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同样是身着二品正红飞鱼服,杨昀春面容白净俊秀,长身玉立,气宇轩昂,登时把本长得还算齐整的宗政明珠衬成了鱼目混珠。

    但真正让他破防的,是杨昀春手上的一块小小的令牌——天圆地方,龙纹鎏金,上书【如朕亲临】。

    “我有御赐之天龙令,即便是副职,也有独立行事之权。”杨昀春一脸肃正,凛然不可犯,“我命你们马上让开道路,非外勤序列者即刻退出元宝山庄归队。谁敢不遵,就是藐视天威。”

    宗政明珠虽依靠着族荫入主监察司,可他初来乍到又是空降,根本指挥不动资历深厚的外勤和内务部门,因此这次带来的大都是负责仪仗的边缘人员。杨昀春遣散令一下,让他这个指挥使瞬间变成了光杆司令。

    “李兄、方兄,进去吧。”无视气得跳脚的宗政明珠,杨昀春带着李莲花和方多病长驱直入。

    府中留下的监察司部属向杨昀春报告了金常宝自杀和薛慕华携宝逃逸二事,一旁的李莲花稍一思索,便向杨昀春道:“人命关天,远胜财宝,死者本身又有杀害金满堂的作案嫌疑,在下建议还是先查看金常宝的尸身吧。”于是一行人便先往金常宝的房间而去。此时尸首已被放下,李莲花和方多病上前查看。

    “缢痕浅且无延伸至耳后之痕迹,最重要的是没有血荫现象(索沟附近的深紫或紫红色瘀斑)。”他一记眼色过去,方多病心领神会地跃至绳子所系的房梁处,“梁上只有一根平直绳痕,没有自缢时挣扎留下的重叠痕迹。”

    “此人绝非自缢而死,而是死后被人吊到房梁之上。”李莲花断言。他又翻开金常宝的衣服,发现他身上也有树人症的症状。“如此,他盗宝的动机也有了。”

    “你在东一块西一块地胡说些什么,这金常宝被人杀死和泊蓝人头丢失有何关系?”宗政明珠总想找回场子,于是不断质疑。

    “宗政大人别急嘛,我们还是继续先回到金管家这一桩。要破获案件,凶器是第一要证,既然他不是死于自缢,那总该有别的致死原因。”他忽而转头,向一边的公羊无门和简凌潇言道:“公羊前辈、简兄,两位医术高明远超在下,是否可以代为一验?”

    “这,老夫不擅长定验,可不保证能查什么来。”

    “是啊,李神医,简某一向专研药物一道,不比薛神医是个全才。”

    “无妨,只是避免疏漏而已。”李莲花作出请的姿势,二人无法,只能上前。

    一番勘查后,两人对视一眼,决定由简凌潇率先说明:“李神医,除了这树人症和颈上索痕,我实在查不出更多了。”

    “唉,老夫才疏学浅,也是一无所获。”公羊无门紧跟着道。

    “是嘛,可于在下看来,公羊前辈倒是胸有成竹,”他眼中凌厉之光一闪,“不然怎么在检查时独独绕过尸体颈部呢?”

    “我只是因为你说过颈部的伤痕已明了,这,这才略过的!”公羊无门急忙解释。宗政明珠这时也为他辩解:“公羊前辈德高望重,你可不要蓄意污蔑。”

    “在下只说过索痕有异,可从未说过颈部全都不值得查。就像简兄,虽然最终未能看出什么来,但还是实实在在地从头到脚查了一遍。方多病,”李莲花朝一旁微一示意,方多病立刻上前去在金常宝遗体的脖颈处细细摸索一番,忽然似乎摸到什么,手上稍稍运劲,一根极细长的银针便从受激处飞了出来,方多病眼疾手快,一把抓住。

    “这,才是金常宝的真实死因。在下听闻“有药无门”的六十八神针,月银为芯,玉髓作尖,针针所到妙手回春。这只要稍微对比一下,便知道此针是否出自前辈的针囊了。”

    公羊无门至此其实已没什么余地可争辨了,他还是昨晚最后一个见金常宝的,作案时间也符合,可他此时仍是死鸭子嘴硬:“我这针囊又没有时时刻刻都在眼前,这肯定是有人趁我不备偷偷取走一根,好构陷于我!”

    他突然福至心灵:“那失踪的薛慕华就是最大嫌疑人!若他不是凶手,又怎有机会偷走泊蓝人头?!”

    李莲花低头一笑,不急不忙地反问:“那薛神医盗走泊蓝人头便罢了,他为何要杀金管家呢?他并无理由啊。”

    “怎没有理由?他定是与这金常宝里应外合,先是合谋害死金满堂夺得泊蓝人头,后又黄雀在后灭口金常宝想独占宝物——!”公羊无门这时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可惜已经太迟。

    “多谢前辈。这下连动机都有了。”李莲花真心实意地拱手道谢。杨昀春见事情已定,便着人将公羊无门拿下押走。

    “这公羊无门虽已是板上钉钉的凶嫌,但此案还有两个疑点:一,金常宝到底是如何隔空同时杀死金满堂和董羚的;二,公羊无门既已下手杀掉金常宝,那泊蓝人头于他肯定是唾手可得,可怎么最后竟能让薛慕华得手逃脱了呢?”杨昀春百思不得其解。

    “这两个问题咱们都先暂且搁下。本案从始至终最重要的证物,泊蓝人头,大家难道不想知道在哪吗?”

    “当然想知道!可不是它被薛慕华带走了吗?”简凌潇疑问道。

    李莲花笑着摇摇头,向众人道:“大家不觉得从进门开始,就少了一个人么?”在场之人听言左右张望,还是方多病先发现了端倪:“哎,关河梦怎么不见了?”

    他这话音刚落,便见一个窈窕身影跨进门来。

    “本侠医在此!”关河梦高声笑道,手上还拎着一个圆滚滚的物事,递给了李莲花。“幸不辱命。”

    李莲花将此物交与杨昀春,众人这才看清他手上是何物——竟是一个其貌不扬的圆滚滚的花盆。

    “这便是传说中的泊蓝人头了。”李莲花寻了杯茶水,往上一浇一抹,这看着丑兮兮的花盆便露出了晶莹澄澈,如青天之色的一角。

    “李兄,关侠医,这是怎么回事?”杨昀春大为惊奇,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此物,是我在公羊无门的房间找到的。”关河梦解释道,“其实,泊蓝人头从未被薛慕华盗走过,薛房间的字也是我让他写的。”

    “你们!你们为何要这样做?!”宗政明珠是在整件事情里被耍得最狠的,此刻自然也最激动。

    “要想看到知道一个人最真实的想法,无过于看他面对突发情况时的反应。当墙壁上出现宣称泊蓝人头丢失的信息时,大部份人表现出惊慌、愤怒、焦急等的神情动作,但只有一人,下意识地向着自己的房间转头。”

    “是公羊无门!”方多病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略带兴奋地说道,“难怪关河梦会突然消失,原来是注意到了公羊无门的异样于是顺藤摸瓜到他房里搜查。李莲花,真有你的!”

    只是他的脸瞬间又垮了一下:“死莲花!你宁愿和这个臭小子合计也不与我明说!”

    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肩头,稍作宽慰:“那么多人一起左顾右盼的,怕是要穿帮了。”

    “李兄,泊蓝人头已找到,那杨某之前所问两个问题,如今可以作答了吧?”杨昀春已按捺不住,连连追问。

    “当然,诸位请随在下来。”说罢,李莲花带着众人穿堂过户,一路行到金满堂的书房里,那隐藏着密室的书架前。他拿起桌上的玉梳插入钥匙孔中,继而一旋。

    密室大门应声打开。

    大家鱼贯而入,发现密室中灯火通明,有一人倚坐于一堆行李之上,手里拿着一本医书聚精会神地兀自看着,脚边还放着一个笼子,笼子里一只硕大的灰毛老鼠正在活蹦乱跳。

    “薛,薛神医,你怎么在这?!”

    这本该消失得无影无踪的人,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带着奇特的造型出现,任谁都得惊掉下巴。

    越过那些还在震惊中的人,李莲花走近薛慕华,对他拱手一礼:“薛神医,今日辛苦了。可有结果了?”

    这话旁人听着没头没尾,薛慕华却是心照不宣。他点点头,弯下腰将脚下笼子的门一开,那大灰耗子便如离弦的剑一般冲了出去,在堆放的各类杂物中若隐若现地穿来插去。过了一会,耗子跑到了密室的一个远离大门的角落,接着便是不断地转圈嗅探。

    李莲花见状跟了上去,然后在那角落蹲下身去,手上一阵摸索,等他手再抬起时,指尖已多了一块灰扑扑的块状物。

    “果然如此。”他嘴角上扬,转身将此物展示给众人——这是一块馒头碎屑。

    接下来的道理便很容易讲通了。董羚被金满堂关在密室之后,有人从这正上方的气道定期投喂食水,使其在密室中生存半月之久,这碎屑便是明证。李莲花又在附近发现了许多白色炭灰,更是从侧面补充了炭气杀人的整个链条。

    “那金满堂和董羚相斗之时,有人从这气道口扇入炭气,致使董、金二人窒息而死。密室的存在本就鲜为人知,更何况从外围所看不过一堆乱草的气道口,能对这些细节了如指掌并轻易安排这一切地,唯有管家金常宝。”

    自此元宝山庄案,水落石出。之后像宗政明珠提出想带走人犯物证无果,无能叫嚣着万圣道必取百川院代之云云等暂且不提。

    柴房。

    芷榆身体尚虚,正靠着木架子睡觉;而莫辛则盘腿闭目,习惯性地抓紧一切闲暇修习内功。

    狭窄的空间,仿佛靠着那扇轻薄的木门便将外界所有热闹隔绝,形成了一个安静且被遗忘的小世界。

    “吱呀”,如今这扇木门被轻轻推开。

    莫辛率先睁开了眼睛。

    缚住她俩的绳子早就去掉了,芷榆虽然娇弱,但一听到自己无罪就像脚底生风一样,只是出门两步便又倒下了,被丫鬟搀回了房间休息。倒是莫辛还有些恍惚,坐在原地,看着来人。

    逆光之中,先入目的是来人被风吹得微微翻滚的衣袂,再者是一张带着温雅笑意的脸庞。

    似梦似醒的人好像是她莫辛。

    “怎么,莫姑娘是觉得这屋子待得太舒服,不想走?”

    李莲花语气里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熟稔感,这让莫辛一下惊醒。她麻溜地翻身站起,拍拍身上的草屑灰尘,语速快得有些不似平常:“李神医说笑了,我这就走。”

    李莲花也不追究她的生硬变化,只大致与她说明了情况。莫辛听完,仍有不放心之处:“前晚有人摸入柴房意图袭击芷榆姑娘,此人可也抓到了?”

    李莲花随口答道:“是简凌潇,多得姑娘出手,在他脖子上留下痕迹。不过此人没什么恶意,只是想为他儿子取得泊蓝人头治病。”

    “呵呵,那,那就好。”莫辛不敢再多言。

    行到大门口时,薛慕华已在那里等候,而关河梦则在旁有些局促:“......我不都说了,乳燕神针我只是没带身上,不代表没有不是?”见到李、莫二人,她的俏目一亮,“你们来得正好,快给我证明,我可不是什么招摇撞骗之人。”

    “借义兄的名头一用罢了,确实算不上是招摇撞骗。对吧,苏姑娘?”李莲花笑眯眯地为她“证明”。

    “谁,谁是苏姑娘?”

    “关河梦”,或者说是万人册苏文才的孙女苏小慵,终于还是被揭穿了伪装。不过苏小慵也只是象征性的嘴硬一下而已,很坦然便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莫辛趁势上前,言明想请教乳燕神针一事,也让她爽快地应承下来。

    “莫姑娘请放心!义兄那里我去说,他要不答应我就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烦都烦死他。”

    莫辛得偿所愿,心中大松一口气。正待和众人再说些什么时,忽然有人从身后叫住了她。

    “莫辛,你怎么会在这?让我这半月好找!”

    石水大步流星地走到她的跟前,一脸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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