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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云家老爷子如一尊佛,肃穆而庄严地垂眸,面向眼前的凤凰雕纹檀木棺材,里面躺着一位年轻人,极其漂亮的年轻人。

    云氏家族要往前数,最早能追溯到汉代,经历千年世事变迁,如今依旧屹立不倒,反而愈发兴盛,这让某些领导/人都震惊至今。此时此刻,云家老宅聚集了五六十人,这些人从世界各地赶来,单拎出任何一人,都是能上新闻头条的,甚至有些人因为保密性根本不能暴露在大众面前。

    而眼下,这些人跪在棺材周围,表情严肃,甚者四肢僵硬,心底的恐惧达到极点。

    在最外围,有位来自娱乐圈的云家新赘婿,虽然在确定进入云家前,已经被告知过了关于云家祖师爷的事情,但这位赘婿总觉得荒谬,用“传了十几代的世家总信奉点封建迷信 ”理由给自己洗脑,以至于,此时真正跪在了棺材前,心下怕得要命。

    “这是谁啊……”

    “不要问。”平日里温婉可人的妻子蹙眉微怒道。

    云老爷子听到了后面的声响,偏头淡淡瞥了一眼,加以严厉警告,众小辈头低得更深了,赘婿咽了咽,手心出汗,整座宅子本就是民国时期的复古风格,眼下气氛凝重,空气涩滞,这下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云老爷子──云望山唯一一次见祖师爷,是在民国二十五年,彼时老爷子刚刚过了十五岁生辰,晚餐过后,爷爷退下众人,领他去了军营。

    “爷爷?”少年云望山偏头看向当时的云家掌权人,“您带我去军营干什么?”

    “见祖师爷,他老人家不留照片在世,今日仔细瞧好他的样貌,日后你要把祖师爷叫醒的。”

    云望山不理解,如果祖师爷真的需要叫醒,为何让他一个小辈来?但云家的事自古便神秘复杂,他不可多问,时机成熟,自然会有人让他知道该知道的。

    那一晚,祖师爷抽空来营帐送了把枪给云望山,少年错愕地看着那位祖师爷,心底满是震惊,一为生日礼物竟是一把枪,二为被云家众长辈们尊敬的人竟如此年轻,鼻梁高挺,眼眸似有星河流转,深邃闪烁,让人挪不开眼,眉眼间充斥着经历战场洗礼的冷峻与筹谋。

    云望山看痴了。

    “小孩,回吧,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祖师爷随意地将弯刀上的血蹭在裤子上,重新戴上军帽,然后转头对云望山的爷爷说道,“想必你也算过了,今晚必定是不眠夜,明早记得把我的尸体收好,那口棺材我躺了好几回,都有感情了,不必换。”

    祖师爷用极其平淡的语气交代后事,那感觉与谈论白菜的价钱没什么两样。

    云望山瞥见爷爷的眼睛里闪着泪光,最后,当祖师爷叹了口气,说“还是没有找到他啊”,刹那间,两行泪水滑下,爷爷哽咽着说不出话。

    半个时辰过后,云望山被爷爷捂着眼睛上了车,但爷爷的手在抖,手掌无法合严,于是少年云望山透过指缝,看见了举枪突围、奋战浴血的祖师爷。

    惨淡的月光下,祖师爷仿佛有股无奈的怒气,全部发泄在那些侵略者身上,嘶吼与惨叫,尘土飞扬,火光盈天,指缝中的世界是混乱的,车身剧烈颠簸,短短几秒不成形的画面,云望山记了大半辈子。

    当鲜血经过老爷子枯缩的手背滴落到躺在棺材里的年轻人嘴角时,年轻人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一下。

    睁眼前的一秒,棺材里的年轻人,紧闭双眼,眉间聚了一团黑雾,痛苦地叹了口气。

    后来,他攀着阳台栏杆,侧头看向身旁人,满眼爱意和心疼,却装作满不在乎地解释道:“我当时其实很害怕,不愿意醒过来。“

    “怕什么?”

    “怕又浪费了一世的光阴,怕又孤零零地度过几十年,毕竟,我很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但幸好,我还能再次站在你身边。”年轻人唇角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

    祖师爷睁开眼,睫毛微颤,恍惚之余,一滴鲜血落入唇齿。

    “止。”

    一道嘶哑低沉的声音传出棺材。

    下一秒,无形之声化为有形的金光,托举滴落的血液,凝聚,老爷子手臂的刀口迅速愈合。

    所有人被金光吸引过去,震惊和好奇远超恐惧,齐刷刷抬头。

    场面寂静无声,不到半秒的时间仿佛被拉得极其漫长,画面是一帧帧度过的,老爷子瞪大了双眼,常年微驼的脊背一下子绷直,这一举动让在场所有人瞬间变得郑重且肃穆,以及千百倍的质疑和惊恐。

    祖师爷撑着棺材边缘,缓缓坐了起来,嘴角的鲜红被他抬手晕开,苍白的脸被一抹红点亮,更显惊艳。

    他面无表情地盯了一圈。

    众人瑟瑟发抖,老爷子欲言又止。

    祖师爷以拳抵在嘴边,轻咳两声,哑声道:“我们云家人,从不轻易跪下,都起来。”

    他音量不算大,甚至透露出气息虚弱之态,但语气坚定,不容反抗。

    这些人哪个在外不是翻云覆雨,身居上位,膝盖从未跪过谁,闻此言,在老爷子的带领下都站了起来。

    “望山?”年轻人冲老爷子扬了扬眉毛,“ 你是望山吧,长这么大了啊……”

    “......”

    什么??您管一个百岁老人叫“ ”长这么大了”,这是大不大的问题么!

    正当小辈们悚然之际,老爷子“谄媚”地憨笑道:“ 哈哈,祖师爷还能记得我呢,是望山的荣幸。确实是年岁大了些,但祖师爷依旧是风采不减当年,样貌一顶一的好!”

    众人忍笑地偷看从来没有一次性说过这么多字的老爷子,平日假正经,原来老爷子还有这副“奴颜媚骨”的模样呢??

    “骂我老狐狸么。”祖师爷揉了揉太阳穴,说。

    老爷子瞬间噎住。

    小辈们被祖师爷幽默诙谐的话语逗笑了,紧张感消散了不少。

    祖师爷叹了口气,带着点不耐烦自嘲道:“你们看展品呢,把我扶出去吧,这一身霉味儿。”

    他们抬脚去扶祖师爷,尽管很多人满头问号,但谁也不敢当面去问祖师爷这一身的血和伤怎么来的,当老爷子执意要自己扶着祖师爷──实际是祖师爷间接搀扶老爷子──去换洗时,他们这些人才三步作一步地冲到云江海身边,询问从未被他们重视过的陈年旧事。

    祖师爷从哪来的?到底多少岁?为何要醒来?最重要的是——云家命脉真的被握在祖师爷手中吗?

    “父亲,这里属你年纪最大了,快和我们讲讲到底是怎么个回事?”

    “我……也只听过只言片语,”云江海作为老爷子最大的儿子,如今已经六十多岁了,但见了今日之事,不由得起了小孩子的好奇心,努力回忆着过往。

    传说云氏是以算命起家的,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世间生死诸事,薅一把野草,便能算得明明白白,从无差错,甚至皇帝都求过云家出山,替他算一卦国运。

    国运这种事,祖师爷总是看不上的,懒得费心力去算,因此云家后人也心知肚明,不太会碰祖师爷的霉头,但偏偏有一位皇帝,不知道拿什么和祖师爷做了交换,竟让云家祖师爷亲自去了皇宫。

    那天风雨交加,天空似被撕出个黑洞来,雨水倾盆而下,电闪雷鸣,而祖师爷没用任何避雨的物件,孤零零一人爬上宫殿的上千级台阶,云家众人站在远方,心下悲凉,总感觉祖师爷背负着某大的罪名,此刻,是去赎罪的。

    国运,算出来了,大凶,绝无生还可能。

    而原本皇帝作为交换,给祖师爷找到的人,在皇帝听到“国破家亡“四字之后,被狱官乱刀砍死。

    那天的祖师爷,看清那位被关押在牢狱之中的人的脸后,当即疯了,紧紧抱着几块烂碎的尸骨,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后来,五胡乱华席卷中原,人间至此成了炼狱,没人知道这到底和祖师爷有没有关系,从此连云家人都很少见过祖师爷了。

    当夜,云家一脉单传的规矩传遍大街小巷,这规矩一守,就是几千年。

    ──“那是我和他离得最近的一次,唯一一次。”

    “这还是老爷子从他爷爷那里听来的,”云江海神情古怪道,“这个‘她’,应该就是祖师爷要一直找的人,但我真想不到咱们这位祖师爷还是个情种,不知道那位女子到底长什么模样......”

    “那......这次祖师爷醒来,我们应该怎么做呢?”云家长孙——云将问道,“有没有什么禁忌?”

    云江海:“这......”

    祖师爷换了身衣服,穿着舒适的纯棉白色T恤和居家灰色拖地裤子,看着有人气儿多了,他趿拉着拖鞋从楼上走下来,淡淡道:“没有禁忌。”

    云将抬头一看,被祖师爷身后的老爷子瞪了一眼,立即噤声。众人自觉地让出一片空地,把客厅最中央的位置空了出来,祖师爷随意地坐下,左手撑着脑袋,右手食指和拇指相互搓捻,看上去情绪很低落,病怏怏的。

    所有人都在等待,谁也不敢提醒祖师爷该安排下一步的计划了,即使这些人当中推掉了好多工作,浪费的每一分钟都是上千万。

    云老爷子挥了挥手,随后一碗桂花汤圆便被端到祖师爷眼前,祖师爷闻到了桂花味,缓缓睁开眼,热气腾得他眼睛暖洋洋的。

    云老爷子笑道:“爷爷曾说过,您最爱吃的便是桂花汤圆了,吃一点心情会好些。”

    祖师爷抬眼看向他,那张布满皱纹、慈眉善目的脸庞在升起的白汽中,渐渐变成了另一张脸,那是一张温文尔雅的脸,五官立体却无锋芒,和他那种惊艳的长相不同,那张脸带着慈悲与仙相,给人无尽的安全感,仿佛天下没有他解决不了了的难事,任何苦难都不能改变常年挂在嘴角的柔和笑容,可能就因为这个蛊惑人的笑意,让那只恨透人类的小狐狸第一次不带丝毫警惕的依偎在他怀里,轻轻地、一下又一下地蹭着他的侧颈。

    ——“小狐狸,别闹了,怪痒的”

    ——“别怕,我带你回家,以后我养你。”

    “祖师爷?”老爷子还端着那碗汤圆,唤了声走神的祖师爷,“您怎么了?”

    “没,想到一位故人。”祖师爷垂下漂亮的眸子,接过汤圆,“谢了。”

    “我身上压着的故事太多,以后慢慢讲给你们,不急于一时,不过,你们有什么想问的,现在可以问,问清楚了才好进行下一步。”祖师爷舀起一个汤圆,咬了一口,边嚼边说道,“还有,在外人面前别叫祖师爷了,不太方便。我单名一个离字,离别的离,统一叫离先生便好。”

    众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最终还是最小的云端好奇地举手提问:“祖师爷,刚才您想起的故人是您妻子吗?爷爷是不是随了她的长相呀?”

    听他这么一说,云老爷子也颇为惊奇,莫非自己真和祖师爷千年来一直寻的那位女子颇为相似,那真是太神奇。

    “什么?”云离明显一愣,一个没注意就被汤圆烫到了嘴,紧接着,他皱眉解释,惊奇得出现了几分慌乱,“不,不是,我没有妻子,也从未有过孩子,你们这都从哪儿听来的胡言乱语?等等,你们还不清楚我寻的是谁吗?”

    云离瞧出了他们眼中的困惑,无语地闭了闭眼,半晌,放下汤圆,心情全无:“罢了罢了,我说与你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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