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命

    老神医让茉云服下了一碗浓浓的药汤,双手微微颤抖取出一个漆黑药匣。匣盖开启,寒光乍现——数枚细长银针整齐地躺在其中,每一根皆锋锐如芒,带着几分森冷气息。

    火光映在老神医脸上,照出他满是沟壑的皱纹,也映出那一瞬的凝重与不忍。

    “云丫头,此针下去,药力如火,你会有万蚁噬骨之痛,生不如死,但你一定要挺过去。”老神医声音低沉,像是最后一次警醒和鼓励。

    茉云只是平静一笑,眼神坚定如铁:“动手吧。”

    老神医深吸一口气翻腕执针,手法迅疾如风。第一针入穴的瞬间,茉云的身子猛地一震,青筋自颈侧凸起,唇色瞬间泛白。

    药力如烈焰沿着经脉奔涌,烧灼她的血脉,犹如千刀万剐。

    第二针、第三针……针影闪动,仿佛连风声都被切割成凌乱的碎片。

    茉云全身被汗水浸透,湿透的鬓发贴在脸颊上,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她的指节死死攥住被褥,却一声未哼。

    “撑住!”老神医低喝,额上已渗出冷汗。

    最后一针刺下,银光没入心口要穴。那一瞬,茉云好似被雷霆击中,背脊猛然拱起,口中喷出一口腥甜的血,溅落在雪白的褥子上,惊若寒梅。

    药力如狂潮冲击她的血脉,阻塞处仿佛轰然崩裂,热流瞬间贯通四肢百骸。

    茉云胸膛剧烈起伏,过了良久,又是一口鲜血喷出,像是将生死都吐了出去,接着整个人都昏死过去,

    晨光透过了帐篷的窗透了进来,老神医抬手收针,收针之时手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心疼——她竟在这等凶险的针下撑到了这最后一针……

    “云丫头,关口已破,能否醒来……就看你自己造化了——不,你一定要醒过来。”

    而此刻的千里之外,晨光穿破云海,照亮了积雪覆盖的峑戎都城。城墙巍峨如山,白雪覆顶寒气逼人,风卷旌旗猎猎作响,天地间只剩下雪白与嘶吼。

    城下,卢正啸端坐在烈马之上,银甲披身,黑发在风中猎猎飘动。他的神情冷峻,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燃烧到极致的战意——这一战,他必须胜。

    他策马向前剑在晨光中闪出寒芒,声音沉稳而清晰地传遍雪野:“攻城!”

    战鼓如雷霆骤起,城下战车轰鸣而进,沉重的冲车顶着厚实的铁包木楔,伴随擂鼓的节奏猛撞城门。箭雨如骤雪倾泻而下,密如疾风,盾兵举起的铁盾上都溅起了火星。

    卢家军弓弩手亦抬弓齐发,万箭齐鸣,将城头压得人影翻落……

    城门在第三十次撞击时,终于发出低沉的闷响,铁锁崩断,厚木炸裂,门板如山般向内塌下。

    “少帅!破城了!”沧海将军的大声喝道。

    顿时杀声震天,铁骑如潮水般涌入,雪地被踏成泥浆,刀枪戟影交错闪烁,呐喊在冰风中交织成愤怒的战歌。

    城中,幽戎早已披挂上阵,黑金重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带领着峑戎大军纵马而出,长戟横在马前,神情如山,目光直指那骑在烈马笑儿之上的身影。

    两人隔着滚滚杀阵与风雪,目光在空中交汇。那是一种无需言语的对视——从少年时并肩策马的热血,人世蹉跎到今日刀兵相向的宿命,全在其中。

    卢正啸顿时拔剑指向幽戎,眼神凌冽如闪电击穿战场,滔天的怒意直冲而来。

    “好!卢正啸,了结吧!”幽戎双膝一夹战马,长戟一抖,“我与你痛快一战,也再少些涂炭。”

    二人同时策马,铁蹄踏裂雪地,溅起的雪雾在晨光中翻腾。战马嘶鸣间,剑戟已在空中撞击,火花迸射,金铁震耳。

    第一击,剑光劈开风雪,戟影横扫如龙,震得四周士兵不敢靠近。

    第二击,剑背与戟柄相抵,二人同时借力翻身落地,脱离战马,直入雪地厮杀。

    剑如寒雷戟似暴风,招招凌厉不留退路。每一次交击都带起雪尘与火星,剑刃擦过甲胄,长戟卷起披风,杀意在两人之间翻涌如海。

    激战之时,幽戎看见正啸腰间挂着的茉云之剑,便一戟直刺而来的怒吼道:“是你害死的她!你还有何颜面带着她的剑!”

    卢正啸瞬间战意被激到顶点,反手劈下刀锋将长戟齐齐斩断半截,断口溅起一串火光。

    在一旁的守战的鹿里再也忍无可忍的吼道:“幽戎,是你一箭将她射下万丈深渊!让她被万兽啃噬,尸骨无存。”

    诸将士的的眼中都迸射出了滔天的愤怒,这些个日日夜夜他们都忘不了,卢家军最英勇赤诚的战将和他们的挚友,是如何惨死崖底的。

    幽戎顿时目光如鹰,猛然弃戟拔刀,刀势如风,逼得卢正啸退后一步,可下一瞬卢正啸剑锋一转,又逼人而去。

    四周战火嘶鸣,雪中热血翻涌,彼此的呼吸在寒空气中化作白雾。

    幽戎战刀横斩,刀势沉猛,带起雪雾翻卷如浪潮扑面。卢正啸脚步一滑,避过刀锋,反手一剑直刺,剑光如电,逼得幽戎不得不收刀格挡。

    金铁相击,火星迸溅。

    幽戎趁势压下刀锋力道如山,他瞬间眼神一凛顺势旋身,战刀带着呼啸的劲风斜劈而下。卢正啸单臂举剑迎挡,剑身震得发颤,脚下雪泥被踩得四散飞溅。

    “当!”又是一声金铁脆响,两人同时借力分开,雪花从他们之间的空隙飘落。

    卢正啸目光冷沉,剑势骤然一变,由直线攻势化为游走缠绕,剑尖若有若无地在幽戎刀刃的死角游移,逼迫他频频变招防守。幽戎刀法  沉稳霸道,却在对方灵巧的剑路下逐渐被牵制住节奏。

    他们的武器一次次碰撞,像是敲击在彼此心头——每一次交锋,都有血与过往被切割,不得不让他们忆起幼时日日相约在河边比试……

    幽戎忽地低吼一声,刀势突变,横刀劈向卢正啸的腰侧。卢正啸迅速下腰,剑锋贴着雪面反挑而起,划出一道锐利的弧光,迫使幽戎急退半步,脚下深深陷入雪地。

    气息愈发急促,呼吸间全是寒雾与血腥。

    幽戎猛踏一步,战刀高举过顶,整个人如猛虎下山般压向卢正啸。刀势沉重,带着最狠戾的劲直砍而下。卢正啸侧身避开,剑锋借着刀势的空隙反刺而入。

    两人贴身而立,刀尖与剑锋仅隔寸许,谁先出手,便定生死。

    短短一瞬,幽戎的眼神与卢正啸交织在一起——那里面有战意,也有多年死仇的狠戾,却亦也一丝少年兄弟情谊的影子。

    可终究,命运不容回转。

    幽戎刀锋刺伤正啸肩胛,像是幼时无数次比武时那样,他终究棋差一着,不同的是,这一次,卢正啸的剑没有收……

    只是剑尖在他胸口前停了半息……

    风雪呼啸,天地寂静,这半息长得像一个轮回。

    然后,长剑向前,破开厚重铠甲……

    幽戎的身子猛地一震,眼中光芒剧烈闪烁,随即渐渐暗淡,他往前一倾迎了这致命的一剑……

    他缓缓低头看着剑柄,唇角微微扬起一抹苦笑——那笑中有不甘,也有释然。

    终究,还是他赢了。

    卢正啸站在他面前,握剑的手缓缓收紧,任风雪吹乱他的发与披风,目光沉如千山——这一剑,不止是为了胜负,也是为了斩断他们二十多年的宿命。

    鲜血在雪地上绽开成一道盛放的红梅。幽戎踉跄一步,用战刀支撑着身体,刀尖深深插入雪地,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他抬起头,目光阴冷而森然,直直锁住卢正啸,嗓音低沉却如冰锥般刺入人心——

    “你以为,你是天生的赢家吗?……卢正啸!”幽戎的唇角微微牵起一抹带血的笑,眼神中透着冷意与嘲弄:“你此生与我,又有何不同?你视若信仰的卢家和你珍视的家人,不过是因为你叫‘卢正啸’,因为你能替他们实现卢家的使命,所以他们才尽数裹挟、拿捏你的一生。”

    卢正啸目光冷峻,却未言一字。

    幽戎的声音越发沙哑,带着血腥味,却每一个字都重重击落:“就连方茉云……也为了她平定南境的心愿,狠心舍你而去——逼你来赢下这一战。”

    风雪呼啸,好似都因这句话而凝滞。

    幽戎直起脊背,仰视着这个从少年到今日的对手,目光中透出一抹冷彻骨髓的寒意,吼道:“你与我一样——被抛下,被胁迫,被背弃。走到今日,皆是孤家寡人。”

    雪花飘落在卢正啸的肩上,他的眼神看似无任何波澜。

    鲜血从幽戎的胸口喷涌在雪地之上,而卢正啸转身了,他没有再回头,他不想看……

    就在这一刻,卢家军胜利呼声如排山倒海般涌来,震得天地颤动——欢呼呐喊声、铁骑踏雪的轰鸣声,汇成一片。

    可这些声音落在他的耳中,却好似隔着无尽的风雪,模糊而空洞。

    他的眼神此刻已完全失去了光彩,像是被一瞬间抽空了魂魄——他这一生要完成之事,已然完结……可他已无曾经憧憬的未来可期许,此刻他才真正好似化作了一具行尸走肉,缓缓踏过那染血的雪,远离他这一生最痛恨的战争。

    而幽戎的身影缓缓倾倒,倒在他少年时并肩驰骋的挚友身后,慢慢彻底归于沉寂,归于释然……

    战争从来没有胜利者。

新书推荐: 我的习惯里住着你 被运动系阳角暴晒进行时 弟控不许当系统! 救世buff叠满的我成了万人迷 重复呼吸 惊!垃圾堆捡来的男朋友竟是星际指挥官 破军解厄[重生] 快放手啦你! 假千金她只爱钱[万人迷恋综] 讲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