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鲜血蜿蜒着染红了土壤。
无数巨树一夜之间拔地而起,树冠彼此交错,环绕着形成屏障。古老的尖顶掩映在暮色与浓荫中。大理石地面积着水,风吹起微微的波澜。
疯长的藤蔓覆满了,攀过残破的高墙,蜷曲着爬上伤痕斑驳的立柱,浓绿到化不开。彩色的玻璃还完整,映进的昏光落在高高悬吊在穹顶下的,祂的残骸上。
铁剑和棱刺穿过祂的身躯,锁链绞缠着深深嵌入,伤痕累累。
而头颅所在之处,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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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原谅我的过失,吾主】
他将教堂清理干净,深红布绸摆上神龛。换上新的白色蜡烛,密集的烛光下,他跪下来,深深地伏下去。苍白的脸颊贴着冰冷的砖面,他虔诚地默念着忏悔。
祂的骸骨悬在他身后,悄无声息,死寂的。
【神啊,请您原谅我来晚了】
【请您赐予我最严厉的惩戒】
他感到一阵强烈的窒息,尖锐的刺痛炸开,刺向心脏和咽喉,搅烂似的。
利剑穿过心脏,一定更痛苦吧。
积水映出他的倒影。沉默,狼狈,瘦削,不见天日般阴郁,有令人畏惧的可怖力量。血污和伤痕,是和勇士战斗的结果。他们一个个,都被砍下了头颅。
“主,我又犯了错。以如此形容来见您,失礼至极。”
他的心仍在剧烈地疼痛着。他仿佛毫无察觉,低语着。
但没有谁能听到他的声音。
他们说,祂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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积水中生出矮矮的圆叶,零星的。几株莲花攀出水面,紫红秾艳的花瓣柔弱轻薄,但细弱的茎仍被压得微弯。没有风,也不会摇曳。
他收拾干净,白色长袍的衣摆在经过积水时沾湿了。
烛光也没有摇曳,他漆黑的瞳孔里映不进密集灯火。他跪在神龛前,双手贴在胸口,虔诚地闭上眼,无声默祷。
【神啊,请您醒来吧】
【神啊,请您睁开眼,注视您最忠诚的信仰之徒】
【全部的血肉与精神,最后一丝灵魂……都无所保留地奉献给您……】
【还请您,醒来吧……】
灵魂的声音穿透重重地面,深深回响在地底。
红绸下祂的双眼——
仍紧闭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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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落下了一次又一次,彩窗的光轮回般,周而复始地转动,烛泪不知流了多久。
他已经很久没有移动了。
在某一瞬间,他睁开眼。几根蜡烛窦然熄灭了。
剩下的也只余短短一截。
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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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迟钝地从地上爬起来,四肢僵硬,原地踉跄了一下,想着:
该换蜡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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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是闭阖的,积水和大理石攒了寒意。
他换好白烛,重新端跪在神台前。
十六个日夜……他慢慢意识到,这是蜡烛的寿命。
心口的疼痛已经麻木了。他的生命里只有一样事物,就是在这座教堂里,他的信仰之物。
烛火跳动了一瞬。
“直到我死去,我都不会离开您。”他低声道,喉咙里泛起浓重的血腥味。
他是最后的,唯一的,真正地信仰着祂的人。
殷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滑落,顺着他的下颌,分崩离析在大理石地面上。
在深深地底的黑暗中,祂遽然睁开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