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琳,我是你,我也不是你。
为了看起来不像是精神错乱,你就当,我是陈艾。
要从哪里开始和你说呢,让我想一想。
依旧从Y-176星开始吧,对这个世界的你而言,那是一场胜利的逃亡,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当Y-176星爆炸的时候,传送并没有按照我们所设想的那样进行。或者,让我更直接一些,我们又一次失败了。
星际联邦捕获了我们,他们提取了布莱恩的记忆,那位领袖残忍地执行了他的实验计划。
他以布莱恩为要挟,一次次地将我送进不同维度的蓝星,一个他根据布莱恩脑海里我所描绘、设计出来的蓝星。他将我作为一个有趣的变量投放其中,如同一场社会实验或者只是一场游戏,他高高在上,观察我在他的指令下给这颗星球所造成的变化,我就是那只挥动翅膀的蝴蝶。
不过你也知道,我们永不屈服。
布莱恩在我的光脑程序里藏了后门,日复一日,我逐渐有了更多的自由,我一直在等待,漫长的等待。
一次又一次绝望的重启后,我遇到了古一法师。或者说,她在错乱的时间流域里拯救了我。于是在这个世界里,我尽可能地为你做好一切的准备,这样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你都有足够力量进行反抗。当然,为了不吓到你,我使用了布莱恩的名义。
说到布莱恩,他可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混账。
他说,向死而生,他走向死,我便可以走向生。
于是,他也这么做了。你说,哪有人这样使用成语的。
当然,他可算不上是人。当然,我也不应该教他这些。
原谅我的自私,那个孩子的眼睛实在是太像布莱恩了。我愿意欺骗自己,欺骗自己那就是布莱恩的灵魂,于是我把属于布莱恩的记忆留给了那个男孩。我想,你遇到他了,他很漂亮不是吗?
艾德琳,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我选择走入黑暗维度抵抗多玛姆的入侵,这是我同法师之间的合作。
而她会在你重新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尽可能地守护你。
我想,当你不再被控制,当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重新生活的时候——
原谅我,我已经很难去回忆起那些平凡不过的美好。
所以,这个世界就交给你了。
艾德琳,我相信你,你是我最后的最纯粹的灵魂,我相信你。
当然,那位领袖不会轻易地放弃。
种族、智慧、科技、文明、信仰——这些都不应该是高高在上肆意践踏生命的理由,他也不过是暂时高一等级的文明拥有者。黑暗不会永久,但他的灵魂永远肮脏恶臭。
我知道这一路走来会很难,你还记得你第一次看到萤火虫的那个夏夜吗?应该是一点一点,象征着希望的绿色,随着你的脚步,在竹林里闪耀。
你不必承担我的业果,是我自愿踏入黑暗。
你也不必刻意选择孤独,去爱你想爱的人。
你更不用担心受到伤害,因为,没有谁会比我更爱你。
艾德琳,你是艾德琳。
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
一切终于有了答案。
就像当年艾德琳的大脑里忽然出现了“布莱恩”,也就是陈艾留下的文件一样,此刻,更多的隐藏在她的大脑里自动出现了。
关于陈艾如何在这个世界留下痕迹,这幢房子、那些资产——诸如这些一直困扰艾德琳的“俗物”都有了来处。
甚至连布莱恩身上的异常也得到了答案,他——
“他说,向死而生,他走向死,我便可以走向生。”
在这一瞬间,这段时间以来,折磨她许久的,大脑里持续不歇的内战终于结束了。
这个世界好安静啊,她能听到窗外鸟儿的鸣叫,她能听到风吹过时树叶的颤抖,她能听到自己大脑里“咔嗒”一声门锁被打开一般的声音,她也能听见自己的心正在一片一片的燃烧。
“他说,向死而生,他走向死,我便可以走向生。”
***
把人拖入庸俗的琐事可真的可怕,太阳晒进房间里的时候,艾德琳已经为莱拉准备好了今天的校服。
她笑着问莱拉,“想不想尝我做的蘑菇煎蛋?我还煮了阳春面。”
洗漱后,莱拉坐在餐桌前,看着两碗有些不同的面条,好奇地问,“哪一份是我的?为什么一个颜色浅一些,一个颜色深?”
“浅色的那碗是你的。”艾德琳把蘑菇煎蛋递给莱拉,“深色的那碗被我放了很多醋,要不要尝一口?”
艾德琳用勺子盛了一口醋汤喂给莱拉,小丫头尝了一口脸皱巴在一块儿。
莱拉连忙喝了好几口自己碗里的清汤,终于找回了正常的味觉。她同艾德琳说,“妈妈,这就是为什么韦恩叔叔说你有异食癖的原因吗?我以为他只是嫉妒你,现在看来,我错怪他了,我要不要也同他道歉?我抓了好多蜈蚣塞在他的鞋子里。”
“是吗?”艾德琳面不改色地喝完碗里的醋汤,一边挑着面,一边说,“他的确要嫉妒我,有些夜间动物最喜欢阴暗爬行了,更何况,我有世界上最好的莱拉。”
“妈妈——”莱拉有些担忧地看着艾德琳的碗,“你真的不是异食癖吗?”
“要尊重饮食文化的多样性,快些吃饭吧,等会儿保姆来接你,这段时间罗西会在芝加哥,等他忙好了手头上的事情,会来家里吃晚饭的。”艾德琳耐心地把煎蛋分成一小块一小块,又热了牛奶盯着莱拉喝完。
莱拉出门前依旧不忘忧心忡忡地“叮嘱”艾德琳,“妈妈,我会请保姆姐姐给科林发信息的,让他给你定正常一些的午餐。”
于是,中午的饭点,科林亲自拎着一大袋的食物冲进了艾德琳的办公室,他指着其中一个袋子,气喘吁吁或者气不打一处来,“艾德琳·陈小姐,根据你的莱拉·陈小姐的委托,我亲自去买回来了狮子王套餐,麻烦你发挥一下从不浪费食物的优良品德,吃完,然后拍个照。”
艾德琳哭笑不得,她自己不太注重吃喝,养出来的莱拉又怎么会知道多少正常午餐呢?
不过,她如今也是有些老板的特权。她只取了一杯可乐和两块披萨,带着些讨好的语气哄着自己的秘书,“科林,看在我前段时间刚刚给你加薪的份上,帮忙分担些。”
***
当波士顿的每一所名校无情地拒绝了土生土长的卢卡时,他们同时也向纽约的彼得伸出了橄榄枝。但最终,彼得选择进入了MIT,并同自己的好朋友奈德成为室友。
相比于墨菲进入大学后被学业压得喘不过气来,彼得在课业上依旧游刃有余。他唯二头疼的两件事就是,如何在奈德的眼皮子底下隐瞒自己的“蜘蛛”身份,以及,如何维持一段异地恋。
彼得一直有非常好的学习能力,所以,他决定学习他身边把感情生活维持得最好的人——艾德琳。
在他看来,想要成为艾德琳,最重要的一个环节在于,研究心理学。当然,这个结论缺少很多关键的支撑要素,但是,他就是这样劝说奈德和自己一起选修“犯罪心理”这门课的。
不过,今天的客座教授他还真认识。
斯宾塞·瑞德博士从华国返回后,对自己的职业进行了重新规划。他将自己有限的时间一分为二,BAU的工作加上教职。他尽可能地在各大院校参加“犯罪心理”相关的课程、讲座,争取吸引更多的优秀人才。
在华国半年多的教学经历,使得他如今在讲台上不再那般拘谨,甚至可以说一些的确能让人笑起来的笑话。
瑞德今天的课件里,有一位对波士顿来说非常“重要”,至今未能抓捕归案的连环杀手——波士顿开膛手。
“在1995年到1998年间,波士顿开膛手先后杀害了21位受害者,不同性别、年龄、人种,枪杀、刺死——但是突然,他消失了。很不幸,像这个国家的许许多多,比我们所想象的多得多的连环杀手一样,他突然消失了。他是一位典型的,高智商、高自律的犯罪份子,他不会为此感到羞愧,他将此看作最高的荣誉。”
“博士——”课堂上的一位学生举手提问,“为什么要用高智商、高自律这样的形容词来形容一位杀人恶魔,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在座的各位,多多少少或者几乎都被这两个形容词覆盖,我想,我可不喜欢和凶手产生任何联系。”
“事实上,剥夺生命,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瑞德并没有介意被学生打断,他看向台下的学生,也发现了彼得。于是,他朝彼得的方向点了点头,“帕克先生,能回答这样一个问题吗?”
彼得举了举手,示意他会很好地配合瑞德博士。
瑞德问他,“如果你走进一间房子,看到地上躺着几个人,一张白色甚至带着红色污渍的毯子盖在他们的身上,你能想到哪些可能?”
这道题,彼得的确会。
他有些不好意思,“我会觉得,他们怕冷。”
显然,这个答案比瑞德博士刚刚的笑话更可爱。于是一边的奈德也跟着回答,“也可能是他们拼乐高太累了,没人愿意去关灯,就随手盖着遮光。”
“怎么就不能是犯罪现场呢?”同样也有这样的回答出现。
瑞德让大家安静下来,然后接着说,“每个人根据自己的不同经验会给出不同的判断,你们在这过程中,完成了描述、解释、证明。这是一个共性,就比如,在座的各位都是高自律、高智商。区别在于,心理变态的连环杀手们,他们在有意、无意间,主动制造出个性,使用什么样的毯子、为什么要有特定的污渍、毯子该如何摆放,这些对他们而言都有独特的意义,就像独有的个人签名。这些签名,让我们追捕到他们。”
“可是,波士顿开膛手,你们还没找到他。”
“总有一天,这个课件里会多一页他的照片。”
下课后,彼得走到了讲台处,他同瑞德握手,“博士,好久不见,我都不知道你回国了。艾德琳知道吗?她肯定知道的,不过你说她为什么不告诉我。好像,也没有单独告诉我这件事情的必要。对了,你是只来上一次课还是长期任职,你刚刚说的波士顿开膛手,能不能给我一些独家信息,你知道我——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
“好久不见,新发型很不错。”瑞德亲切地同彼得握手,“我要赶最近的航班去芝加哥,公务——要一起吗?”
“好啊,我空的。”
于是,瑞德礼貌的微笑出现了一丝丝的裂缝——他发誓,他只是学着艾德琳,略微客气地热情寒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