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当李莲花因一时兴起,伤透一位初入江湖的大少爷拳拳侠义之心,从而注定要开始日后一系列的亲情暴击的同时,千里之外,一个身影正在密林中穿梭,风驰电掣。

    莫辛全力赶路的速度可不是盖的。她走官道便用快马,走山路便弃马施展凌波微步,一路不舍昼夜的飞驰之下,竟比小青这只强壮的飞禽只慢了小半天的时间到达河南境内。

    石水终究还是很讲义气地带来了有用信息:

    【少室山西麓乔家村】——这正是乔峰被收养长大的地方。据资料显示,他的养父母乔三槐夫妇现在仍居于此地,安心务农。

    待到莫辛见得嵩山的界碑之时,刚好离她从无锡出发半月时间。乔峰虽然也是为了身世之谜归心似箭,但到底在杏子林大会上受了不少的伤,应该不会比她更快到达,她的心里总算松了半口气。

    少林乃是源远流长的大寺,自南北朝时起上千年的煊赫鼎盛,造就“天下武功出少林”的美名。其势力所覆盖的范围早就不止少室山这一座山峰,整个嵩山乃至山下方圆上百里都算是它的辖区,其中的百姓也受其荫蔽,形成了大至县市小至村庄的生活聚落,安居乐业,百行兴盛。

    莫辛沿着主干道一路问过去,终于赶在太阳下山之前,找到了乔家村的具体位置。又待进了村,发现村里只有几户人家,都陆陆续续地燃起了炊烟,一片祥和。

    莫辛行至村口处一户人家。这家正对着一条溪流,院墙低矮,院里种着几棵槐树的,看着干净整洁。她走上前,敲响了院门。

    半晌,一个粗布麻服,形貌朴实的老汉打开了门。看门外的是个衣着光鲜的年轻姑娘,老汉操着一口浓烈的乡音问道:“小妮儿,你寻谁哩(姑娘,你找谁)?”

    莫辛福了一福身,说道:“老丈万安。小女往登封府探亲,岂知到了这少室山附近便迷了方向。不知老丈给小女指个方向?”

    她面目和善,行止有礼,那老汉没多少戒心:“指方向不难,只是这里离登封县城尚有十几里山路,怕是你到了,城门也早关了。”看她孤身一人,老汉又热心道:“姑娘,如不嫌弃农家薄陋,就在俺家宿一晚,明日再启程。”

    “岂不是搅扰了老丈,多有不便?”

    “不搅扰不搅扰,”老汉笑呵呵地把人往院里带,“家中只俺和老妻二人,有一儿也早就离家了。山里偏僻,难得有人来说说话,俺们倒开心呢!”

    “老婆子,多蒸屉馒头,添双碗筷,有客到哩!”他朝院子里高声喊,一名老妇在院内灶台间笑着应了。

    这对老夫妻自然就是乔三槐夫妇了。

    只是乔峰贵为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自己并不好享乐排场,其父母竟也这样纯朴安贫。莫辛心里感叹,脑子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一个曾经喜欢一切闪闪发亮东西的家伙。要是他能稍微低调一点,当初自己也不用想怎么省钱想到头秃——

    “姑娘,姑娘?”想得出了神的莫辛被乔三槐妻子张氏叫醒,“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不不,张婆婆,这非常好吃。”莫辛赶忙低头吃了几口,又想起要问问关于乔峰的往事,只是刚一开口,背脊便感到一阵寒意袭来。

    院里的槐树忽被吹动,簌簌作响。

    她“蹭”地一声站起,警惕地环顾四周。乔三槐不明就里,还以为她是被风声吓到,笑道:“姑娘别害怕,山里起风总是没头没脑的。”

    山风自然不值得一惧。因为让她寒毛倒竖如临大敌的,是一股强烈的杀气。

    “两位老人家,这风如此之大,不如还是入屋——”

    异变陡生!

    一个漆黑的如鬼魅般的身影跃过围墙,挟风裹雷地持掌向乔家夫妇攻来!其掌力之强,连一旁的莫辛都被激得真气翻腾!

    好在莫辛早就有所防备。她抢前一步挡在二老身前,一式“折梅寄远”击向袭击者的肘关节,使其刚猛掌力堪堪一偏,一座无辜的石凳登时化作了碎片。袭击者明显没想到这农门小户的院中竟出现这样一个高手,裹得严严实实的面罩下发出好奇的一声“咦”。

    “二位,快进屋!”趁此空隙,莫辛赶紧招呼乔氏夫妇逃命。只是她刚一分神,对方第二手便已杀到。他左掌虚锁住莫辛退路,右掌则落实直击她胸口,速度之快招式之精妙,让她一时反应不及被打个正着,只听“咔嚓”一声,她的肋骨立时便断了几根!

    这种顶尖高手竟用来杀不会武的乔家夫妇!莫辛心里大惊。殊不知在对方眼中,能受他当胸全力一掌而不当场毙命的她更是异数。

    虽然身上剧痛无比,莫辛却越发清醒,濒死之感更是激发了她的斗志。她趁着袭击者掌势未来得及回撤,马上施展折梅手中“夺剑式”锁拿住其腕关节,然后右手满运劲力,一招至刚至正的“阳歌天钧”在方寸之间爆发开来。一秒后,蒙面袭击者捂着受伤的腰腹,飞遁出小院。

    “姑娘!”见袭击者消失无踪,乔氏夫妇这才从角落里跑出来察看。莫辛此时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更加吓坏二老,“你,你……”

    “没事。”她一边宽慰二人,一边从怀中掏出药瓶,连吞了两粒九转熊蛇丸,勉强把伤势压下。“那贼子被我所伤,应该暂时——”

    而此时,院门忽然被敲响。三人同时吓了一跳,乔氏夫妇更是面无人色,瑟瑟发抖。

    “爹,娘,开门,峰儿回来了!”

    疏豪高亢的一嗓子,响彻小院。

    “如此说来,是莫姑娘舍命相护,救下了我爹娘?”乔峰看向乔氏夫妇,在得到了父母的确认后,这高大汉子一撩下摆,径直跪于莫辛床前,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响头,“如此大恩,请受乔峰一拜!”

    莫辛无措地伸手想拦他,却牵动伤口,一时只能任由他完成跪拜。

    “恕乔某眼拙,丐帮与天南春合作了这么久,竟看不出姑娘的武功修为如此之高。不知姑娘师承何处?”乔峰起身后,瞧了瞧莫辛那搁在常人身上必然致命的伤处,好奇问道。

    “不过一个无名门派,不足一提。”逍遥派底细不便对外多讲,莫辛只好含糊带过。

    见状,乔峰也不追问,只是他话锋一转:“不过,姑娘是如何预知会有贼人袭杀我父母?还能找到我家所在?”

    莫辛便将推理过程与他和盘托出,只是当然隐去了李莲花一节。

    “姑娘实智勇双全。”乔峰心悦诚服。这时他也终于想起自己千里迢迢回家的原因,忙问父母自己的身世,果然得出了自己是他们收养而非亲生的事实,还得到了“送养之人中有少林和尚”的线索。

    “我授业恩师乃少林寺的玄苦大师,他必然知道什么。我现在就入寺拜见,请他解惑。”糊涂了半辈子,乔峰是一刻也不愿等了。

    “乔大侠且慢,”莫辛挣扎着阻止他,“那贼子虽受了伤,却比我的轻。若他去而复返,恐再生波折。何不留在家多陪陪令尊令堂?他们今夜也是受惊了。”

    乔峰看向一旁对自己露出期盼之色的养父母。他几年没回家,父母两鬓已经全白,皱纹深了,背脊更见佝偻。他们含辛茹苦抚养他长大成人,一朝为他知道真相已经够心伤了,难道自己还要在他们因他之故担惊受怕之时离他们而去吗?

    乔峰想通此节后,向莫辛又深深一拜:“亏得姑娘提醒,不然乔峰就成不忠不孝之人。”他心里万分感念莫辛维护父母之举,又敬佩她武功高强、心思纯正,越想越热血上脑,冲口而出道:“莫姑娘,你为人忠直,侠肝义胆,实乃我生平仅见。江湖中最难得意气相投,咱俩结为金兰如何!”

    “小女自然求之不得。只是——”

    “来来来,正好我父母也在,我们这就焚香磕头,饮结义酒!”

    “峰儿,你刚说的,现在莫姑娘一个都做不了啊。”

    “哦……”

    莫辛在乔家养了几日。她内功深厚,又有灵药在手,不多时便可下床活动,于是还是被乔峰抓着拜了皇天后土与父母高堂(乔氏夫妇乐呵极了),两人始以兄妹相称。莫辛又给百川院和天南春分别送了信,一是与后续队伍说明情况,二来让下属派人接应。

    “……妹子,怎么愚兄听你所言,你竟可让百川院的听你调度?佛彼白石那四人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

    家里多了人,乔家父母去邻居家换些米面,留二人在家。岂知乔峰是个好奇宝宝,又闲不下来,揪着莫辛问个不停。

    “兄长言重了,哪里就说得上听我调度。”莫辛事无不可对人言,“十年几前,蒙四顾门不弃,将我一个孤女收于麾下。后来门派风流云散,佛彼白石留在百川院,而我则创立了天南春。但人虽各有前程,旧情犹在,所以偶有联手。”

    “这次是事急从权,怕兄长落入敌人圈套,方允我一个外人私自行动。”

    “原来小妹你是四顾门旧人,那就怪不得了。”乔峰既感叹亦有追怀,“可惜愚兄十年前还是初出江湖的愣头青,身在边陲分舵,不能亲眼一睹当年李门主携四顾门纵横天下,一统武林的绝世威风,真是人生一大憾。”

    “要是能和他结交,痛饮一场,那该有多好!哎,妹子,你说李门主喜欢喝酒吗?”

    可不是喜欢吗,还专挑死贵的喜欢,还动不动就要筵开十几席,通宵达旦地喝,差点没把某段时间全门派的伙食费给喝没了。

    莫辛:【呵呵】。

    正说着,院门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必是石院主率部到了。”莫辛有些雀跃地快步上前打开院门,果见是她等待良久的石水,“你来了!幸不辱命,乔家二老安然无恙——”

    石水脸上却一点开心的表情都看不到,反而满是凝重地看了莫辛一眼,然后并没有理会她,而是径直绕过她,走到乔峰跟前。

    石水,连同跟着她的两名百川院刑探,状似无心实则密实地以三角之势围住了乔峰。

    石水语气沉沉地开口,“少林寺玄苦大师遭人偷袭,重伤昏迷。寺中有人目击了凶手的样子。”

    “乔峰,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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