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上帝么？”

    头上戴着电子护目镜，嘴里含着小巧轻便的电子烟，柠檬绿的瞳孔带着淡淡笑意，但嘴角却透出嘲讽的意味，他的右耳戴着耳钉，在肆意的暗灰色短发里仅能窥见一角，有着冷冽的光泽，白色的外套，黑色的内衬，两肩是同样洁白的珠链，左边戴着金蓝相交的徽章，那是伊甸园指挥官的象征，手上套着黑色的半指手套，明明清秀又青涩的一张脸，但透过那虚拟的雾气，反倒品出多愁善感。

    被问出这个问题的人点点头，坚定的说：“上帝是存在的，不是么，就像我们的神——创造了伊甸园的一切。”

    这是一个一无所知的普通天使，和所有天使一样，他们坚信神是好的，神带来祝福和希望，他们为此敬仰着。在这里，弑神是最大的恶名，杀神者都得死，何况一个伊甸园的指挥官。

    檀长默不作声，只是抽着手中的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沾上这个的呢？

    他不清楚，他只知道，在没发生这一系列之前，他只是一个刚毕业的高中生，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架，日复一日的过着，当世界开始变化，却要背负不属于他的使命，他在被推着走，恶魔从他手里殒命，也从他这里带走一条命，拉结尔……一个没拯救成功的少女……

    他不适合当指挥官，也不适合当英雄，他想要的结局是一群人都在一起，而不是留了一个空位。

    少年借烟消愁，电子烟的虚拟火光像真实存在一样，那是糖果口味的，却甜不到他的心里，旁边的天使瞅了檀长一眼，虽然和伊甸园的改造天使不同，他们都装了滤烟系统，是闻不到味道的。

    天使惊奇的伸出手，真实的雨滴落在手心上，这不是人造的，这是有实感的，他喃喃了一句：“居然下雨了……”他不在意檀长有没有回应他之前的话，只是提醒，“记得开防水系统，这雨不是假的。”

    檀长转头看了眼，天使早已走入街上，他不在乎什么真不真假不假，夹着零星的烟就往外走，似乎有所感应，他抬头一看，红色且耀眼的长发，几根白色挑染，两边绑着小辫子，青色的眼大睁，似乎很兴奋，左眼有着利爪挠过的痕迹，像刺青，右眼别着红白黑相间的蝴蝶，白色的外套，金色的流苏肩，黑色的内搭，领口是红白渐变的蝴蝶结，结的中央是一枚徽章，和檀长胸前的一模一样，他的头上有着洁白的百合，低调的金色额饰，古老又神秘，黑色的翅膀微微拢着他，头上尖刺般的墨色光环，嘴角是愉悦的笑，这就是耶和华——

    启示录里的神。

    “亚当，终于见到你了。”

    耶和华手中浮动着骰子大小的多边形魔方，他就站在高处，张开另一只手，雨下的更大了。

    檀长的护目镜传来电流声，是伊甸园的天使与他通信，他点下面前的屏幕，米迦勒的声音出现在耳畔：“指挥官，伊甸园很不对劲，神的波动似乎在干扰这里，他——迎接了上古时期的自己——”

    与此同时，耶和华的声音在另一边响起，“我亲爱的亚当，真是让我好找啊。”

    檀长波澜不惊的抖了抖不存在的烟灰，讥讽道：“身为上帝的你，能不知道我的去处？还是说，你的“孩子论”已经洗脑了许多人。”

    耶和华捂住一边的眼睛，大笑起来：“亚当啊亚当，你和夏娃与莉莉丝皆是我创造的，又何尝不是我的孩子呢？”

    他将手中的魔方碾碎，雨停住了，耶和华慢悠悠的自空中降临，当他与檀长面对面时，他才发现那露了一只的眼睛，和夏娃很像，甚至是自己和莉莉丝。

    因为他们是泥土捏的。

    护目镜的滋滋声依然存在，米迦勒的声音断断续续，“指挥官……我在定位您的位置……我很快就到……请等我……”

    耶和华一个响指，米迦勒的声音彻底消失，檀长微微发怒，“你干什么？”

    这是耶和华第二次看见檀长生气的样子，第一次是拉结尔死亡之时，当时的少年挥着全身的力气，斩下了面前的恶魔，那么现在呢？少年会怎么做？

    淡淡的香气自耶和华身上传来，他露出一嘴尖牙，笑眯眯的：“我让她和另一个人见面了，我不希望我们两个的谈话被人打扰。”

    “我和你没什么好说的。”

    耶和华垂下眼，又抬起，眼里是看不见的神色：“真让人失望啊，这就是你对神说话的态度吗亚当？”

    米迦勒的怀表在传送过程中出了意外，当她想重新获取信号时，怀表已经失灵了，天上的雨在下着，她和街上的人们不一样，她可以自由行走，安全起见，她打了一把橙色的伞，与她的发色一样。

    女人飘逸的橙色长发卷曲的散在胸前，发尾被绑起，银灰色的头饰和蝴蝶别在头上，那是她的联络器与监视器，纯白的制服还有十字架吊坠，她像个领航者，从容不迫的点起一根烟，背上背着一把剑，是她的武器，烟雾在眼前散开，这是真实的烟，在这个时代近乎灭绝。

    没人能知道，改造体天使抽着古老的烟是什么滋味，和电子烟不同，原始的尼古丁气味不会被电子过滤，吸进嘴里是浓烈的，作战时提神的好东西。

    她微微抬头，笑着与远方的枪口对视，明明打着伞，脸上却有雨滴。

    “贝尔芬格。”

    倍镜里，米迦勒笑的是那样云淡风轻，好像在看一个老友而不是仇人，贝尔芬格藏青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米迦勒，扣下扳机，子弹讯速射出。

    米迦勒按下伞柄，伞收入掌心，她背后的剑早已拔出，子弹爆炸开来，那是一团浓烟，贝尔芬格消失在原地，讯速出现在米迦勒身侧。

    她的枪在闪现过程早已改变形态，烟雾弹的弹匣换成了实弹，米迦勒捕捉声音，讯速甩剑闪避，那剑是指挥官为她挑的，坚韧无比。

    米迦勒在战斗过程中，依然有闲心和贝尔芬格聊天，“我都忘了，现在是四月，你战力最强的时段。”

    烟雾没那么快散去，一个快的如闪电，子弹四面八方袭来，一个站在原地，反应速度惊人，随时挡下子弹攻击，贝尔芬格手撑于地，摆出动物时的警惕姿态，她在观察米迦勒的破绽。

    “是耶和华召唤你的么？”

    贝尔芬格隶属于撒旦，除非有人召唤，否则不轻易出现，她将枪别在腿间的枪套里，拔出了刀，刀身泛着冷冷的光，在这霓虹的光下无比刺眼，米迦勒嗤笑道：“什么时候学会用刀了？”

    贝尔芬格冷冷一瞥，刀在手中旋转起来，自然的携着上前，“少废话。”

    这是怠惰话最少的一次，以前是米迦勒让贝尔芬格闭嘴，如今倒反过来了。

    刀划过剑身滋起了火花，两人相贴一瞬，很快分开，这场战斗是以前持续到现在，没有人输也没有人赢，难道——

    “米迦勒，听得到吗？”

    怀表发出声音，是指挥官。

    “听得到，指挥官，你怎么样了？”

    怀表响了一瞬就熄灭，看来干扰还在。

    贝尔芬格看了一眼，笑了：“耶和华好歹是神，亚当没那么容易就打败他的。”

    米迦勒站在五米开外，犹如一个骑士般侧着身，剑笔直的指着地面，烟雾在挥舞过程中散开，雨并未消失，却淋不到她们身上。

    她神情庄严且肃穆，“指挥官不会随便与人打起，弑神之路还未到来，我相信他。”

    贝尔芬格似乎在听笑话，身体散漫下来，刀松松散散的划在地面，笑弯了腰：“米迦勒，你还是太天真了——耶和华的死是早晚的，我的也是——”

    米迦勒将剑指向贝尔芬格，“你该死，耶和华也该死。”

    锵的一声，米迦勒就要上前，贝尔芬格展开迎敌姿势，在两人相碰那一刻，她们顿住了。

    雨好像不再落下，而是定在半空，热闹的声音充斥耳畔，米迦勒的怀表响了两下，“我要与耶和华战斗了……”

    怀表彻底死机，她僵持着挥出剑的姿势，与同样挥刀的贝尔芬格对视，

    指挥官要出手了……

    亚当终于要开始了么？

    弑神之日，将要来临，或许贝尔芬格说的没错——她真的不了解指挥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