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对陈父陈母最多的印象就是他们的冷脸,记忆里他们总是表情很严肃,而这种严肃的表情多数都是用来面对陈也的。
陈醉是万众瞩目,各方面都给他们长脸,不用他们操心的优秀大儿子,陈更和陈柚是温柔可心,体贴他们的小棉袄,只有陈也,从小跟在爷爷奶奶身边,对他们既不亲近,也没有其他孩子那样出色,所以陈父陈母对陈也常常苛责,嫌他学习不认真,嫌他钢琴不够好,嫌他外语没某家小女儿流利……他们总是在对陈也严格要求,无论陈也是否能承受住那种高强度压力。
偶尔陈也不在家时,陈母抱着星星和陈父也后悔过,后悔不应该把陈也放在老家那么久,让他和城里的所谓上流圈子里的孩子差了一大截,于是后悔过他们会更加严厉,陈也的压力也会更大。
陈父经常恨铁不成钢,认为是自己和陈母两个人的基因有问题,所以才没把陈也生的优秀,但他们认为勤能补拙,只是陈也从来不肯好好努力。
后来陈奶奶去世,陈也一夜长大,两口子终于欣慰起来,他们以为陈也是受到刺激开窍了,随着陈也越来越出色,越来越八面玲珑,他们对陈也的好脸色逐渐多了一点,尽管也没多少就是了。
他们对陈也态度好转,可陈也对他们却从来亲近不起来,从前网络不发达,没有视频这些功能,他三四年才见父母一面,在老家十几年,和父母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好不容易回到父母身边,却发现原来家里除了大哥又多了两个妹妹,他们在城里住着富丽堂皇的大房子,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只有他是乡下来的破落户,是无论怎么融都有隔阂的外来客。
因为其他孩子听话、懂事、贴心、成绩好……所以没有人想起他,如果不是陈爷爷病逝,或许陈也直到长大成人都不会有机会来到父母身边。
陈也刚来城里的时候,陈更和陈柚很是排斥他,她们年龄小,觉得家里突然多个从未听说过的二哥,父母肯定会偏心二哥,用来补偿多年的亏欠,因此有意无意的给陈也使过不少绊子,包括但不限于告状,父母每次说要让着妹妹时,姐妹俩都会露出得逞的笑意。
陈也从来都懒得计较,他只是这座房子里暂住的客人而已,主人不喜欢他情有可原。后来姐妹俩渐渐长大,意识到从前有多过分后,明里暗里的对陈也道了几次歉,也想和他亲近,对他进行补偿,但陈也既不接受,也不在意。
如果所有的伤害都能弥补,那世界上就不会有医生这个职业的诞生了。
这么多年,陈也和陈家人的关系总是淡淡的,不至于是形同陌路的疏远,却也没有家人之间的亲近。
纵然陈父陈母工作忙,没有空闲关心孩子,但他们会在出差时给陈更和陈柚两个女孩带礼物,会在姐妹俩生日时特意不加班早早回家,还会出席她们的毕业典礼……小事陈醉会代劳,这种关乎到人生大事的仪式感,他们从未缺席。
只有陈也,仿佛是被遗忘在角落里的幽灵,只有在问及功课或者要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时才会被想起来。
至于礼物,他当然是有的,不过都有条件罢了,必须完美完成两口子布置下的任务,他才有资格得到陈更和陈柚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的东西,年少时叛逆,他动不动就当着父母的面把礼物扔进垃圾箱,后来觉得没意思,干脆不收,还省下扔掉这一步骤了。
有时候陈父陈母被气到不行,会对陈也发起为数不多的谈心,内容都是千篇一律,说因为他是亲生的才要这么严厉,他们对他寄予厚望,让他不要对妹妹太冷淡等等,陈也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知道,这两人仅仅是要强惯了,不愿意承认他们的亲生孩子是个比不过养子养女的平庸废物,他们要用陈也证明,他们的基因是强大的,家庭教育是正确的,他们要向外界展示,他们家的孩子无论是否亲生,都比别人家的优秀。
所以陈也从来不嫉妒陈更和陈柚,大家都是棋子,难道受宠就能改变棋子的本质吗,他只是恨自己,恨自己年纪小,没有和大人抗衡的能力,要受制于人,听人摆布,至于那姐妹俩,对他而言不过是两个被惯坏的孩子,对他生活造成的影响最多算雪上加霜,她们不是罪魁祸首,完全不值得放在心上。
整个陈家,陈也只从陈醉身上感受过真正的善意,在老家时,陈醉会主动打电话问候爷爷奶奶,会在陈也生日时说一句生日祝福,有时也会通过快递寄给他礼物,在他来到陈家后,会为了他顶撞父母的偏心,会帮他扛住压力让他有片刻的喘息,那些需要父母出席的场合,如果没有陈醉,他在学校里不知要有多尴尬。
也正因此,陈醉提起让他继承家业时,他才会那样愤怒。
导致陈也带着星星回老家的那场吵架,是有史以来陈也爆发过的最强烈的情绪,星星还记得陈也回家收拾行李带他走时那怒气冲冲的模样,像是被《西游记》里的三味真火烧着了。
陈家父母虽然没明确说过,可他们把权力大部分都移交给了陈醉,四个孩子中股份他最多,股东们也都支持他,让他接班的意思很明显了,可他居然觉得自己既然不是亲生的,就不应该继承家业,转而想培养陈也,要不是陈也无意间听到他和助理的谈话,还不知道要当多久的蒙鼓人。
陈也气愤的找他当面对质,陈醉坦然承认。陈也认为陈醉思想古板,说他是封建残余,清|朝余孽,因此怒而辞职,打算回老家先静静心再出来重新找工作,反正以他的能力,到哪里都能保持优渥的生活。
陈醉不批辞职是他意料之中的,和他道歉是意料之外的,不过只要陈醉没有绑着他继承家业的想法,那他继续干下去也不是不行。
“如果哥哥没有和大哥吵架,我们就不会回老家,不回老家星星就不会发生意外变成人,所以大哥是间接媒人,我们要感谢一下大哥,哥哥就不要生气了。”星星从陈也怀中抬起头,用另一个角度安抚陈也想起旧事的坏心情。
“星星说得对,大哥算媒人,而且未来大嫂还给了星星精血,看在他对我们那么好的份上,我就大方的不和他计较了。”陈也故作大度,实则很怂的说道。
星星藏在他怀里偷笑,识趣的没有揭穿,陈也双手从他腋下穿过,把这个笑话他的小坏包抱出来,佯怒道:“星星笑什么呢?是不是在心里偷说哥哥坏话了?”
“才没有,星星才不会说坏话,要说也只会说哥哥不行。”星星毫不畏惧的与陈也对视,似乎想激怒他,使他冲动的抱起自己去卧室。
可陈也哪里会轻易冲动,他轻轻的掐了把星星的小脸,学着刚才电视里恶霸的表情,凶悍的说道:“小美人别着急,以后有你受的。”
星星被他逗得笑了一下,然后说:“哥哥别的仪式感都很浪漫,只有这个要见完全部家长才肯……”
后面的话他趴在陈也肩头,附到他耳侧,轻声说:“像个老古板。”
“等见完他们,星星就知道哥哥是不是真的古板了。”陈也拍拍他的屁|股,不轻不重的捏了一下,意有所指道。
其实陈也并不是真的在意陈父陈母的想法,他只是觉得,正常人结婚都有见父母这一遭,即使自己和他们不亲,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这样才算圆满。
当然,就算他们不同意,或是不喜欢星星,他也不在意,更不可能和星星分开。
他在意的只是见家长这个环节,至于结果,他无所谓。
两人正说着这个话题,陈也手机就亮了一下,是陈父陈母在群里艾特全体成员,倒完时差让他们回家吃饭。
陈也想也不想就要拒绝,没等找出借口,星星按住了他的手:“哥哥是担心回家吃饭,会把星星一个人留在家里吗?”
陈也点头,他总不能明天就带星星回去,太仓促和失礼,可是让星星一个人留在家他更做不到,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不回去。
反正一年到头本来就见不了几面,不差这一一顿饭。
“哥哥别担心,这样不就行了吗。”星星变回小狗,棕色的一团窝在陈也大腿上。
“他们又不会来家里,就算来了看不到星星,说送到宠物店不就好了吗,又不需要同时出现,哥哥不必担忧露馅。”星星重新变成人,坐回陈也腿上。
“……好吧,万一出问题,还有大哥打掩护呢。”陈也非常“孝顺”的给陈醉扣了个锅。
楼上正在和饕餮聊天的陈醉打了个喷嚏,不用想他就知道是陈也在说他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