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她在此处

    左丘茹吉正要再说,夫诸却不敢再听,忙出口打断他:“左丘神君!天条律令在上,花仙偷盗冥玉有罪,被关押此处是天帝的旨意,没人能违逆圣意。我二人今日只是路过,便先离开了。”

    说罢便催促珀问快走。

    两人正欲离去,左丘茹吉却不知何时安放好了怀中的女子。没了结界对怀中女子的束缚,左丘茹吉轻易地冲出了结界。

    “违逆圣意,什么是圣意?他在人间当了几天皇帝,就分不清天上人间了,把凡人那一套所谓君臣道义搬到天上来,连神也被划分三六九等。你们竟还肯陪他玩儿过家家!”

    夫诸听得烦闷,真想把他嘴堵上,“休要再口出狂言。”说着挥手让珀问快走,生怕跟他扯上干系。

    他忽然提剑而上,利刃裹挟着破釜沉舟的杀意直逼珀问面门。

    根本无需珀问出手,不为已飞出去与左丘茹吉对招,两柄利剑不断在空中碰撞出金石铿锵之声。

    左丘虽有武力在身,但终归只是一介花神,丝毫不是珀问的对手。

    夫诸在一旁看得头大:“花神这发的什么神经,好端端地怎么动起手来了!”

    左丘茹吉的抵抗愈发吃力,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剑刺伤,不为见他体力不支及时收了剑势,悬停在两人之间。

    左丘握剑的手已经脱力微微发颤,他双眼猩红,目光仿佛钉在珀问身上:“风琰上神好本事啊,有这样滔天的法力,不去干一番大事业,偏要屈尊做他人走狗!小小花仙被折辱至此上神不闻不问,这身体康健的凡人却能劳动上神尊驾,特地纡尊降贵来这腌臜之地走一遭!敖岸山本是人杰地灵之处,上神竟对此事忍气吞声,有失上神风范,愧为人神!”

    一声声质问里吐露出来的痛恨让姜无畏无力面对。她站在两人的对面,也做着左丘茹吉口中“作壁上观”的事,让她心底产生一种背叛的羞愧感。

    珀问凝视着他,饶是对方如此诋毁自己,面上也不见一丝怒色。

    “推翻它,打破它,让天界重回大同世界!”

    两人在夜风中对峙片刻,珀问开口道:“花神左丘,以下犯上,违抗天命,诋毁天帝,罪无可赦。”

    话音刚落,不为霎时化出无数分身,在空中形成一张巨大的剑阵。他竖起剑指催动剑阵急速旋转,引动一阵旋风狂流,似要将周遭一切事物都卷进旋涡里,连风里都裹挟着血腥气。

    姜无畏不由得抓紧珀问的衣襟,若不是有他护着,恐怕自己也要被风吸进去。

    她难以置信地仰头看天上压迫感强盛的巨大剑阵,周身汗毛倒竖,她似乎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心中惶恐不安,脑子一片空白,双眼空洞地盯着剑阵,嘴里喃喃出声:“不......”

    下一刻,珀问指势变换,云层后炸响一声惊雷,一条紫色的闪电若隐若现。他剑指一点,紫电应召而下,穿过剑阵的阵眼时,带动万剑齐发,直冲左丘茹吉而去。

    姜无畏心头巨大的惊慌达到顶峰,从口中迸发出一声惊人的叫喊:“不要!”

    她整个身子追着闪电而去,若不是珀问搂紧她,下一刻便要从云端掉下去。

    紫电以雷霆万钧之势劈中关押花仙的结界,雷电相撞滋啦作响,结界顽抗不济终被紫电击破。而左丘也被剑阵重伤,身体重重砸在醉花楼破败不堪的房顶上。

    霎时烟尘四起,碎屑飞溅,空气中弥漫着焦土的气味。

    醉花楼已成一片破败的废墟,横七竖八地歪着许多人的身体,已经认不出谁是谁。

    残垣断壁之间,左丘茹吉挣扎着爬起来,推开倒在海棠身上的木梁。这种程度的伤害对神仙来说算不得什么。他仰头望向高出的珀问,嘴唇动了动,而后抱起海棠离开这是非之地。

    姜无畏看着底下的惨相,浑身止不住地打颤,眼泪无知无觉地流了满脸。珀问紧了紧怀里的小人儿,与夫诸一同乘风而去。

    姜无畏望向眼前这张刀削斧凿般冷峻万分的脸,牙关止不住打颤。心神一稳再稳,开口时已然忘了位份尊卑,“他们......都死了吗?”

    珀问沉默了半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生死皆是命数,我便是他们命里的劫。”

    那样冷漠的言语,像腊月寒冬里的一盆冷水,把姜无畏从头到脚底淋了个透。这样冷血的人如秦娘子一般,让她心生恐惧。

    三人方至云明殿前的天梯上,便遇见烛侑在殿门前眺望东方那一线金光。

    珀问猜到他在看什么,等走近了,道一声“师尊”,才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引动天雷后没多时,便听见天边闷雷滚滚,远远能见着云边上镶着一层金光。此时天边金光已能隐约见着些轮廓,是在天上驻守的天兵发现异动前来勘察。

    烛侑看了看珀问,叹了口气:“无故引动天雷地火,犯大罪过;私自破了天帝设的结界,难辞其咎。你啊你啊!”

    珀问只低着头听训,不曾反驳。

    烛侑又叹了口气,说到:“君臣有义,天帝处罚花仙的做法有悖道德伦常,他应当也不敢拿你怎么样。若真叫你去凌霄宝殿喝茶,不管他说什么,你受着就是了,别去违抗他。凡间捅的篓子我替你收拾。”

    珀问心绪飘忽,没有答话。半晌,开口说了句旁的事:“师尊,她可是要留在这里?”

    他瞧着她肩上的通语虫,便知道她定然是来敖岸山寻求过庇佑了。

    珀问想不到是什么样的事情,会让夫诸给她通语虫,还告知了她自己的真名。更让他始料未及的是,他们竟然还能再次重逢。

    烛侑一时愣住,一旁的夫诸也满脸惊诧。两人交换了几个眼神,都没得出结论。

    珀问关于姜无畏上一世的记忆都在暂停战神一职时被天帝封印了,按理说不应该记得。但看这样子他怎么对姜无畏仿佛很熟悉。

    此事过去不过十年左右。难不成,他又想起来了?

    夫诸忍不住先开口:“你们见过,你认识她?”

    此前形势危急,姜无畏没来得及仔细辨认他的模样,听见他们的对话,她闻声再次偷偷打量珀问。

    此人生得十成十的英俊,并非夫诸似的秀美,也非烛侑似的俊美,就是难得的挺拔英俊。鼻梁生得高挺,眉眼深邃,神情淡薄,一双暗金色的眸子里似藏着汹涌波涛。

    头上没有戴彰显身份的发冠,额前的碎发微微打着卷,恰到好处地中和了身上冷冽的气质,沉稳中显出些少年气来。身量修长,身材健硕,姜无畏此刻坐在他臂弯里,更能感受到他肩背的宽厚。

    丰神俊朗如此,别说是神仙,即便是凡人,姜无畏也从来没见过。

    众人皆知珀问是和姜无畏的前世见过。只有当事人不知道的是,当年珀问为了护送姜无畏投胎转世,在地府与鬼王抢夺生魂,大战中不慎斩破无生崖的魂锁,释放了崖底十万恶鬼。

    天帝勃然大怒,罚他暂停战神一职,直至将这十万恶鬼尽数捉拿归案,什么时候捉完,什么时候复职。并封印了他和与上一世的姜无畏相关的记忆。

    这记忆封印有个咒术,若是旁人提及被封印的记忆,只会让被封印人对被封印的这段记忆感到痛苦,内心只想极力回避,甚至对提及此事之人产生怨恨之心。没人敢以身犯险,贸然去讨战神的嫌。

    更何况珀问乃天神,而姜无畏一介凡人,人神相隔不说,她如今性情温顺怯懦,丝毫不见上一世的英姿飒爽。性情大变,难续前缘。对珀问提及她,双方都没有什么好处。

    夫诸不过是见姜无畏可怜可爱,想对她施以援手。加上珀问对那段记忆太过执着,夫诸不愿看他深陷囹圄之中,便试探着,看姜无畏是否能发挥一些作用罢了。

    他明白师尊大概跟他有一样的想法,只是其中还隐藏了另一种他暂时无法明确的深意。

    四人立于长阶上,心中各怀心思。烛侑忧心忡忡地眺望远处,夫诸一头雾水地摇着黄金小扇,只有当事人对此事毫不知情。

    碍于姜无畏在,珀问不好作答,只得沉默不语。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姑娘,问她:“可识得这二位神仙?”

    姜无畏点点头,向他二人一一拱手行礼:“云玑上神,夫诸仙君。”

    “嗯。”他似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四人心里揣着不同的疑惑,回了各自的住处。得知姜无畏目前住在君子四室的梅室,珀问便没放下她,一路将她抱至门口,稳稳当当放下才走。

    姜无畏本也想自己下来走,但她开口提议,珀问却不回应,只好作罢。

    等自己推开房门往里走的时候,才发现鞋子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挣破了,一抬脚就张口,露出不知何时被泥土染黑的袜子。她一下涨红了脸,脚下忽然不会走路了,一瘸一拐地进了寝殿。

    找来火折子燃了灯,她把鞋子脱下来凑近烛火翻看,试图动手修补。这是夫人给自己准备的新鞋,才穿了昨天一天,就被自己穿坏了。

    她在房间里四处翻找一阵,没见着针线什么的,想来神仙应当也不用缝补衣裳。她心疼得很,也愧疚得很,该怎么跟夫人解释呢。

    心头愁苦难捱,抹抹眼泪,看着窗外天色渐亮,心里盘算着该去哪里买针线。窗户却试探着动了一下,察觉屋内没动静,便毫无声息地把窗户打开一角,一只木制的盒子静悄悄地摆放在窗台上。

    她坐在凳子上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起身过去看,窗外已经没人了。她忐忑地打开盒子一角,里面用花草纸精心包着一双鹅黄色绣玉兔的绣鞋,尺寸恰好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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