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有事,你没必要。”羽千歌无视鹦鹉的威胁,像是事不关己,对着殷司说。
殷司听不见羽千歌的声音。殷司看着鹦鹉的嘴一张一和:“现在你们很饿了。”
殷司喉结微动。他能感觉到在鹦鹉说完这句话后,自己的胃正在因为饥饿而空虚。同时感官也被放大了,油脂的香气不住往他脖子里钻。
“所以你们可以品尝这道大餐。”鹦鹉指指正中间的知更鸟先生。
“当你们因为它的美味称赞,我会惶恐;当你们因为难吃而厌恶,我会欣喜。”
鹦鹉示意自己说完了。殷司如梦初醒,暗道这就是“听题时间”的威力吗?他完全忘记防备。
羽千歌看见殷司回神,再次重复他刚刚的话。
“会疼吧?”羽千歌是非人类,可能拔头、掉头对他来说不是什么大事。但殷司会幻痛,也不觉得羽千歌是真的不痛。
羽千歌摇摇头:“不是要遵守规则吗?”
“大家都这样。”
殷司嘴角弧度落下,羽千歌和旁边非人类比起来,只是多了个人皮。他们是同类,是诡异,掉头就掉头,不影响活着。
但不管怎么样,羽千歌还是在保护他……殷司忽然意识到,羽千歌作为自己的“异能”,是不是本身就是让自己打入诡异内部用的?
对人有危险,对诡可没有啊!
惯性思维真是害人。主要羽千歌外表还是太小孩子了,但凡和白头鹎一样,自己也不至于现在才悟过来。
鹦鹉小露一手,自以为这一次镇住了所有人,才放心地真正开始念题。
“老规矩老规矩。本格推理,不存在超自然因素。”
殷司沉默。这超自然因素是对着他这个全场唯一的人类来说的超自然因素,还是对这群有动物皮的诡异来说的超自然因素?
“第二,在这个故事中,是有……死去的。”
鹦鹉吐字清晰,但他说出的话语似乎被什么力量抹除,让殷司无法分辨,到底什么死去了。
“第三,汤面中的‘我’,是人。”
殷司打量怀里羽千歌的侧脸,又看四周所有小动物。没有诡对主角是人这个说法有所异议。
那这主角,真的是人类吗?
“三年来,我一直独居在森林边某个偏僻的村庄里,每周村庄里的人会给我送日用品和食物。”
“有一天,在补给日时,有陌生人敲响了我的房门。不是送补给的人,我没有开门。”
“又一个补给日,没人给我送补给。我很愤怒,联系了警察。我从门眼望出去,警察来了 ,我开了门。”
“不,我不应该开门。一切都结束了。”
殷司注意到,原本灵活的鹦鹉,在讲述汤面时,僵硬如一只木雕小鸟。在讲述时,尽管“吱呀”声足够微小,鹦鹉扬起翅膀后也不动作,但僵硬是无法骗人的。
“木偶演出。”羽千歌似乎察觉到殷司思维,转过头给殷司说:“在游乐园很常见,在森林里罕见。”
殷司明白了,农耕文明少见的高科技产品。
“现在你们每个人,可以向我提两个问题。我会回答‘是’或“‘不是’。”
兔子抢先提问:
“‘我’有精神病吗?”
“是的。”
“‘我’之前伤害过人吗?”
“是的。”
兔子的问题已经问完。在她面前虎视眈眈的秃鹫立刻跟上。
“‘我’开门后是死了吗?”
“是的。”
“三年间我一直在筹划什么吗?”
“没有。”
乌鸦早已经思考好自己的问题。原本该那只自游戏开始以来,一直以来兴趣兴趣缺缺的白头鹎。但看乌鸦如此跃跃欲试,立刻做“推让”的动作。
殷司感觉,这只白头鹎似乎也不想玩游戏。原本殷司以为,白头鹎应该是满级大佬来炸鱼,反正是一个想玩就玩的层次。现在看来,他似乎,只是有不得不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那边乌鸦已经开始对鹦鹉问出他思考已久的问题:
“第一次敲门的人也是警察吗?”
“是也不是。”
很微妙。这是鹦鹉第一次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殷司以前还是玩过两把海龟汤,知道这种情况出现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敲门的人,是有着警察身份的正经警察;要么就是,穿着警察制服的假警察。
殷司这一复盘,就知道,乌鸦问到了一个算是重大突破的问题。乌鸦显然也很满意自己的表现,再接再厉。
“‘我’的精神病是和人接触就会触发吗?”
“不是。”
乌鸦遗憾离场。白头鹎似乎还是没想好问题,又把机会让给了扑棱蛾子。殷司有预感,它会是最后一个,毕竟完全不想玩嘛。
想到这里,殷司又轻松起来。他碰碰羽千歌,比了个“2”的手势给他。羽千歌似乎没懂,看起来有些迷茫。
这里又不好说。殷司是觉得羽千歌又不是前辈的阿猫阿狗异能,好歹有个人形,也确实很像人类小孩,怎么都该分一个问题给他。
殷司又比了个“1”,指指自己,又再指指羽千歌。羽千歌怔愣,缓缓才明白,殷司想把一个提问机会给自己。
“这种社交游戏,干看着很无聊的。你看那边的鸟都快睡着了。”殷司说的就是白头鹎,看着他已经撑着头一点一点的,怕是无聊睡着了。
他抱着羽千歌,不能时时关注羽千歌的表情。但想来,这种社交游戏,一直光看着的话,肯定觉得无趣吧。
又不是麻将,还可以四面转,指点江山。
羽千歌很郑重地点头:“好。”像是殷司交给他什么大事一样。
那边蝴蝶早就在继续:
“村子里还有活人吗?”
“是的。”
“‘我’是本地人吗?”
“不是。”
不得不说,蝴蝶完全是瞎问,白瞎两个提问机会。海龟汤和剧本杀偶尔还是有些共同之处,比如最怕搅屎棍,不出力还浪费时间。
蝴蝶结束。果然白头鹎把机会又让给了殷司,看起来铁了心要最后一个。殷司戳戳羽千歌,示意羽千歌先提问。
这也是殷司试探规则的一个手段,看试炼场是否真的是把他和羽千歌看做一体。
羽千歌之前说过,这是一个低难试炼场。很幸运的是,海龟汤恰巧也是一个高自由度、低惩罚游戏形式。这也是大部分社交类文游的共同特点。
甚至就算在试炼场,它也算是正向鼓励:殷司对他们吃同类感到恶寒,他们可不觉得啊。想想看,玩游戏还有免费大餐,不是正向鼓励是什么。
要不是鹦鹉之前强行引入一个“杀必死”机制,这个试炼场可能最多在汤底揭开时,再有一个“条件杀”。名副其实,不会特别为难人的低难试炼场。
所以现在让羽千歌第一个提问,不会伤害羽千歌,又可以试探试炼场,再合适不过了。
羽千歌在殷司面前一直有种怯生生的感觉,他一开口,倒是颠覆了他长久以来在殷司心里的刻板印象:
“第二次开门,门外有一个以上的人吗?”
“是的。”
冷静、正经,甚至有点威严。羽千歌在殷司心里原本已经快定型一个无口其实小白的形象了,他这一开口的形象,还真是出乎殷司意料。
不是,原来你还有这样小大人的一面?
“噗嗤。”不是,谁在笑?
殷司闻声望去,原来是白头鹎。他一手拨弄着桌上的玻璃杯,一边撑着头,看着羽千歌的样子发笑。
殷司说再难听点,白头鹎那笑容,好像看破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一脸“我绷不住”的纯粹笑容。
不是,羽千歌惹鸟了?是上树掏了他的鸟窝还是拿弹弓打了他?不然怎么能那么不给面子?
殷司又去看羽千歌,然后发现一个事情:羽千歌这小子完全是虚张声势。
之前殷司在背后看不见羽千歌表情,只听见声音,还觉得孩子蛮正经。这一看正面,殷司也算生意人,哪能看不出羽千歌努力撑出来的气势里,满是心虚啊。
所以羽千歌到底为什么想摆出这幅样子?
殷司想起姬万缄之前说,如果羽千歌自己不清楚自己的能力到底是什么,最好弄清楚羽千歌是哪个试炼场出来的。
“我们可以推测他能力的大概方向。越高级的试炼场,越讲究运用。”姬万缄话里的严肃,哪怕是语音消息都没削减半分。
殷司告诉他,羽千歌和季弦很熟,那就应该是季弦掌管的试炼场出来的?
姬万缄告诉殷司,这还真不一定:“季弦这领主我们了解过。虽然他做事不按常理出牌,但他有个优点。”
“他说的一定是真话。”
殷司本想反驳姬万缄,但他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和季弦的寥寥几次对话,不得不承认姬万缄他们的调查,准确性很高。
除开殷司自己的添油加醋,季弦可确实像不说谎。甚至楼下搬家也是真的,因为按照姬万缄的说法,季弦的试炼场为了保证“真实”,会把活人装进人偶里。
搬去试炼场里,怎么不是搬家。
所以季弦没说自己和羽千歌的关系——只否认了不是羽千歌他爸,那没关系的可能性也很大了。
羽千歌喜欢在人前装一装,会是在哪个试炼场养成的这个特性?
羽千歌感觉到了白头鹎的嘲笑,他也知道自己的样子从来瞒不住这群领主。然而白头鹎算是中立派,对他的态度比起反对他的白律之类的,要温和的多。
“先生,您还要问吗?”鹦鹉干涩的声音唤回殷司的思维。殷司意识到,现在不是考虑羽千歌出生地的时候。
殷司早就思考好了问题:“第一次敲门的,是穿着制服的假警察吗?”
限定词很多,防止鹦鹉又钻空子,整些模棱两可的回答。正常GM会考虑玩家体验,尽量引导玩家。但这是试炼场,鹦鹉别害人就不错了。
鹦鹉将它的正面转向殷司:“是的。”给了肯定答复。
没有人再等待了,白头鹎没办法再往后延了。他看着抱着羽千歌的殷司,玩味笑着说:
“那么?‘我’第一次有在不开门时,和门外人有交流吗?”
“是的。”
出乎意料,白头鹎明明看着不想玩,居然不像蝴蝶那样划水。殷司本来已经做好,它问两个无关紧要问题的准备了。
不过这个问题,怎么说呢?殷司感觉他像是看了汤底再反过来问的。不过试炼场都出现了,白头鹎还是“贵客”,有透底也正常。
“‘我’的病,和汤底无关?”
殷司瞳孔一缩。这真就是抓着谜底说谜面吧?这汤底疑似要被白头鹎透光了吧?没看见鹦鹉都气的咯吱作响了吗?
面对即将大失败的海龟汤,鹦鹉确实气的不轻,却还是咬牙切齿地给出了肯定回答。
所有人已经问完问题,现在进入自由讨论环节。鹦鹉告诉他们,他们有13个询问鹦鹉的机会。
殷司拿着之前的12个问题一复盘,就发现不对劲。
除了白头鹎,怎么羽千歌也像是拿着答案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