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在床上的时候更可爱。”

    我看着面前的牧师，淡淡地评论着。教堂里回荡起一片哗然之声。

    他走上前来，抓住我的角，狠狠咬向我的脖颈。

    殷红的血从他的嘴角流下，在他洁白的长袍上肆意游走。

    那漂亮的绿眼睛似乎有些发红，他微微颤抖着，将嘴顶在我的耳畔。

    “恶魔，承认吧，你输了。”

    是吗？

    “银匕首，木十字架，所罗门的黄金酿，十二个放荡的奴隶，二十四捧处女的骨灰，哦，还有我的血。”

    “真没想到你能集齐这些东西，我的小猫头鹰，你真该得到夸奖。”

    “但恐怕还少了一样东西，少了一样。”

    我眯着眼睛，望着这可怖而可爱的男人。

    “渎神的蒙恩者。”我一字一句地念着，模仿那些虚伪的神官常有的讨厌腔调。

    “你要从哪儿去找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罪人？”

    他沉默着，缓缓褪下了不再纯洁的长袍。

    大理石般的肌肉在彩色玻璃窗下发光，像是刚刚打碎于马赛克浴池里还未消散的红酒。

    “主啊，我于七日前的此时此刻，将五头牛与十三只雄兔，杀死于圣家公墓后的山丘，以麦酒和葡萄作引焚烧，在黑夜中与乌鸦和豺狼一同进食，此乃暴食之罪。”

    “主啊，我于六日前的此时此刻，将圣骨匣于商人那换取了欧菲尔的象牙坠、格林威治的绿松石母还有辛特拉的黄金塔，用受您恩荫的神之口骗取了十一位无辜之人的十九块银币和七十六块铜币，此乃贪婪之罪。”

    “主啊，我于五日前的此时此刻，将北境来的朝圣者哄骗，让他们去往受诅咒的禁地，因为这些愚蠢的流氓、骗子和妓女不配得到您的宽恕，您的眼睛不应离开如我这般高尚美丽之人，此乃傲慢之罪。”

    “主啊，我于四日前的此时此刻，将二十四本祷告词和三百三十三页忏悔投入火中，将三十一张入教申请放入了食槽，由勤劳的猪来帮我完成应尽的工作，此乃懒惰之罪。”

    “主啊，我于三日前的此时此刻，将格雷牧师从赎罪阶梯推下，将他的血涂抹于圣母像与那本他随身携带的旧教堂圣书上，因那神谕之书本应选择我，而非那将死的枯槁老人，此乃嫉妒之罪。”

    “主啊，我于二日前的此时此刻，将马车夫的头钉在了南方的黑河之底，将他的内脏拼写出罪人二字，悬挂在北方的森林中，因他无论如何也不愿停下抽打他那奄奄一息的马，此乃愤怒之罪。”

    他坚硬的喉结终于停止了涌动，整座教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小猫头鹰，我的小猫头鹰，还有一条罪过，可不要忘了。”我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住嘴，恶魔。”他如此愤怒，如此愤怒。口中呼出的浊气仿佛能将木十字架给点燃。那宏伟的身体在夕阳中晃动，与天空中那些发红的，燃烧着的云，一同抵御着太阳不可控地向下滑落。

    “主啊，此时此刻，这罪人将犯下色欲之罪，请您降下责罚，将这犯下淫罪的罪人与那□□一同斩杀，令其灵魂堕入回响之庭下的血河，永世不得轮回！”

    众人皆退后一步，跪下祷告，十二个奴隶颤抖地点燃了周遭漆黑的火烛。

    逐渐晦暗的教堂再度明亮，无数信徒的脸笼罩于妖异的血红色烛光中，他们双手合十，双目紧闭，毫无疑问——他们畏惧着这男人美丽的躯体，畏惧着这男人寄存于神那儿数十年的兽性，他们知晓，此时此刻，哪怕有一丝罪恶从眼中爬入，任何人此生都再难持戒。

    他将最后一块遮盖撕碎，丢弃于黑曜石制的台阶上。

    “哦，你终于肯面对我了。”望着那高高昂起的，将对这苦苦等待的囚徒施加制裁的刑杖，我不由得感慨。

    在我的神志彻底被那堕落的太阳吞没前，我想我应该自我介绍一下。

    我是个魅魔。

    不要问我为什么是个魅魔，不要问我是怎么来到这世界上的。

    我只记得当我睁眼之时，我能看见自己生着邪恶黑毛的山羊般的双足，我能摸见自己头上旋转着刺向天空的角，我能控制身后细长而灵敏的尾巴。

    周围的宁芙们调笑着我，触碰着我，领我到了那长满开满水仙花的池边。

    当我看到自己的脸时，我便知道自己一定是一只魅魔。

    我要比所有宁芙都要美，我要比这儿的每一朵水仙花加起来还要芬芳。

    哪怕这水面飘满了腐烂的树叶，游荡着细小的水蛭，我也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它所倒映着的面容。

    有什么东西能与我相配？

    “少年淌着爱意的心脏与哭泣的灵魂”

    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回答着我的问题。

    我想，这创造了我的人，大概是位恶魔。

    “尤利乌斯…”他说。

    一阵风吹过，摇晃着幽暗的树林，一线阳光抚摸着我的脸；无云的天空上，一只白鸽死去，坠入深不见底的潭中。

    于是我知晓，我要去寻找到尤利乌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