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年除夕夜

    第一次跑起来，原来是那种感觉。

    —苏简日记

    05年除夕夜

    晚上10点

    Z县精神疗养院

    季枫野拿着银白色保温盒走到护士站，被小护士拦住

    “你好家属，现在不能进了。”

    “虽然说今天过年，破例在今晚上加了1个时。”

    “但时间已经过了。”小护士指着牌子对季枫野说。

    “我只是送东西，不探视。”季枫野特意掐着点来，只打算送完就走。

    “辛苦你了，给16床的李昭蒂。”他把保温盒放在护士台头也不回的走了

    护士长查完房过来，指着银白色保温盒道“这是?”

    “哦，这是送给16床的李女士的，送东西的一看就是他儿子，他和李女士太像了。”小护士抬头看了一眼，回话护士长

    “李女士肯定很喜欢这个儿子吧。”小护士好奇的询问。

    “你刚来不久不知道，李女士入院情况稳定了，可以探视的时候。”

    “她婆婆带着她儿子来看她，本来好好的，结果看见她儿子就犯病了。

    “上来就狠狠的咬了他儿子一口，还差点掐死她儿子。”

    “幸亏及时让人发现拉住了。”护士长唏嘘道。

    “真奇怪呀，当父母的不是最喜欢和自己长的像的孩子吗?”小护士也很疑惑

    “不见得，她儿子探视完，院里正好破天荒，开放锁着带大镜子的屋子，把杂物清理出来，让他们锻炼和跳舞。”

    “李昭蒂情况本来挺好的，结果一照镜子。”

    “看见自己的脸疯狂挠自己的脸，下手特别狠，指甲缝全是皮肉和血丝。”

    “得有多恨自己的儿子，看见自己的脸，就想到了自己的儿子，对自己下狠手。”护士长对着小护士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季枫野出了精神病院心情烦闷，往z县小吃街去。

    平常特别热闹，一到过年，许多自营店铺大多都关了，回家过年，平常吃饭的人也大多会在过年的时候在家庆祝。

    吃完饭的人，也大多往反方向的广场去，那个地方很大，是最佳的烟花观赏席。

    季枫野去小吃街的路上，路过一处小道。

    听见了女孩尖锐的求救声。貌似这从里面空楼盘传出来的，这边的楼盘，几年前建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没完工，就这么空着一直到现在。

    “你离我远点！”

    “救命呀！”喊完就没了声音，像是被人堵住了嘴。

    季枫野立刻去旁边的电话亭报了警，被告知早有人报了警。

    出了电话亭，马不停蹄的循着声音找去，路上又扔着一个女士包。

    包包打开着，手机钱包随意散落在地上，手机亮着显示妈妈多个未接来电，没一会儿就黑了。

    还有开了盖的药片散落一地。

    还多出了一个白色盖子甚是显眼。

    等他赶到的时候，看见一个女孩子拿着防狼喷雾对着一个肥头大耳的矮男人一刻不停喷，男人被辣的睁不开眼，只能不停的揉眼睛。

    女孩乘胜追击立刻抬起自己的大长腿，恶狠狠的在男人下部踹上一脚。

    痛得男人惊呼“～啊～～”

    “谁呀，等老子眼睛好受了，看我怎么收拾你。”男人捂着下部放着狠话。

    季枫野被女孩的英勇惊艳到了，甚是佩服。

    不过看见女孩利落的身手，隐隐觉得自己也莫名的疼。

    女孩拉着另外一个女孩转身就跑，听着男人的威胁声音越跑越快。

    季枫野跟在后面垫后。

    跑了很远，女孩就倒在了另一个女孩的身上。

    另一个女孩(于敏)逃离魔窟惊魂未定，女孩也没征兆的突然晕了，瞬间脑子就宕机了。

    追在后面季枫野瞧着于敏手里攥着的手机“同学麻烦你，用你的手机打一下120救护车。”

    于敏这才从惊慌中反应过来，颤颤巍巍的按数字键。电话接通，详细的告知了现在所在地，季枫野补充昏倒女孩的情况。

    于敏愣的瞅着按键的手，紫红紫红的，当时自己想报警，被男人死死地按住了手，把电话使劲扔了出去。

    于敏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手机本来亮着，屏幕上是醒目的110被磕在石头上摔碎，变黑。紧接着就滚落在地四分五裂。

    就慢了那么一步，指尖曾经与拨打键紧紧挨着，没能按下去，就被发现夺走了求救的路。

    这个地方根本没人，本来以为注定会被男人欺辱。

    结果一个女孩出来了，她好酷呀，身手好好。

    好像毛利兰，那一刻于敏单方面的想和女孩交朋友，最好的那种。

    哇儿～哇儿～哇儿，简短且急促的声音乍起让人莫名有安全感。

    没一会儿一辆警车停在三人面前，二位民警开门下来。

    “这个女孩什么情况”一位警察一下车，看着倒在于敏怀里的女孩，一脸急切。

    “这个女生，救人引发了自己的疾病，晕了过去。”季枫野回想小巷子的药罐，肯定道。

    “这大过年的，两个女生，不在家好好待着看春晚，来这么慌的地方干嘛。”

    “不知道这种空楼盘很危险吗，一直有不三不四的人吗。”另一位警察心疼这俩小孩批评道。

    于敏被说的面红耳赤，她出来买东西，着急回家，才抄近路走这边。

    一往里面走，黑漆漆的，楼盘荒废了几年破破的，杂草丛生，于敏第一次走这边，怪吓人的。

    实在害怕打算原路返回，结果被人从背后一拍，本能的想跑。

    结果一声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是自己家的的邻居，女儿比自己小几届，在上小学。

    性子很好，和小区的人相处的很好。

    于敏看见了这个老熟人紧张的情绪瞬间松懈下来，有了安全感。

    结果没想到平常这个老实人，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于敏臊得不敢搭话，民警见小女孩惊魂未定，只能安抚以便询问于敏案件。

    哇呜哇呜哇呜，急促不间断的声音响起，莫名让人紧张。车停在旁边。这个荒凉的地方，瞬间受欢迎起来。

    竟然还有看热闹的人，不知道从哪来的。

    季枫野随着一名警察坐上救护车陪着昏倒的女孩前往医院，另一名警察开着警车带受害女孩回警局。

    医院里季枫野找地方给奶奶打了个电话

    “东西送到了？有没有多陪陪你妈妈?。”季枫野的奶奶问

    “送到了，没有陪她，过了探视时间。”季枫野想也没想回答。

    季奶奶了解自己这个孙子，怀疑他是故意掐着点去的。

    要不是自己非逼着他送点饺子，怕是不会去看自己的亲妈。

    “等你妈好了，咱们仨一定能把日子过好。”

    “等她好了，一定会对你好的，怎么说他也是你亲妈。”

    季奶奶也不管季枫野接不接受，强硬的说

    季奶奶怕呀，这个家死的死的只剩下她们三个，这几年她的身体很差，感觉自己没多少日子了。

    那时候小野只剩亲妈了，她不想小野孤家寡人的。

    季枫野可不信那个女人会对自己好，也不搭话。

    “早点回来啊。”季奶奶见孙子不搭话，收回思绪嘱咐着。

    “还不行我在医院陪着一个女孩，她为了救人引发什么病症了。”

    “或许今天还得去警局做笔录。”季枫野解释。

    “好好好，你好好陪着人家孩子”季奶奶嘱托完就挂了

    另一边病房内

    救人的女孩(苏简)紧闭双眼眉头紧锁

    她梦见一团雾，雾里男人歇斯底里的喊着，苏简拉着女孩越跑越快。

    突然感觉心脏由一丝丝抽痛，变成了沉重的钝痛。喉咙间有什么不断的往上涌，呼吸沉重好像堵住了。

    胸骨和后背越挨越近，像一起挤压，骨头也疼得不行，不停的冒豆大的汗。

    突然拉着女孩消失不见，眼前一片漆黑，自己也不能动，想努力的动动眼皮，动动手指都不行。

    苏简被吓得瞬间惊醒。

    “做噩梦了?心脏还痛吗?”开门进来的单思芸(苏母)满脸心疼。

    要不是警察根据遗落的包包，找到了苏简的手机联系了单思芸，她还不知道女儿住院了。

    “那个女孩怎么样了。”苏简刚醒嗓子干得很说话语调很慢，很痛如同刀拉了般

    “她好的很！你还有心情关心别人，你只不知道这次多严重。”

    “幸亏抢救及时，要不然就晚了”单思芸怒气冲冲，说话夹枪带棒。

    不知是嗔怪苏简救人把自己救到了医院，还是悔恨在广场看烟花的时候，自己和大女儿(苏晴)因为成绩吵起来，害得小女儿一个人去买东西，才遭遇不测。

    “小简，下次别自不量力的帮人了，好嘛?”

    “你出点事怎么办，妈妈了你怎么活。”单思芸带着一丝丝乞求询问。

    苏简听了很不是滋味，自从小时候检查出来毛病，单思芸这个工作狂除了工作，一心扑在苏简身上，不再打扮，不再抽时间和朋友聚会，不再旅行，也不再专门搜罗美食去吃。

    明艳热爱生活的单思芸没了，只剩下了苏简的妈妈。

    苏简最大的愿望就是单思芸女士多为自己而活。

    人呀就这么短短一辈子，应该为自己而活，而不是为谁而活。

    苏简不能和苏母承诺什么，她做不到坐视不管。

    生命真的很脆弱，可能一瞬间就没了。

    人的命运也就在那么一瞬间就变了，这是苏简小时候躺了很多年医院悟到的。

    所以她只有一个目标就是守护那些鲜活热烈的生命，至少拼尽全力，不能让生命在自己眼前逝去。

    她不想再看不幸的事了，她在医院看的够多了。

    “我先报警了，看情况危急才冲了进去”苏简狡辩着。

    苏母显然不太吃这一套，苏简只能转移话题。

    “你给苏晴打个电话问问她到爷爷奶奶家了没。”

    “万一没回家怎么办，人生地不熟的。”

    苏简看到单思芸一个人来就知道谈崩了，把人气跑了。

    不过看单思芸不着急，看来是打电话问过爷爷奶奶了，知道苏晴到家了。

    苏简加大对话筹码

    “苏晴没几天要开学回m国了”

    “很久难见到一面，你不想她?”

    “再说等她回来得半年后，标准化考试早考完了，你不是担心她成绩吗，到时候早晚了。”

    苏母果然被说动了，她跟所有父母一样，希望孩子去重点高中，考上好大学，有个光明的未来，无论孩子离自己多远都可以。

    “你说你这么关心她，你怎么不自己去劝她呢。”

    苏简无法回答

    人就是这么奇怪，她俩小时候总是打架，冷战，莫名其妙的就好了，关系还更好了。

    长辈都说她们，这俩孩子总打架还总往一堆凑。

    可人也是自以为是的，总以为每次吵架都是家常便饭，能再和好。

    结果父母离婚了，分隔两个国家，他们没能和好。

    再见面好像变陌生了，没那么多话说了，和好被搁置太久了，相处起来怪怪的。

    时间真的是很残忍的东西，可以让多年没见的好姐妹间有一丝丝陌生，更何况是再也没能和好的呢。

    单思芸见女儿不答，拿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给苏简掖了掖被子

    “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对心脏好。”说完关上了门。

    苏简闻着消毒水味，特别刺鼻，感觉周遭空气都不新鲜了。

    她穿上拖鞋去走廊透气

    她打开窗户，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季枫野打电话回来，瞧见女孩神情落寞，不知是不是患病的原因，身形很单薄消瘦。

    她对着窗户，季枫野能很好的瞧见女孩的侧颜，鼻子高挺没什么肉，鼻头翘翘的，眉宇间有化不开的忧愁。

    如同困于蛛网的蝴蝶。

    季枫野觉得女孩救了人很英勇，看着就有活力，不应该这样垂头丧气的

    “我们可以聊聊吗”季枫野对着女孩背影询问。

    苏简转身回头，她的左眼下方，有颗小小的痣。

    眼瞳淡淡的，却看不透，如同深渊，不自觉的吸引人，忍不住看她的眼睛。好似被吸了进去，不能自拔。

    一举一动，不似真人，像陶娃娃。

    季枫野只觉呼吸一窒。

    “你是那个让打电话的人之一?”苏简昏迷前模模糊糊听见过这般微润的声音，与面前男孩声音一样，另一道声音是个女孩子。

    苏简仔细瞧他，他带着银色眼镜，整个人温润极了。

    只是他的眼睛很锋利上扬，好似狩猎的动物，充满野性，又危险又迷人。

    如同山间清泉，很干净，也很寂静，却也暗含波涛，深不见底。

    苏简有些看入迷只得转移了话题。

    “谢谢你救了我，可以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季枫野，枫树的枫，野草的野。”

    “很有生命力的名字呢。”苏简认真的回答。

    “是吗?”季枫野不觉得，他很不喜欢这个名字

    他亲爸去世的早，对他没什么记忆。

    他妈也不管他，街坊邻里还爱嚼舌根。小孩子学了去，小小的人，一股子大人不良做派，边唱打油歌嘲笑季枫野。

    其实他也认为自己是个野孩子，到现在季枫野都不知道那个女人改嫁为什么肯带走自己。明明看自己不顺眼。

    不过他很庆幸他带走了自己，有了爱自己的奶奶和继父。

    不过季枫野从小就不当软柿子，当即就和他们打了起来。

    一人单挑好多人，不过小孩都爱告状

    第二天家长纷纷登门声讨。

    季母(李佑帝)不问缘由，直接赔礼道歉，外加赔钱一条龙。

    回来就批评季枫野

    人家说你几句怎么啦，掉块肉了，

    你知不知道这次赔了多少钱，钱那么好赚吗。

    季枫野也不说话，因为李昭蒂(季母)也不分是非对错，直接无视了他，一如往常。

    那次是她破天荒的和季枫野说话，也是最多的几句话。

    “嗯。”苏简很肯定的点头，声音坚定嘹亮，将季枫野思绪拉了回来。

    你听说过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耳熟能详的诗吧。”

    “你不觉野草很有生命力吗”

    “能长在山间峭壁，也能长在水泥缝隙，不受拘束，肆意生长蔓延。”

    “烈火也烧不绝它。”

    季枫野隐约记得在什么地方墙上挂着那首诗，却总是想不起来具体位置。

    只是听着没由来的心情好。

    心间“野孩子”的阴霾好似散了。

    原来一句话的威力那么大，好的也是坏的也是。

    不过都会留下深深的印记，根深蒂固。

    “你呢叫什么名字?”季枫野好奇的问了女孩的名字。

    “苏简，简单的简。”

    “我觉得你的名字和你不搭。”

    “怎么说。”苏简很讨厌这句话，看似问的平静却带着恼怒。

    她一度很讨厌自己的名字，小时候上幼儿园，老师让大家说的自己名字的含义。

    小朋友不带任何恶意，只是好奇的询问老师

    可是老师，苏简一直生病缺课，她的生活好难呀，一点儿也不简单。

    她和她的名字好不搭。

    “我觉得你真的很勇敢，一点也不简单呢，真的很棒。”季枫野很真诚的回答。

    “我也觉得我很棒。”苏简看着季枫野真诚的眼神傲娇的回答。

    说完脸就很红，不知道是被帅哥夸了开心，还是自恋似的肯定自己臊的。

    其他病房传出电视的声音

    “电视机的观众朋友们，新年马上就要到了。”

    “让我我们倒计时”

    “10.9.8.7.6.5”

    还有熟悉的恭祝全球华人，新春快乐穿插期间。

    “4.3.2.1……”

    新年的钟声咚咚响起，清脆悠扬，此起彼伏的过年好声回荡其中。

    天空中嗖的一声，烟花快速腾空而起，

    四散开来开，发出蹦蹦的声音。

    在天空划出最美最大的花

    “新年快乐！季枫野。”

    苏简嘴角上扬，眼睛弯成了小月牙。

    很短，很惊艳。

    好似古堡的蔷薇被清晨一缕阳光照射。

    很明媚惊艳，眼神没有一丝阴霾，瞬间鲜活起来，好似之前木头美人般的苏简只是错觉。

    不知道是烟花太美，还是蹦蹦声，让人的心为之颤抖。

    季枫野看着如同烟花般消散的笑容，耳朵都红了，别扭的说着

    “新年快乐！苏……简。”说到名字直打磕巴。

    两个新年都不快乐的人，在那一瞬间很开心。

    人总是能在生活中遇见一点小确幸。

    苏简被留院观察一晚，只能明天去警局做笔录。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季枫野说完转身告辞

    “再见”苏简的声音响起。

    季枫野也在心间默默

    再见。

    今晚或许有个好梦，苏简瞧着远去的季枫野想着。

    苏简挺害怕睡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