灭顶的愉悦席卷而来，那是来自深渊裂隙的共鸣，时间仿佛被永恒凝固，只剩下黑白的世界。
“只有我们是同类。”陌生而低沉的声音从深渊传来。
“只有你能唤醒我。”
“只有我能唤醒你的欲望。”
“归顺于我，你将拥有一切。”
“......”
窗外传来几声虫叫，时厄猛然惊醒，身上的毛都炸开了。
“叽......叽......”
时厄抬头看向还在熟睡的季云琛。
过了一段时间，他才慢慢从虚幻中回过神。
刚刚......他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
“只有我们......是同类。”
时厄伸出一根触手到自己的面前。
随着他这几天的日益生长，他的身体究竟在经历什么。
他不知道。
也许是幻觉，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胸口的位置正剧烈地跳动着。
他一定是疯了，才会在梦里答应季云琛做出那样的交易。
时厄懵逼地趴在桌子上，脑子里还在清理多余的缓存。
脑海里再次浮现出谨言对他的忠告：
“作为一个异种，你现在还没真正拥有足够强大的力量来无视人类对你的威胁。”
甚至对他来说，回归异种的生活也并非最佳选择，异种社会复杂，他是外来者，很容易被排挤，打压，甚至被老族长驱逐。
时厄支楞了起来。
算起来，作为一个已经活了二十三年的菌子，他应该早就发育成熟了……
只不过菌类的成熟和普通人类有着极大的差异，很长一段时间，菌子都是蛰伏的。
从他拥有独立意识的那刻起，他的体质就会以指数级的速度成长，如百花绽放般进入成年期。
短短几天的时间，就会成为一个繁殖体，拥有成年异种的体格。
但，那还远远不够，他必须足够强，强到像季云琛一样。
这样，就必须吸收更多的能量。
不过在那之前……
他必须完成谨言的遗愿才行，否则那股执念会对他造成一定反噬，让他十分痛苦。
夜幕降临，窗外的天空已然缀上了一层星空云纱，办公室里十分安静。
一颗菌子跳到了地面上，顺着墙角一路移动，最后钻进了门缝外面。
走廊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特勤局工作的队员，时厄悄悄避开那些杂乱的脚步，来到了另一个角落，正好听见两名队员在互相交谈。
“哎，听说了吗，刚刚一队新来了一个队长，据说挺厉害的。”
“你是说走后门的那个？”
“刚刚张队说要和他比一比谁在这次任务中杀的异种多，你猜他怎么说？”
宋岚停住脚步，抱臂：“他说什么？”
就见对方一脸认真地看着他，学着季云琛的样子道：“以你的智商，似乎只能做杀异种这般屠夫的生活了。”
宋岚：“......”
这很季云琛。
“把张启给气的噢，哈哈哈哈，你是没见过他当时在大厅的表情，特别精彩，转头就跑去训练场训练到现在，说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话音落下，宋岚忽然感觉周围有点不对劲，他往角落看去，正见一只小小的菌子睁着两只豆豆眼看向他们。
“又是你？”宋岚朝时厄看过去，皱眉道，“上次偷吃了我两盘鱼，这次又偷听我们讲话——给我站住！”
时厄看见宋岚，拔脚就跑，数十根菌丝并用飞快地在走廊里逃窜，惹得整栋楼里的工作人员频频回头，七脚八腿地抬足避让。
“叽叽叽叽！！”
他一边逃跑，转身拐进了一个没人的转角，地面上逐渐出现一滩黑色的菌丝，渐渐地，那些菌丝飞快地向上飞旋，凝固成了一个人类的身影。
时厄一边大步走着，手上还在不停地整理着褶皱的衣领。
那是他之前趁季云琛不注意，从衣柜里偷出来的备用队服。
等他再次步入人群，已然已经和这个集团融为一体，周围的人群根本没心思特地在意这样一个陌生面孔。
训练场顶楼。
张启气势汹汹地从虚拟场景里退出来，旁边的手下殷勤地朝他递过来一块毛巾，他顺手接了过来，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冷哼：“那新来的，还挺傲，就是欠收拾。”
“对，他他他他他他就是是是是欠欠收拾！哪有张张张张张队厉害！！”
张启不耐烦地往旁边瞥了一眼，皱眉：“李思，你要是再改不了这口吃的毛病，就别说话了。”
李思立马朝对方敬了个礼：“收收收收收到！！”
张启：“......”
然而正当张启擦完训练好的肌肉，准备进入接下来的项目时，房间内的设施却忽然断了电，原本光线充足的训练室忽然陷入一片黑暗。
突然降临的意外让张启措手不及，耳旁响起了李思焦急的声音：“怎怎怎怎么会回回回事！！”
“给我闭嘴！”张启实在忍不住了，“这点意外把你吓成这样，真没出息。”
房间内一片黑暗，只剩下不远处一扇透明的落地窗，皎洁的月光从玻璃外照射进来，窗户下似乎站着一个人。
张启眯了眯眼，试图看清周围的情况。
月光将那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远远看上去，个子很高。
紧接着，那个人瞬间在原地消失了下去。
李思“啊”地叫了一声。
张启被这一嗓子嚎地一个激灵，转头就发现自己的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了一滩黑色的触手。
短暂的惊讶后，张启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朝菌丝砍去。
噗呲——
那些菌丝被砍断，转瞬便在他的身后凝成了一个人形，张启反手一肘，擦着对方的胸口劈了个空。
他回神，见刚刚那人本应被劈中的位置有无数菌丝正在缓缓愈合，利用菌丝的流动性躲过了一击。
“你……是谁？”说话间，张启从枪带掏出电磁配枪，对着那人的额头。
见对方不说话，他扣下了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时厄的身形仿佛在所有人的面前闪动了一下，紧接着那一抢穿过虚空，飞速射向了墙壁上的玻璃罩灯。
就听哗啦一声玻璃碎裂的声响，周围所有的罩灯尽数碎裂。
昏暗的光线下，张启看不清对方的脸，他试图讲和：“不如这样，你加入我们，我可以给你很多的钱。”
“项链。”
醇厚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不属于人类的阴沉。
张启见那个东西还要朝他走过来，举起手里的电磁枪就开了火。
流星雨一般的电磁弹倾泻穿过空气，霎时将漆黑的房间映照得宛如白昼，所经之处的墙壁上顿时陷下去一排密密麻麻的黑色坑洞。
旁边的李思差点被这一连串的电磁弹烧成蜂窝，一边躲一边“啊啊啊啊啊”地尖叫。
“队队队长！我要死死死死了！！”
张启根本没心思听对方的抱怨，朝四周疯狂发射电磁弹。
那个非人的身影时而在空隙里穿梭，再一回神，张启就听到了一声玻璃窗碎裂的巨响。
哗啦！！
——那人竟直接撞破了顶楼的落地窗，直直地向地面坠去！
张启飞快上前。
数不尽的玻璃碎片在黑暗中闪烁，窗外的探照灯映照出逃逸者放肆而从容的侧脸，暗红的眼睛斜睨过来，尽数倒映在张启震惊的眼眸中。
“谨言？”张启露出了见鬼的眼神，“他不是应该死了？”
下一秒，那只身影便迅速消失在空中，只剩下纷飞的玻璃碎片。
张启：“真是活见鬼！”
他迅速拉响了警报，下了楼道，想要在附近搜寻时厄的身影。
楼下是一片空地，张启带着人在四处找了很久，就在他以为对方去向不明时，忽然，手臂被一个人攥住。
对方的体温有点凉。
起初他还以为是哪个胆小的队员，后来，疼痛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张启忍不住地叫了起来。
然而那些触手却越缠越紧，直至攀上他的喉咙，耳边响起阴沉的声音：“……张启。”
“可恶......”张启反手拿枪，却被对方的菌丝紧紧缠住，动弹不得，越来越紧的力道让他双目渐渐失焦，恐惧蔓延上他的心头。
他开始跪地求饶。
“放......放过我。”张启狼狈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节，“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时厄用触手在对方的身上搜寻，然而却一无所获。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过后，那怪物终于开口。
“之前你在我这里拿走的项链，拿出来。”
张启不敢抬头，只能看见对方身上穿着的特勤队服，吞了吞口水。
张启诚恳地看向时厄，“那项链，真......不在我这......被另一个异种，偷——”
话音未落，张启就感觉脖子上的勒感更重，整个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求......求求你......不要杀......我。”
他偷偷抬眼，正见一双深红的眼睛自上往下打量着他，像是一个屠户在好奇地打量着手里拎着的鸡仔。
那双红色的眼睛逐渐眯了起来，像是在笑，尖锐的虎牙在黑夜中泛着寒光，凶狠无比。
张启顿时感觉心底深处渗上来一股强烈的，对死亡的恐惧，由于这股想法过于强烈，下一秒，他直接昏死了过去。
时厄原本还想继续再吓唬吓唬这个人，但他似乎低估了自己可怕的程度，竟生生把一个大活人吓晕了。
时厄：“......”
他叹了一口气，把张启拖到旁边的仓储室内，蹲下，准备从这个人的身上再搜点什么出来。
零钱，手套，配用枪械。
“嗯，这是什么？”时厄皱了皱眉，从对方内侧口袋里掏出一只正方形塑料包装袋，一样不落地把这些物品都纳入了身体里。
他不会用没关系，哪天把这些东西当成礼物送给季云琛，就当报答他这些年的恩情。
然而没等他继续搜下去，远处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时厄深吸一口气，无奈：“真麻烦。”
季云琛听到警报，常年的警觉意识让他成为了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人。
刚才，他听到对面角落的仓储室里传来了动静，想过来一探究竟，不想就在他扶着门框，准备进门的时候，愣住了。
一枚人畜无害的菌子正从门口蹦出来，豆大的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叽。”
看上去可爱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