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云遥曾经在药堂做事。每至春末夏初，药堂里便会忙得不可开交。

    那段时日，方云遥常常很晚才会回到家中。起初兰知勉点着灯在房间里安静地等待她，瞧见她疲倦劳累还会为她轻轻按揉放松。

    但是随着方云遥回屋的时辰越来越晚，甚至有几日与其他人走在一起时，兰知勉表现得越发不对劲。

    方云遥经常会在药堂不远处的巷口瞧见兰知勉的身影，不管吹风下雨，还是晴天烈日，她总能瞧见他。她试着让他回屋，可是兰知勉固执地摇头，一定要在巷口等着她一起回家。

    方云遥拿他没法，便随他去了。但渐渐地，她感觉心中的不适加深。兰知勉的视线如影随形，仿佛是密密麻麻的蜘蛛网缠在她身上，如何也挣脱不开。

    直到某日她垂头和一名男子整理药材，而兰知勉忽然冲进来将那男子推到在地，整个人的神情阴冷至极，威胁那人离她远点。

    整间药堂的人视线都落在他们三人身上，方云遥那时觉得格外难堪。她匆匆朝那名男子道歉，随后拉着兰知勉往药堂外走。

    方云遥崩溃地让兰知勉回到屋子里等她回去，她再也忍受不了他可怕的视线还有方才那样阴影不定的性子。

    见她真的生气，兰知勉连忙认错，说他之后一定会乖乖在家中等她。而兰知勉也说到做到，在那次后没有再站在药堂外死死盯着方云遥。

    然而有一日傍晚毫无征兆地落下大雨，整个药堂只剩下方云遥和那名男子。于是在那名男子提议送她回屋时，方云遥犹豫几瞬后还是应了下来。

    但是当她回到家中，她便瞧见兰知勉阴沉沉地坐在屋子里。屋内没有燃灯，只有偶尔滑过的闪电将屋内照亮。

    借着一闪而过的光亮，方云遥看见兰知勉冷漠至极的脸，他浑身湿透，衣角还在不断淌水，一滴一滴落到地上。而此时的地上已经有了不少的积水。

    待闪电又一次亮起，方云遥瞧见兰知勉倏地抬头看向她。他似哭似笑：“遥娘，你终于回来了。”

    记忆中的那句话忽然和如今重合。方云遥警惕地看向周围，却发觉那句话在林中不断回荡、不断回荡，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作响。

    方云遥倏地捂住耳朵，然而那句话却没有丝毫减弱。它透过她手指间的缝隙，不断挤入她的耳中，似乎要在她的脑海中扎根。

    “兰知勉！”方云遥忍受不了地大喊道，“你不要再装神弄鬼！”

    耳边的声音忽然消失，连带着林中的风声也一同停下。

    方云遥缓缓松开手，抬头却发现自己竟然不在林中，而是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她转身，瞧见一名男子倒在血泊中，而兰知勉则握着带血的刀站在那男子的身边。

    方云遥定睛一看，才想起来那人竟然是当初与她在药堂共事的人。

    原来，原来……方云遥死死盯着不远处的兰知勉，原来当初那个男子不是失踪，是被兰知勉杀死了！他怎么能，他怎么能……

    本来垂头盯着尸体的兰知勉忽然抬头看向方云遥，他的神情平静又冷漠：“他死了。你的心是不是就回到我的身上了？”

    方云遥眼眶倏地发热。

    曾经兰知勉的占有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的确短暂地对那个男人动过心，但她从未想过背叛兰知勉。

    兰知勉丢掉手中的刀，一步一步朝方云遥靠近。

    “遥娘，你知道他的尸体埋在哪里吗？”兰知勉面上扬起极轻的笑，“如今就在那棵树下。如果你还喜欢他的话，我也可以换成他的那副皮囊。等你渐渐厌了他，我还可以换上更美的皮囊。”

    兰知勉像是彻底疯癫，他伸手抚上自己的脸：“我不会让你烦腻的，遥娘。我们和好吧，嗯？我们和从前一样好。”

    方云遥后退，她气得胸口起伏剧烈：“兰知勉，你早就丧心病狂了！他又做错了什么，你凭什么杀了他！”

    “他做错了什么，他做错了什么……他想抢走你！”兰知勉倏地狠狠抓住自己脸颊，留下一道道血痕，“他想要抢走你就是他的错！”

    话音刚落，兰知勉像是忽然僵住般突然停在原地。他的眼底滑过一丝绿光，随后他似乎恢复了理智，疯狂的情绪瞬间消散。

    方云遥狐疑地盯着兰知勉，她察觉到了兰知勉的不对劲，可她一时间又想不明白兰知勉是何处不对劲。

    “遥娘，你为什么要因为那个男人生气，觉得他无辜？”兰知勉笑得温和，“可他本来就是只妖啊，潜伏在你身侧就是为了得到你的精魂罢了。杀了他是件好事。你啊，对妖怪来说，太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