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路

    禾简不意会得到他这样的回答,褐色的瞳孔紧缩,话未经思考直蹦出来:“你刚说什么?!”

    尾音轻颤,显露出少女心绪起伏之大,少年天子似浑不在意,竟乖乖重复了一遍方才所言。

    紧跟着,一个身影扑忽倒来,砰一声,连人带褥压在他身上!

    被褥一角顷刻散开,裹在其中的美玉隐隐绰绰,高耸的玉峰贴着肋骨下搏动的心腔。

    二人发丝纠缠,一相视,那少女眼珠子轻转,两滴晶莹的泪珠凝了出来:“敢问道友贵姓?何时罹难至此?”

    少年天子微一沉吟,眼帘轻扫,垂眸淡道:“先起来。”

    “……”禾简呆了呆,反应过来,撑着手肘把自己裹好,急急地看他,“有没有衣服我先穿下?”

    少年随即站起,吩咐殿外的婢子拿一套衣物来,待禾简换好衣裙,二人才正经坐在小塌上聊起离奇的遭遇。

    宫灯罩着薄纱,悄然绽出柔静的光,铜兽轻吐着冷香,偌大的殿中,偶听几声毕剥的烛火声,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地交谈起来。

    “你是说,两月后,孤会受炮烙之刑,死于鹿台?”

    “书上是这么写的:庆德元年秋,九月廿三,帝焚于鹿台…真死假死不清楚,反正之后没你剧情。”

    禾简噼里啪啦讲完男女主的爱恨情仇,有些口干舌燥,端起榻上小方桌的茶水一饮而尽,见对面少年一脸凝重。

    想到他刚说:“自呱呱坠地始,来此已十余载……”

    禾简心中唏嘘,忍不住劝慰,“薛同学看开点,炮灰一般都这下场。反向思维,好歹你能过把皇帝瘾!”

    “禾姑娘说得在理,”少年抬头,唇轻一扬,左颊梨涡显现,乌瞳盯着禾简,温声道:“那姑娘你呢?你会如何?同孤一道赴死?”

    他微微歪着脑袋打量她,红唇带着一抹浅笑,语气也实在柔和,好似确实好奇。

    眼前的少年,薛贺楼。同为穿书者,单说样貌,可谓上乘。

    他身量偏长,身形劲瘦,肤色冷白,五官俊美,偏无半点阴柔,眼型狭长,乌瞳似猫,眉长鼻挺唇薄,面若好女。

    不说话时,眸子略沉,透着涔涔之意,不可攀折。说话时,面颊梨涡轻现,明眸善睐,唇珠翕动,好似天生爱笑。

    二人相视片刻,禾简觉得有些怪,但也说不清哪里怪,只开口说:“差不多吧,就咱俩这关系,你一个暴君死了,我这妖妃也活不了。”

    她说得语焉不详,少年手指轻一抬,勾住禾简手中的茶盏,“龙仲昀杀的你?还是孤?”

    禾简没说话,少年似猜到,他微垂着脑袋,短促地笑了一声:“看来是孤。”

    “也是。”他叹了口气,眉峰轻折,接着说:“孤的皇兄素来有清正仁德的美名,同禾姑娘又有青梅之谊,自然舍不得杀了姑娘。”

    “……”禾简觉得,对面的少年有点过于入戏了。

    “那个,薛贺楼……”她佯装咳嗽,致力于打破这诡异的肃穆。

    “首先,我不是这个禾简,和龙仲昀压根不熟。其次,你也不是龙仲修,当然不会杀我,对吧?”

    “所以为什么要坐这一脸沉重,探讨生杀问题?我们不应该抓紧时间,做一个天衣无缝的跑路计划吗?”

    薛贺楼看她一眼,柔声问:“禾姑娘有何良策?”

    他脸上带笑,语气有些散漫,惊人的相貌在灯下又平添几分惑人之美。

    禾简只觉肚腹一紧,愈发口干舌燥,狂饮几杯茶后,仍不解身体这股燥热,好似有把火在烧,眼皮直跳!

    禾简骤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哑声道:“你这茶…是不是被人下药了!”

    这话问得又急又厉,声音在抖,呼吸急促,脸色也逐渐变得绯红。

    指甲陷入掌心,以保留一丝理智,听得薛贺楼淡声解释:“不是茶的问题,是燃香。这殿中的香沾了水,入肺腑,可催晴。”

    她咬着牙,眼前的人影模糊起来,缓了会,一喘一歇:“你…!你怎么…不早说…这玩意没解药吗…”

    “或许有。”

    少年起身,慢慢走近她,在她跟前半蹲下,手指虚搭在她手腕,边缓缓说:“孤也不大清楚。这殿中一切布置,悉是太后在忙。自孤登基,每日送进来的美人,要经由哪些事,她和她底下的人最是清楚。”

    轻柔的声音徐徐不停,禾简听得脑袋发晕,心里又怕又怒,艰难地吐出话,变了声调。

    “那…那怎么办…解不开…我我会暴毙…毙吗…”

    “不清楚。”清幽的声音如凉风吹拂,耐心极好地替她答疑解惑,“但你前头那些人,确实死了。”

    冷汗交替着热意,没一会,禾简面红耳赤,一昧拉扯着衣裳,嘴里嘟囔着细碎的话。

    “药…解药……热…好热…空调…开…我要空调……”

    随手抓到一冰凉的物什就往身上贴,也不管什么,耳边依稀听到有人笑说:“…解药没有,孤惟有一法可用…禾姑娘若应允…或可一试。”

    禾简这时早被这突然的霸道的药力烧了神智,哪管得了许多,只胡乱应着。

    ……温香软玉扑怀,毫无章法地乱蹭,若非以这样迅猛之势,兴许能勾起亵玩之意。

    薛贺楼垂眸看着怀中的少女,面色酡红,神智全无,心中疑窦丛生。

    “系统,你确定此人是你口中的天命之女?”

    [剑尊请放心,咱核验过,她就是您的命定之人!定能祝您摆脱书妖的魇镜!拿到仙魂草!]

    薛贺楼不再多言,只道:“给她解毒。”

    [剑尊,咱不会毒哇!咱也没修为!这书中世界婆娑,自称一方天地!一切又是白纸黑字定好的轨迹!咱好像只能按它的方法来!]

    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那便传医女。”

    [不行不行!这样会惊动太多人!更会让他们也怀疑剑尊您记得一切!太危险了!]

    “言则…”薛贺楼轻轻笑出了声,“我真得当这枚解药,供她用一晚?”

    [剑剑尊…咱忍一时风平浪静,待咱出了这方小天地再大杀四方…再说了咱也没学老道们修什么无情道…剑尊您要不然就委屈一下…]

    “是吗。”

    出乎意料地,这人并没勃然大怒,他瞧了一眼半个脑袋埋在他颈口的人。热气隔着衣物传到这具常年冰冷的躯体,脖颈啄啄几下,被啃咬着,有些粘~腻。

    薛贺楼抱起啄木鸟,放置榻上,剥去累赘的羽衣,研究起鸟的构造,大掌抚过鸟尾,有些困惑地皱了眉。好似不能理解啄木鸟的反应,怎一时扑腾,一时顺从,时鸣时歇,声势之变,叫他有丝好奇,越发细致研究起来。

    天亮时分,晓天的圆日震碎了夜幕,沉睡中的生灵一一复苏,枝头的蝉聒噪地叫唤着,惊醒睡帐中的人。

    “你是谁!”骤然一声,少天子似癫狂发作,暴跳如雷地质问:“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禾简人还没从昨晚的坑里爬出来,脖子被人狠狠掐住,红痕淤青,险些一命呜呼。

    那人见她不能呼吸,两眼翻白,一个纵身跃起,从床榻下来,又叫又笑:“哈!以为哑巴了孤便拿你们没办法了吗!来人,给我拖下去仔细审!”

    就这样,禾简被内侍一把手拎到了囚室。从日出「审」到入夜,愤怒、惊疑种种情绪,悉数堙灭于这伤筋动骨的质询中。

    分明没严刑拷打,用的全是些不入流的手段诘难人。反复浸泡在刺骨的潭水里,也不怕将她淹死,隔一息拉出来放风。怕人经受不住折磨,手脚的力气全给卸了。

    …好累。好饿。禾简有气无力地想,这诡异的一切,要么是她被那小皇帝耍了!要么就是那小皇帝人格分裂!

    主审的程才公公,是太后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年逾花甲,内廷他经手审过的人,骨头比眼前这女子硬的不是没有,但像这女人这样审来审去大半天,完全鸡同鸭讲的,是头一遭!

    他派人查了此女的宫籍文书,只能追查到此人是近年来风头正盛的龙少卿安插进宫的妹子。这龙仲昀原也不是什么厉害角色,不过是入了仕途,找了颗看似不错的大树,才有如今的势头。

    办过几件不大不小的案子,年初又办好了一件太后母家那边牵扯的一棕十年悬案,这声名也自然水涨船高。未曾想此人如此拎不清,竟将手伸到小皇帝这边来!

    宫中老人谁不知小皇帝打小落了一次水后,便疯疯癫癫的,没个正形。上月一臣子呈报南方某郡县正遭百年未遇的大旱,请圣上夺裁,为阳县拨款赈灾,开渠引水。

    谁料皇上突然变了脸色,二话不说,一箭射穿了那臣子的脖颈,嗤笑:“以此子头颅,告慰千千万受困之民!”

    太后无奈之下,才规劝皇帝去趟行宫避暑,回程路上,勒令魏相协同圣上,去祖庙祭祖祈福。他之所以跟随侍奉,最要紧的事只一件。

    圣上今年已十七,早该是有子嗣的年纪,偏偏后宫佳丽三千,无一人得一子一息。太后焦心的日夜难眠,紧锣密鼓地从各地各郡征选美人入宫,盼有一人能入皇上的眼,为皇家开枝散叶,诞下一子。

    虽说圣上登基时日不长,可十四岁时,太后便为其张罗了魏家嫡女为妻,只是…并无所出。后来又接连有了几个妾室,再到六月末新帝临朝,这头一桩大事,便是充盈后宫。

    连着近一月,夜夜都有美人相伴,偏偏怪事也跟着来了!

    自帝登基,入殿侍奉的美人,无一能活过随侍当夜。宫里流传是鬼闹的,也有说皇上梦中好杀人,太后震怒,下了死令要他和龙少卿,一暗一明,半月内破悉此案!

    他万没想到,龙少卿竟将妹子送入宫中!更不曾想此女居然在皇帝手下度过了一夜!安稳地活了下来!

    这女子,极可能是突破此案的关键!

    眼见撬半天也没只言片语的收获,他难免有些急,正想着要不要上重刑,囚室外忽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程才,你个狗奴才,孤让你审,是叫你将人囚在这样腌臢之地来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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