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

    2024年5月23日,晚上七点十分。

    赵秘书爬到五楼,被满地塑料拖鞋绊了个趔趄,两扎啤酒差点砸了。

    六零一门打开,尹从辉胳膊撑在六楼围栏上招呼。

    “怎么那么久?”

    “还不是你点名要炒饭!”赵秘书抱怨。

    卫蔚从卧室出来,看见生人吓了一跳,回身拉上门。

    尹从辉也挂上铁门插销,两人对视,含义都很复杂。

    尹从辉介绍赵秘书,“建设局的,一块儿吃个饭。”

    卫蔚接过啤酒,冰冰凉凉,刚出冰柜。

    “就咱们三个?”

    赵秘书放下打包盒,看桌上三份小龙虾只开了一盒,啤酒喝了半瓶。

    卫蔚说,“不好意思啊,我老公通宵开车,刚才说饿,吃两口又睡了,这两盒没动过,我收拾收拾。”

    餐桌拖出来,三个人各据一边,尹从辉给赵秘书夹了只大虾。

    “他们两口子是我发小,最近听说旧厂街要开发,传得沸沸扬扬,心思都活络了,想问这套房子能赔多少钱?你政策熟,给人说说?”

    赵秘书明白了。

    难怪尹总想拉上安岳,小市民面前,官员家属说话比商人可信多了,不过既然安岳来不了,秘书当传声筒也行。

    “城建开发不是想一出是一出,先有大规划,然后具体到小地块,这片儿居住占比已经很高了,你们这儿,前后左右全是住宅,要说拆了搞商业嘛,就这么一栋楼,也不够用。”

    “哦,我们哪懂这些?那江南区接下来开发哪儿啊?”

    卫蔚看起来并没有很失落,把毛豆挪到他面前。

    “重点还是靠江,打造灯光工程嘛,有夜景,有商业。”

    “这儿离江也不远。”

    “主要还是地块太小了,稍微大一点,搞个社区商业都行。”

    卫蔚放下筷子,有点唏嘘。

    “以前挺大的,开发也早,其实我早就跟我老公说了,人一辈子得到多少是注定的,前半辈子一直倒霉,到这个年纪了,哪还能摊上好事儿啊?”

    尹从辉举杯,“这年头,没坏事就算好事。”

    卫蔚一笑,“你说得对。”

    “赵秘书能喝,你别给他一杯杯倒了,整瓶给他。”

    卫蔚擦干玻璃瓶表面的水珠,用抹布垫着递给赵秘书。

    他对瓶吹了小半,“真想从拆迁里赚钱,你们不如跟着尹总干。”

    “跟不起呀。”

    “当不起老板可以打工呀!”

    卫蔚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斜了尹从辉一眼,赵秘书忽然惊觉他们两个关系很不一般,这玩笑开的不合时宜,正要找补,卧室门开了。

    一个人捂着头摇摇晃晃走出来,半张脸都是血。

    赵秘书吓了一跳,“你,你……”

    卫蔚也站起来,戒备地扶着冰箱,但作为女人,她算得上十分镇定。

    唯有尹从辉坐着不动。

    “这个人敲诈宋局。”

    他冷淡地说,“他是宋太的初恋男友,十几年没联系了,最近忽然发现宋局住在对面,从这边儿屋顶架了个望远镜,偷窥,还发暗号,你知道的,宋太性格很单纯,要不是这样,最近情绪问题怎么会越来越严重?”

    指卫蔚,“不信你问她?”

    卫蔚沉默地嗯了声。

    赵秘书简直反应不过来,“所,所以今天他约宋太过来?”

    “对,我刚才教训了他两下,没想到这么不经打。”

    赵秘书真不相信文质彬彬的尹总能把人打成这样儿。

    尹从辉看出来,轻轻松松耸肩。

    “发小么,从小打到大,知道弱点在哪。”

    “我带你上去看看,整的可花哨了,走——”

    尹从辉抽湿纸巾擦嘴,擦手,架金荣出去,卫蔚松了一口气。

    赵秘书打开铁门跨出门口,刚转身,金荣忽然呃呃嗳气,两只手求救式地向他晃了下,然后痛苦地绞着肠胃弯下腰。

    赵秘书下意识伸手扶他。

    ——哇!

    血水混杂着粘稠的食物残渣,哗哗啦啦,兜头喷了赵秘书满身。

    金荣高大的身躯往后仰倒,后脑勺着地,砸得很重。

    “你怎么样?喂!”

    赵秘书扶他坐起来,但金荣身上软绵绵的,虽然睁着眼,却像个没有生命体的破布娃娃,被他晃得来回摇头。

    渐渐地,从后脑伤口流出一滩粘稠的液体,沾到赵秘书手上。

    像拧开水龙头,哗哗流淌,赵秘书下意识掏出纸巾捂住。

    但金荣好像不疼,脑袋再次轰然砸地,敲击的闷响惊得赵秘书一阵心悸。

    他慌乱看向尹从辉,后者毫无反应,再看卫蔚,她也只是摇头,过程中金荣挣扎着自己坐起来,两眼直视前方,仿佛看不见东西,抖抖索索在极近距离来回摸索,断断续续呕吐,把不到一个平方的门厅弄得一塌糊涂。

    卫蔚说,“你把衣服脱下来。”

    说了两遍,赵秘书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脱衬衣,然后背心。

    卫蔚推开冰箱,墙上赫然一个方正的铁门。

    墙角竖着一根带弯钩的铁棍。

    她拿起来,尖锐的钩子扎进铁门和墙面的缝隙,使劲一撬。

    铁门开了,一股令人作呕的陈年臭气扑出来。

    卫蔚沉着脸,把赵秘书的衣服揉吧揉吧扔进去,“裤子脱不脱?”

    赵秘书,“不……不脱。”

    金荣还坐在红红黄黄的污糟里,瞪着眼,胸部缓缓起伏。

    尹从辉推赵秘书,“上去看一眼,下来再洗澡。”

    好像金荣只是喝醉了酒,需要吹吹风醒醒神。

    赵秘书整个脑子都混乱了,他想他是不是一瓶啤酒就眼花?

    这满地的难道不是血?是这人吃过火龙果?

    “帮一把啊!”尹从辉催促。

    赵秘书到底是个斯文人,不能光着膀子出门,门后挂着不知谁的外套,他抓起来套上,扛起金荣另一条胳膊,上楼梯。

    尹从辉下来时,肩膀上的人还筛糠样抖,不过不是金荣,是赵秘书。

    卫蔚正跪在地上收拾,听见动静抬起头。

    尹从辉说,“我那瓶你扔下去,他那瓶留好。”

    “嗯。”

    她什么都没问,也没有抱怨,更没有哭泣。

    多棒的女人?

    比安岳强出太多了。

    尹从辉推开赵秘书,抱住她的头吻了一会儿。

    没什么特别需要交代的,他下定决心,过了这关重头再来。

    卫蔚说,“你快走罢。”

    ***************

    莫安生隔着防盗门认出卫蔚。

    她戴着手套穿着围裙,跪在地上擦地板,边擦边拿大瓶喷雾喷涂,地板看起来已经很干净了,但防盗门外的脚垫边缘渗出丝丝红色液体。

    卫蔚抬头,跟莫安生目光相接,沉默地爬起来,手搭在门框上。

    莫安生两步跨上阶梯,亮出一本蓝色证件,“警察,开门——”

    她声音很低。

    隔壁门锁咔哒响了声,卫蔚面色紧张。

    莫安生斜了眼右下角,卫蔚迟疑脱下手套,拉开插销。

    莫安生进屋马上反手关门。

    隔壁女人兴奋打电话,“我们这儿有人跳楼咯!”叽叽呱呱下去了。

    莫安生说,“没用的,鲁米诺反应隔几十年都测的出来。”

    卫蔚看着她,“什么反应?你在说什么?”

    “你84用太多,鲁米诺一喷,满地蓝光,更可疑,而且漂白剂晒三五天就没了,再测还是测到血。”

    “鲁米诺是一种化学试剂,遇到微量血迹会发出蓝光,警察现场痕检,怀疑杀过人,就全屋喷一遍,漂白剂,比如84,遇到鲁米诺也会发蓝光,短时间内可以模糊视听,但过几天就没用了。”

    卫蔚说,“你证件再给我看下。”

    莫安生望住冰箱,客厅就那么点大,只有冰箱跟她上次来时不一样,往左边挪了十公分左右,顶住卫生间门框。

    空出的墙面上窄窄一条铁锈黑边,是垃圾道。

    “你是派出所的?还是楼下社区警务室?我怎么没见过你。”

    莫安生回身,情绪突然变得激荡愤慨。

    她猛推卫蔚肩膀,推她撞在墙上,脸凑到卫蔚眼前。

    “你不认得我了?”

    “蒋森也没认出来。”

    卫蔚想喊,但被毛巾捂住嘴。

    清甜的湿乎乎的香气,她闭上眼,再睁开时被绑在餐椅上。

    她没伤害她,但卫蔚很恐惧,拼命扭动脖子,搜罗房间的些微变化。

    灯亮着,卧室门户大开,一览无余,没人,抹布和喷雾不见了,冰箱推回原处,她不明白,看到脚边目光突然冻住,明明只喝了两瓶酒,金荣一瓶,赵秘书一瓶,她脚下怎么一大堆空瓶?

    什么意思?

    三套碗筷变成六套,桌角一只酒瓶底部坟起令人恶心的污渍,那种粘稠起泡的质地看起来很眼熟。

    ——糟了!

    她刚才随手把纸巾放在金荣碗里,预备收拾完扔进垃圾道的。

    那只碗倒扣在龙虾汤里,但纸巾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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