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是奥运会第一次在蓝国举办,举国欢庆的这一年,宛眠刚刚上小学。
随着江城这几年的发展,整个城市在政府的规划下,分为了好几个区。
宛眠从小就文文静静,没有继承苍绿夏一点风风火火的性格,做事慢吞吞就罢了,讲话也曼声细语的。
小区里都说宛眠的长相是中了基因彩票。
夫妻两的长相只能说五官端正,但宛眠天生肤色就比别人白好几个度,年纪小小的,眼睛却是标准的杏眼,略带婴儿肥的脸上已经可以看出美人面相的雏形。
不说话看向你时,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像个小芭比娃娃。
院子里的人都很喜欢小宛眠,尤其是小区门口开诊所的六姨,当时宛志勇带着苍绿夏去医院接生,着急的手足无措的宛志勇还是六姨在旁边帮忙送到了医院。
小宛眠每次在小区中间的大树下坐着的时候,六姨就会拿着糖过去逗逗她。
听见小宛眠脆生生的道谢就合不拢嘴。
小宛眠上的小学离家不远,夫妻两每天上班就顺路带着送去学校了。
江城对道路都实行了优化,小区门口穿过别墅区的路也实行了改造,并规划了名字叫居民路。
同道路一样,现在的别墅区也已经不叫别墅区了。
通过政府的扶持,很多房地产商,或者名校老师都居住了进去,起了一个文雅的名字:兰亭小区。
别墅区整体周围也有了正式的小区围栏,秦野出生后就母亲一起搬进了小区里。
秦昊嫌弃柴觅生产时受惊吓,变得疯疯癫癫,发时常病吓人,基本不会回别墅,请了个打扫阿姨,负责秦野母子两的生活起居。
随着秦昊的生意越做越大,吞并了柴觅家的资源后更加如日中天,忙得不亦乐乎,根本顾不上秦野是否到了上学的年纪。
而柴觅每天过的浑浑噩噩,发病的时候会无差别的攻击人,保姆为此除了做饭,也躲得远远的。
所以小秦野就成为了柴觅的发泄对象,保姆经常能听见柴觅发疯时在楼上大喊大叫。一会喊着秦昊你这个出轨男你不得好死,一边又喊着杨茜茜你个下三滥的玩意里我老公远一点……
小秦野刚开始还会爬去安慰母亲,谁知柴觅见秦野时就会想起秦昊,一腔怒火全部发泄在了小秦野身上,刚开始是言语辱骂,随后就是拳打脚踢。
等到柴觅清醒的时候,又会抱着小秦野放声痛哭,一边下跪一边道歉,并保证妈妈再也不这样了。
周而复始……
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了六年的小秦野,自己搬到了三楼的小阁楼的房间里,一步也没有踏出过别墅的大门。
刚满六岁的小秦野眼神透着一股子阴暗,没有人搭理的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但遮不住延伸透出的死寂。
小秦野也想过逃跑,但是保姆看得很严。
对保姆而言,让秦野活到十八岁就是自己最主要的任务。
至于怎么活,秦昊并没有要求,对保姆而言,也就变得不重要。
三个人住在一栋别墅里,柴觅除了发疯,都把自己关在二楼的最左边的房间里,保姆自己住在一楼的厨房旁边,除了送饭,基本不会上楼。
没有人陪着说话,生活只剩下挨打秦野愈发沉默,小小年纪他已经很久没有哭过了。
但是最近秦野有了一个新玩具,就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透过窗户,看上下学的小宛眠。
秦野家所在的别墅位于整个小区的西南角,别墅西边紧挨着居民路,南边隔着一条路就是居民小区,小宛眠家就在道路对边的一单元三楼住。
最开始注意到小宛眠,是因为宛志勇夫妻两别开生面的接送仪式。
生完小宛眠的苍绿夏回归了工作,夫妻两都在出版社工作,一个负责校对,历经一个负责编辑。
两人上班都骑自行车,谁的自行车后座带乖乖巧巧的小宛眠,就成了两人每天争执的点。
一向妻奴的宛志勇也硬气了一会,最后吵架无果,两人就把决定权交给小宛眠。
于是就有了每天在小区门口的这一幕,两人各把持着自己的自行车,向小宛眠发出邀请。
一个强调自己的自行车是新买的,坐上不颠。
一个就不展示弱的说自己的后座加了柔软的毛毯,还用细绳绑了起来。
……
小秦野每天早上就早早爬起来,站在窗台上,望向宛志勇夫妻两的耍宝时刻,从最开始的不解,到后面的羡慕。
他也幻想自己的父母也会像宛志勇夫妻两一样,接送他上下学,为此他专门跑去挑了一个母亲清醒的时间。
没想到听见爸爸的字眼后的柴觅好像突然发了病,也许是小秦野说的离开刺痛了她,她爆发出比平时更为恐怖的情绪来。
柴觅一想到自己怀孕期间秦昊出轨了自己的女秘书,还和自己的预产期差不多。
又想起秦昊骗她说结婚了所以把女秘书辞退了。
最后就想起自己父母在年关将至的日子里除了车祸。
……
于此种种,自己的儿子还妄想自己去和秦昊一起送他离开?
柴觅变得更加疯狂,她对着小秦野就是一巴掌,用劲之狠到小秦野一下子就被打趴了,随后柴觅又拿起枕头,死死捂着小秦野的头,嘴里念叨着:不许去找她!
不许去找那个贱女人!
我的孩子是我的!
我的丈夫也是我的!
都是我的!
……
小秦野感觉逐渐呼吸不上来,头也变得昏昏沉沉的,直到柴觅脱力,他才不停的大喘气,新鲜的呼吸涌入鼻腔和嘴里。
小秦野第一次明白,父母是自己无法选择的原罪。
于是他开始每天观察小宛眠,慢慢的,他发现自己和她没有任何差别。
“为什么我们都一样,父母却如此不同?”他不仅问自己。
几个春夏秋冬,小秦野的日子里只有在别墅里一成不变的死水,和窗户外观看小宛眠的肆意生长。
随着时间的流逝,秦野也在保姆的嘴里断断续续的了解了自己的出生。
自己居住的别墅之前是秦昊和柴觅的新房。
……
2002年,秦昊正在安抚已经怀孕回娘家的老婆柴觅,他一边通过电话让柴觅在娘家多呆一会,推脱说自己脚下的别墅还没装修完,有味道对孕妇不好,一边说自己在这监工,工人干活会更加精细。
柴觅没有多想,自己和秦昊是青梅竹马,两家都是江城改革开放后政府大力扶持的家族企业,两人长大后也顺理成章的结婚了,如今正在情浓蜜意的时候。
挂了电话的秦昊身上多出了一只芊芊白手:“跟你老婆有什么话聊那么多啊?”
手的主人同样的是大着肚子的美妇,怀孕的她穿着一身家居装,微微隆起的小腹不但没有破坏美感,更透出一股母性,眼波流转下又显出一丝魅人。
这是秦昊的女秘书杨茜茜,在秦昊结婚前两人就已经暗度成仓了。
对秦昊来说,在外有杨茜茜的“贴身照顾”,回家又有大家闺秀的董事贴心,自己的事业也蒸蒸日上,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造化弄人,让柴觅在医院遇见了两人。
知晓一切的秦野沉默不语,他小小年纪就已经明白了,自己应该永远不会拥有像宛眠一样的家庭了。
就连自己的名字,也是秦昊偶尔路过别墅区时,进来看见,随口说了句:“这小孩怎么头发这么长,看着性子很野啊!”
就起了个“野”这个字,而秦昊接了个电话,是远在大洋彼岸的杨茜茜的孩子,秦野听见秦好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温柔:“谦谦最近过得还好吗……”
“谦谦”听起来就和宛眠一样,是一个出生在有爱的家庭里的名字。
秦野憎恶自己的姓氏,更憎恶自己留着这种人渣的血。
对秦野而言,自己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看小宛眠上学,中午她不会回来,因为出版社离小学很近,中午他们一家会在出版社的食堂吃饭。
小宛眠最喜欢的是食堂里的西红柿鸡蛋面。
最近小宛眠开始学跳舞了,宛志勇夫妻两下班时的后座没有了小宛眠,要等两个小时后宛志勇在骑车去把她接回来。
这个时候小宛眠就会变得兴致勃勃,会坐在后座给宛志勇绘声绘色的讲述自己今天又学到了什么。
这也是秦野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光,他的嘴角也随着小宛眠的语气渐渐弯起。
随着父女两走进小区,声音就变得模模糊糊了,秦野想听也听不见了,他看着对面小区中央的大树的侧面从根部开始,一节一节的亮起来,就知道父女两在楼梯间一层一层上楼。
他们回家了。
晚上小宛眠家不拉窗帘的时候,同样在三楼住的秦野可以看见小宛眠家的客厅,夫妻俩都是出版社的工作人员,分了两套房。
夫妻两一合计,每个单元都是一体两户的户型,索性把一单元的整个三楼都打通连在了一起,中间的客厅连着窗户边的饭厅。
从三人吃饭到看电视,再到最近小宛眠饭后,还会再旁边的舞蹈房练舞,由于练舞房是最近新装修的,还没有安装窗帘。
夫妻两心疼小宛眠好不容易有个喜欢的事干,把饭厅东边同样靠小区外道路的房间用作了练舞房,正对着秦野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