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

    绿源小区在建成以后没有发生过与孩子有关的命案,包括意外去世的也没有。但在建成之前,大约二十几年前,这里本是一排平房居民楼,有户人家的孩子在家门口遇到了车祸。

    这家人后来出国没有再回来,这次的任务本来也想请他们配合,尝试一下能否将异灵小孩引出来,但联系上以后,这家人却拒绝了。他们换了外国的国籍,陈黎也没什么办法。

    好在这次任务确实不算难,不用急着解决。

    晚上11点,绿源小区的居民大多熄了灯,因为得知异情局的执法干员今晚会留在小区对付那个奇怪的异灵,大家睡得比往常倒要安心许多。

    陈黎和官礼坐在长沙发的两端,仰靠着沙发背闭目休憩。

    “需要给你们倒杯茶提提神吗?”

    陈黎睁开眼,对上夏阳笑眯眯的脸,摆摆手,“不用了,你先去睡吧”。

    “还没到我睡觉的时间,我平时都是12点左右才睡。”

    官礼说:“被异灵吵得睡不着吗?”

    “那倒不是,异灵出现之前我就睡得比较晚”,夏阳微微一笑,“那你们接着休息,我先工作”。

    他熟练地拿出笔记本电脑到客厅坐下。

    没一会儿,屋内便响起“噼里啪啦”的键盘声,有时节奏快一些,有时他停下来思考又会出现短暂的安静时刻。

    夏阳似乎是一个擅于享受孤独的人——就像他自己说的,实在不行,跟计算机过一辈子他也能过下去。

    如果答应夏阳跟他在一起,是不是会不一样?

    不知不觉,陈黎的目光停留在夏阳身上很久,甚至由于太过专注,她都没第一时间听到楼里传来的动静。

    “陈黎。”官礼不得不走到她的面前,提醒道:“楼下有声音”。

    “嗯”,陈黎眨眨眼,朝客厅的夏阳打声招呼,“我们下去看看”。

    夏阳点点头,“好,小心点”。

    楼下的声音越来越大,陈黎加快脚步,顺着楼梯间,几秒之间便到了楼下的住户家。

    褐色木门大开,住在这家的是一家三口。年轻的妈妈抱着抽抽噎噎的孩子站在门口,看到陈黎二人松了口气。

    “陈干员,你们来了”,她一言难尽地看向女儿的房间,“它在里面,我女儿非要跟它一起玩,我刚想给你们打电话,我老公怕它跑了,在陪它玩”。

    “……”,陈黎挑了挑眉,“你老公胆子这么大”。

    一般人别说跟异灵待在一块儿,听到跟异灵有关的事情都会不由自主地害怕。她老公居然敢陪它玩拖延时间。

    女人吐槽:“我们也想快点把这个异灵捉到,每天晚上闹怪吓人的不说,老是睡不好神经都要衰弱了。”

    “看样子他们玩的还不错?你老公是做什么工作的?”

    “他是小学老师。”

    懂了,专业对口,要是幼师的话,说不定能做的更好。

    不过这样一来,陈黎临时生出一个貌似可行的想法。

    她弯唇一笑,“那就先不急进去,让你老公多陪会儿。”

    “啊?”女人愣了愣,“这能行吗?不会有危险吧?”

    “我到房门口看着,有问题就马上进去,但是先不要惊动它,给我的同事争取更多的时间。”

    “那好吧,你们进来吧。”

    陈黎和官礼依言进去,官礼对着女人礼貌地笑了下,“麻烦了”。

    小孩这种生物,谁带谁知道。3岁以下基本是无法沟通的,3岁以上是不可理喻的,有的孩子是天生体贴的小天使,有的却像小恶魔。

    林子怡今年8岁,刚上小学三年级。房间里粉色墙漆是自己选的,深得她的喜爱,感觉跟她的娃娃们非常适配,以前她都是一个人在家玩娃娃,后来家里来了个看不见的朋友,每次等爸爸妈妈睡着就会把她叫醒一起玩。

    但是今天妈妈发现她还在跟朋友玩以后,生气地将她抱房间,爸爸走了进去就没出来,然后有两个长得很好看的叔叔阿姨过来,叔叔坐在客厅发呆,阿姨贴着她房间外的墙边站着。

    她知道这种看不见的东西叫异灵,不是好东西,可跟她一起玩的这个异灵没有伤害任何人啊。

    诶,好担心她的朋友啊……

    要是林建知道闺女在这种时候不担心她的老爹,反倒担心危险性十足的异灵,恐怕能气笑。

    眼前的画笔在空中上上下下漂浮了至少已有5分钟,白色画板上多了许多充满童趣的作品。

    老婆怎么还没把陈干员找来。

    林建擦了把头上的汗,鼓掌,“画的真好,看这小鸡画得,像真的一样”。

    画笔蓦地停住,“啪”地掉在地上,换成了白板擦。

    那只刚被林建夸过的小鸡,转瞬间就被擦得一干二净。

    白板上多了几句勉强只能称为端正的话——不是小鸡!是小鸭子!

    林建露出苦涩的笑容,这谁能看得出来是小鸭子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了,我女儿就喜欢这么画小鸡,我还以为你画的也是呢。”

    画笔在画板上认真又缓慢地画出跟上一只十分雷同的小鸭子。

    就在最后把小鸭子的尾巴画出来时,陈黎打开房门冲了进来把林建一把拽起,推出房间,“感谢你的帮助林先生,在外面等我们”。

    随后官礼也踏入房间,禁锢的力量充斥整个房间,再也没有活的生物能进出。

    “怎么样?找到了吗?”

    陈黎眼睛从天花板扫到地板,每个角落都没放过,但仍旧找不着异灵躲在哪里,她一进来,那个异灵小孩就丢下了画笔和画板。

    “没找到,它跟周安的能力有些相似,不过应该不是真的隐身。”

    官礼语气略疑惑地说:“真是奇怪,它居然不想着逃走,我没感受到它在撞击房间的结界。”

    听到这里,陈黎又想起来之前占卜到的这次解决案件关键在水。

    为什么是水呢?水有什么作用?

    不管到底有什么用,还是让林建先送盆水来。

    “我早上占卜的卦象,破局要依靠水,你觉得水能起到什么作用?”陈黎边跟官礼分享信息,边走到门口拉开门,朝外喊一声,“林先生,能不能打一盆水给我们,自来水就行”。

    很快,林建就大声回应:“好的,稍等”。

    他接了一盆水放地板上推进房间,站起来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陈干员,可以不关房门,让我们也看看吗?长这么大还没亲眼见过抓异灵呢。”

    “……可以,不要录像”,群众的小心愿还是尽量满足一下。

    官礼伸手在盆里搅了搅,开玩笑般说道:“可能这个异灵怕水,我们直接往地上泼好了。”

    “也行”,陈黎思考半分钟,觉得这也算是能尝试的办法。

    万一把人家家里的地板泡坏了,那就让局里给钱补偿,总好过一直干耗在这儿,官礼的异能撑不了太久。

    开始前,陈黎对门口的夫妻解释道:“林先生、文小姐,我们现在要在地上泼一层水,假如对你们的家具或其他物品造成损失,请准备证物到异情局报备,到时候会赔偿你们的。”

    “好的好的。”泡坏了刚好换新家具。

    得到许可,陈黎沿着边缘东西最少的一角泼水,清凌凌的自来水在地板上不断向周边蔓延。

    直到一盆水泼完,房里依然没有变化。

    陈黎单手拎着脸盆立在窗户前看向地面深思。

    在地板上泼水没用,难道这个异灵小孩还能跑到天花板或者墙上去?

    就在这时,她冷不丁在官礼身上发觉了点不同之处。

    “官礼,你转过去。”

    “什么?”虽然不理解陈黎的意思,官礼还是听话地转了个身背对她,“不会在我身上吧?”

    身上倒没有,不过他的影子有点不寻常,似乎比平常要黏糊一些。本该是静态的黑色影子,在陈黎血色瞳孔中微不可察地流动起来。

    “我好像找到它了”,陈黎把脸盆放下,直接走到入口的灯源开关,“哒”地关掉开关。

    卧室里明亮的白色灯光被黑暗吞噬,仅有门开透过来的一小片逐渐微弱的光。

    没有了光,人的影子自然也消失不见。

    影子一旦消失,藏匿在影子中的东西也只能暴露出来。

    在陈黎的视野中,一个穿着小碎花裙子的女孩窘迫慌张地抓着裙摆,站在官礼的腿边,也是原先映出影子的地方。

    小女孩又圆又大的眼睛对上陈黎,陡然睁得更大,还有些吃惊害怕。

    陈黎脸色温柔地说:“你叫唐洛是吗?别怕,姐姐会送你去找新的爸爸妈妈。”

    转世轮回本就是找新爸妈的另一种说法。

    “姐姐,那我的爸爸妈妈呢,我一直找不到他们”,唐洛看上去很伤心。

    “你的爸爸妈妈也找不到你,所以就去其他地方了,如果你实在想见他们,跟我回去,我把他们喊来好吗?”

    唐洛的家人怕她是个丧失人性的异灵,假如把唐洛带回异情局,他们就不必再担忧唐洛会发狂对他们造成威胁。

    犹豫一番,唐洛乖巧点头,“……好吧,我可以跟我的朋友道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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