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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平旦时分,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雪终于停了,晨光熹微。

    新春将至,长秋宫四处挂着大红灯笼,贴着福字,却没有一丝过年的气氛,使这红艳无端透出瘆人意味。宫人扫雪的声音悉悉簇簇回荡在屋舍间,愈显孤寒。

    谢祁晟将一盆忍冬花放在花圃边,搓着冻僵的双手,向身后的两人比手势:慢点

    惊蛰和飞云放慢了脚步,把手中的药草放下,转身继续从房内往外搬药草。

    谢祁晟看了一眼满地恹恹的药草,又移开视线,看向眼前朱红的围墙。

    等飞云搬着一盆黄芪再次回来,谢祁晟拍了拍他,拿起树枝在旁边花圃泥土里写道:内务府 例银太医院

    到内务府催例银,去太医院抓药。

    “是。”飞云应了一声,随即出门。宫门前看守的侍卫见是他,收回了警惕的视线,没有阻拦。

    谢祁晟又写道:书房

    惊蛰眸中一丝惊诧闪过,又很快归于平静。她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谢祁晟苍白的指尖,温和道:“属下一会儿就去。”

    刚进厨房,一股茶香扑面而来。惊蛰带上小厨房的门,朝里面正在悠哉喝茶的人拱手:“师父。”

    简华简大厨将剩下的茶一饮而尽,胖麻脸露出嫌弃之色,咒骂道:“什么破茶,呸!例银还拖着呢?这哑巴质子爷还真没面子!”

    惊蛰见简大厨已经把茶喝完了,便去掀茶叶罐。

    里头只剩了一层薄薄的茶叶碎。

    惊蛰随意将茶叶碎和剩的热水倒入碗中,就要离开时,简华摇着茶碗,丝毫没有奴才喝茶主子喝茶叶碎的愧疚,他啧了一声,道:“你,还有飞云那小兔崽子,例银下来了就抓紧买些好东西孝顺孝顺。嘴巴都淡出一排鸟来了。”

    惊蛰背对着他翻了个白眼,语气却乖巧温顺:“徒儿一会儿给师父带只鸭子。”

    “哼,算你识相。”

    简华带着飞云和惊蛰两个徒弟。飞云总是臭着一张脸,目光阴恻恻的,惜字如金。而惊蛰无论什么时候都温柔得体,乖巧懂事,虽然话不多,但闷声拍马屁的功夫却是登峰造极。

    天热送冰块,冷了送热酒,馋了送肉,无聊了送鹦鹉......简华平日里被惊蛰好酒好菜地供着,活的比质子爷好多了——那姓谢的大冬天还吃的冷菜。

    简华十分欣赏惊蛰。

    被欣赏的惊蛰走向书房,一路上宫人都毕恭毕敬地向她行礼,惊蛰一一点头致意。

    路过寝室时,她特准贴福字的宫人进屋装饰,那宫人小心翼翼看了眼竖在寝室前虎背熊腰的侍卫,似乎是怕极了,微颤着身子进了寝室。

    惊蛰推开书房门的时候,谢祁晟已经十分没有形象地用被子把自己裹了个严实,只露出一张苍白瘦弱的脸。

    见她来,谢祁晟将被子向下拉了一点,好歹露出头。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又指了指搭在对面座位上的棉被。

    惊蛰放下茶碗,拉来棉被暖身,看见谢祁晟写的字条:飞云随时会回来

    谢祁晟的字和主人一样病病歪歪。

    热水上飘着零落的茶叶碎渣,谢祁晟没在意,端起茶碗捂手,冰冷的指尖泛起微红。

    他心想:今天难得有热水。

    惊蛰收起装出来的温婉,她冷着脸,开门见山道:“我是云炽炎派的人。”

    谢祁晟饮下一口热茶,神色未变。

    这显而易见。

    作为敌国大夏的太子,纵然新帝早已登基,膝下儿女双全,谢祁晟也还是有几分薄面的。他是云国对弈大夏的重要棋子,云炽炎又是多疑的性子,不可能不监视他。

    当年赐他两个贴身侍卫,明面上是照料生活,贴身保护,实际上却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惊蛰看着谢祁晟慢慢泛起血色的手,继续道:“三日之后,除夕夜,长秋宫将是一片火海。”

    惊蛰掐着捂在棉被底下的手,疼痛能让她保持理智。

    “有人要杀你。”

    “我邀你合作。”

    “我帮你逃出去,你给我黑蝎毒的解药。”

    谢祁晟放下茶碗,看着眼前十六七岁的姑娘。她身形消瘦,脊背挺得笔直。不同于他的瘦弱,她是常年习武的劲瘦。

    倒是坦诚,一句废话也没有。

    黑蝎毒。

    谁也中了黑蝎毒?

    为什么她知道自己会配黑蝎的解药?

    还有...

    惊蛰与他朝夕相处两年,却形同陌路,为何今日突然有此说法?

    是为了中毒的人么?

    还是背后有人指使?云炽炎吗?

    若不是云炽炎,那她到底是哪边的人?

    她能信几分?

    ......

    种种思虑涌进脑海,谢祁晟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他望向眼前这位再熟悉不过的人。

    与他对视时,惊蛰总是下意识回避,继而又逼着自己直视对方,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澈透亮,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慌。

    谢祁晟的心停跳了一拍,竟晃了神。

    他提笔写道:有何计划

    小半个时辰后,惊蛰关上书房的门,重重呼出一口气,如擂的心跳渐渐平复。

    “这就是离经叛道吗。”惊蛰摊开手掌,自己掐出的几道青紫赫然在目,她自嘲地笑了,喃喃道。

    她不知道在这布好的棋局里,她不打招呼地横插一脚会带来什么,是对还是错。又或者一切只是她的自以为是,也许她还没来得及在棋盘上落子便已死无全尸。

    生死在此一搏。她死而无悔。

    她只窥视到汹涌暗流的一朵浪花,就已不知所措,如履薄冰。

    若侥幸活了下来,她又该去哪,去干什么呢?

    惊蛰走后,谢祁晟将柜中暗格打开,里面放着一个普通的旧布袋,藏着他昨夜里刚制好的黑蝎解药。谢祁晟仔细查看了一遍,确认没有异样后将药丸和一根丝线拢入袖中,片刻后起身从书房后窗翻了出去。

    谢祁晟轻车熟路地避开各处守卫,来到他种草药的花圃,拨开矮小的枝叶,紧贴墙跟处的土地上竟有一个不易被察觉的长条形洞口!

    这是谢祁晟被抓到云国不久后挖的。那时云炽炎看得很紧,惊蛰和飞云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守卫人数是现在的两番。他拖着一身病痛,艰难地寻找出路。

    一个小小的洞,他挖了半年。它联通了宫墙内外,给了谢祁晟生的希望。

    谢祁晟拿起地里一根木枝,将药丸紧紧绑在木枝顶端,木枝顶端弯了一个奇特的弧度,木枝横着从洞口进去,再竖过来,刚好能从墙外地砖缝中伸出。

    守在墙外的侍卫余光扫见,左右查看确认无人后迅速蹲下,从墙根地缝处取走药丸,又绑了一封信给对方。

    随即木枝悄然消失,侍卫站直了身体,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又片刻,晨光刺破了黑暗,暖阳初升。阳光平等地普照大地,长秋宫这样阴冷的角落也亮堂了起来。

    草药在阳光下肆意生长。

    宫墙外响起一阵脚步声,是守卫在换班。

    谢祁晟起身将沾染的尘土拍干净,将信藏入怀中,溜回了书房。

    信中内容潦草简短:情势危急,若欧阳仍重伤不起,各处暗线无法联络,难以执行原有计划,公子务必治好欧阳......我等誓死效忠太子殿下!

    谢祁晟将信件烧毁,继续思索惊蛰的话。

    欧阳清,惊蛰,还有他,竟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块:将计就计,趁乱逃出。

    欧阳清受伤中毒,惊蛰意外坦诚是计划之外的变故,发生的太过突然。欧阳昨日午间中毒,下午惊蛰就递纸条希望他能将飞云支走与他单独谈话。

    黑蝎毒不是见血封喉的毒,中毒者一般三日后死亡,以拷问中毒者更多信息。虽然毒并不难解,但却价值非凡,一般是大规模的杀手组织才有。

    惊蛰要的也是黑蝎毒解药。这未免太巧了吧?

    欧阳清是谢祁晟在云国的重要盟友,惊蛰是与他朝夕相处的敌人,他们有可能认识吗?

    谢祁晟觉得自己下错了一步棋。

    但不知为何,谢祁晟并不后悔。

    飞云带着例银和药回来替了惊蛰的班,惊蛰以孝敬师父鸭子为名出长秋宫,却没往御膳房的方向,而是疾步到了冷宫。

    轻功翻墙,落地无声。

    她进了一间房,小跑着到一处角落。

    男人二十五岁上下,剑眉星目,左脸上有一道刀疤,横穿了半张脸,十分狰狞。他躺在茅草堆中,似乎是睡着了,呼吸清浅,一身血污已经清洗干净上好了药,伤势看着比昨日好多了。

    惊蛰担惊受怕了一天,这会见到人好好的,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身体一软,瘫倒在地上。

    昨日午时,欧阳清被人抬到这里,惊蛰本来藏在窗户底下,看到这一幕差点跳出来,又听到里面讨论欧阳清的伤势,惊蛰脑中一片空白,巨大的恐惧席卷了全身。奈何时间有限,惊蛰不得不离开。

    回到长秋宫后,惊蛰冷静下来思考。欧阳清所在组织的暗卫她在云国皇宫基本都认得,没有太医院的人脉。黑蝎毒难解,他们又能找谁呢?

    电光石火间,惊蛰想到了谢祁晟。

    惊蛰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兴奋的战栗。她心思急转,开始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惊蛰的中二病犯的毫无预兆,来势汹汹。她半个下午便临时制定好了计划,跃跃欲试准备跳入棋盘,自以为天衣无缝,顶多就是谢祁晟怀疑。

    若是欧阳清还清醒着,听闻此天衣无缝的计划,恐怕得被他的好妹妹气晕过去。

    谢祁晟出乎意料的冷静态度泼了惊蛰一盆冷水。她忽然意识到这事还有她不知道的重要隐情。

    多年后,当惊蛰和谢祁晟回想起这一年少时初出茅庐的壮举,恨不得穿越时空倒一倒脑子里的水。

    然而他们还是感谢那时年少轻狂的自己的。

    惊蛰拉着欧阳清的手,坚定道:

    “哥,我长大了,可以为你撑起半边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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