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狐景澜弯了弯唇,笑容之后,眼里露出一丝担忧,“浴佛节,按礼仪,京城贵女和王孙贵族皆在盛京的云鹤楼夜宴游会,我恐怕那日有公务在身,担心你一个人会......”
“你担心京城其他的贵女会嘲笑我们叶家?”
叶江瑶苦笑道:“让她们笑去吧,我已经习惯了。”
纯狐景澜敛眸,淡淡地道:“人多眼杂,这里也不便,我先让安淳送你回去吧,后面的事情我会帮你料理。”
叶江瑶默了半响后,疑惑问:“你为什么帮我,让今上提拔我为大理寺丞?你知道,那些顾烬尧的党羽一定会背后多舌,更加提防我,以后我办案恐怕多有阻碍,你这不是将我送进羊入虎口之中吗?”
看到叶江瑶目带期许,纯狐景澜沉默片刻后,才回应道:“眼下只有这样的机会送你当上大理寺丞,以后你探案总会比一个司直更加方便,再说你本身也有这样的能力,有了这等身份我也会放心,日后一段时间我恐怕很少在盛京游走,得回北麟,现下也不会有人对你一个大理寺丞加以为难,他们知道你是我的党羽才不敢贸然,以你和棠溪的智慧亦能化解顾烬尧等党羽惹出的是非。”
纯狐景澜这样的思虑也不无道理,叶江瑶点点头,便沉默地随着安淳回靖安郡公府。
四月初八,浴佛节,黄昏戌时。
云鹤楼门外五彩灯笼高挂,小厮门前迎接贵宾。
叶江瑶的马车恰好在此时与左相千金的马车同时停靠在门口,马车相对着。
左相千金柳珺下了马车后撞见叶江瑶,便在一旁倨傲打量着,像是在看情敌一般,她见叶江瑶身着一身矜贵的宝相纹襦裙,外披着帛,她梳了一头高髻,头戴鎏金流苏兰花步摇,身轻如燕纤腰玉挺,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娇贵的气质,冷艳的容姿尽显一副生人勿近,神情里透着股能洞察一切的睿智,美丽容颜下像危险的玫瑰又像高贵海棠花那般纯美。
是女子见了她都会忍不住多看几眼,柳珺心中打量,今日第一次见,看来她能够让青梅竹马的栀欢小公爷心甘情愿追随,亦能被富可敌国的北麟少主倾慕,真真是有过人的姿色和特别的地方吸引着他们。
她身边的太守千金马雯白了叶江瑶一眼,自持清高地在柳珺一旁小声嘀咕:“快看呐,那不是盛京恶女叶江瑶嘛。”
马雯斜眼看着叶江瑶,阴阳怪气地上前打招呼,笑说:“哟,这不是鼎鼎有名被潇王退婚的盛京恶女吗?”
话刚落,门口络绎不绝的女子和郎君皆看着热闹停下了脚步。
知春惊恐担忧地看着自家瑶姐儿,见叶江瑶神色自若,便脸色肃穆地就看着马雯,替自家主子怼了句:“不知哪家不知名的姑娘也敢在贵女面前放肆,出言不逊有辱门风,也不照照镜子!”
马雯瞪向知春,骂道:“哪里来的疯狗,不知规矩?”
规矩?叶江瑶心内想笑。
叶江瑶本来稳坐如山的脸色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慢悠悠地靠近马雯面前,吓得马雯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盛京无人不知,叶江瑶的嘴那可是无人能够怼得赢的,更别说她身边是有世家公子围着袒护,这么多人看着,真得罪了也不好顾及自己的颜面。
正在叶江瑶紧紧逼近时,柳珺伸手挡在叶江瑶身前,端着世家女子的矜贵自傲的模样。
叶江瑶瞥了她一眼,小声地道:“柳千金应该知道,什么才是世家贵女的样子,若是替一个连规矩礼貌都不懂的野丫头出头,怕是叫全盛京的人说笑,如今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王权公子哥,传出去有损柳千金的名誉,何必呢?”
柳珺听叶江瑶这席话垂眸犹豫了起来,马雯见状不甘心,气哼了一声,对柳珺讨好道:“姐姐,你看她分明欺人太甚,嘴上不饶人,我说的都是事实嘛。”
柳珺横了马雯一眼,冷冷命令道:“难道不是你先出言不逊吗?向她道歉!”
此刻的气氛登时变得怪异冷寂,马雯猝不及防地傻眼了一瞬,看了眼气势逼人的叶江瑶,迫于无奈,马雯只好勉为其难地笑着道歉:“对不起,叶二小娘子,是我错了,对不住。”
叶江瑶淡淡地道:“无碍。”于是从她们身边无视掠过。
进入云鹤楼后,贵宾们在大厅逛的逛,有的在雅间喝茶弹奏切磋名门艺技,有的则是在后园赏夜花寻可人的有缘人。
叶江瑶闲来无事,便去了后园,方才敌对她的那些人看到她后,马雯不免小声多嘴咋舌:“都有婚约了,还来这里打算幽会谁啊?”
柳珺淡定自若地观察着,只见对面有个生面的女子正巧靠近叶江瑶,马雯也觉得面生,惊愕问:“柳姐姐,这位女子不是大骏人,面生的很,她是谁啊?”
此刻,氛围变得十分怪异。
这位面生的女子年龄尚小,身穿胡服侧身配有匕首,额前戴着流苏配饰,装束似乎是西雁人,身后还有两位身材高大的随从跟着。
她大摇大摆来到叶江瑶面前,仔细打量她一番,来势汹汹,神色略带挑衅,问道:“果真是这里最美的女子,你就是叶江瑶吧?”
直呼自己的大名?还是一副有准备而来的样子,叶江瑶并未感到疑惑,早早就听闻西雁的郡主楚今簪前几日来到盛京,她猜想一定会在今日来到云鹤楼,便借此机会探查一番她来大骏的目的。
叶江瑶浅笑,笑得端正,礼貌地与她行礼,气质出众身姿妙曼,淡淡应道:“正是我,这位姑娘想必是西雁人吧?”
“我乃西雁郡主楚今簪,早就听闻叶江瑶是北麟少主的未婚夫,今日瞧见打听果真找到了你,我看你也不过如此啊,凭什么就能做少主未婚妻?”
楚今簪一股高傲的样子上下瞥了叶江瑶一眼,倨傲地继续道:“京城恶女,臭名昭著,根本就没有大家闺秀的温婉贤淑,听说你母亲是县主棠门,也不过是仗着母亲氏族的权势才能被称之为贵女,单看你们叶家也不过如此,听闻叶家上下连个主母都没有,由你执掌中馈之权,可你却让叶家在盛京成为笑话。”
楚今簪毫不掩饰地嘲笑了起来,站着看热闹的那群人高昂着下巴也得意着,马雯美滋滋地看着柳珺,得意地笑,吹着风道:“看来此人是我们的帮手啊。”
谁不想看叶江瑶的笑话,她在盛京得罪的人已然不少,嫉妒她的人也不在少数。
叶江瑶笑着回了一句:“北麟少主盛情相邀,我本再三推辞,奈何是我未婚夫,我自然今日赏面而来,却不想半路见到如此可人的妹妹,想必来大骏路上就已经打听了我吧?真是难为妹妹了,没想到我的这番谣言能传那么远,不过我一点也不在乎,少主不介意,我在乎这些作甚?”
楚今簪笑容僵硬,气得嘴角一抽,“你可真不要脸,这样传你,你都不在意,不知道你是不是装的,指不定没人的时候就躲着哭呢。”
哈哈哈......
贵女们纷纷在旁看着笑话乐滋滋地笑出声。
“少主非但不介意,本公子也不介意。”
闻声看去,花簇中站着一身月白锦衣的公子哥,是盛京女子仰慕的栀欢小公爷,温如玉,星目贵傲,明朗耀眼,他站在那儿便引来许多贵女们的追捧,就连左相千金看他也挪不开眼。
棠溪来到叶江瑶面前,笑容明媚,温润开口道:“瑶瑶,我来晚了,你不会怪我吧?”
叶江瑶诧异:“你怎么来了?大理寺没事啦?”
棠溪显然是推辞了公务特地来找她,干笑一声后,立即道:“没事,陪你才最重要。”
这一席话不知寒了多少女子的心,柳珺心灰意冷,敛眸瞬间抿抿唇,马雯见状煽风点火地道:“叶江瑶不知道是什么狐媚子,竟这样勾引小公爷,她没点姐姐你有大家闺秀的风范,名门家世哪里比得上姐姐,不过是旧朝并称的四大贵族之一罢了。”
柳珺横了马雯一言,才将那些话熄火,省得让旁的听去,丢人现眼。
这时,楚今簪双手一抱,倨傲地道:“也不过如此啊,不就是个小公爷嘛,你们青梅竹马,有这番情谊又怎么样呢?我与少主也是青梅竹马。”
一瞬,众人纷纷错愕,一个西雁人竟然和北麟少主是青梅竹马,叫人难免心生怀疑,外面人都在传北麟富可敌国,倘若有异心将势不可挡,这些风若是传到暮宗耳里,怕是对北麟不利。
“是吗?一个从西雁过去北麟做质子的郡主也配说是和少主青梅竹马?”叶江瑶不再装下去,冷笑回应。
棠溪也双手一抱,替叶江瑶向她凝了一眼,“就是,瑶瑶说的没错,你一个西雁人也配?”
“你们!这是在仇视我们西雁,我回去必然回禀西雁王!”楚今簪震怒道。
“但是!不论怎么说,我小时候皆在少主身边!”
叶江瑶的笑意收起,神色淡淡地直接开口道:“你今日这番一来,就是在耀武扬威你是质子?”
哈哈哈......
不嫌事大的一群人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楚今簪红着脸,骂着他们:“看什么看?滚!”
一声呵斥,不免引起一群人散的散,再看下去自讨没趣。
柳珺上前,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叶江瑶,继而对楚今簪道:“郡主何必来此自讨没趣呢?叶二小娘子说得挺有道理的。”
一旁的马雯错愕看着柳珺,想不明白她干嘛要替叶江瑶说话,一瞬脸上本来嘲讽叶江瑶的笑容一下子挂不住。
柳珺的忽然出现,引起棠溪的诧异,只见女子看着自己的视线似乎没移开眼,一下子就变得肃穆清冷,心中升起莫名的厌恶,自觉就移开脚步站在叶江瑶的身子另一边,不想被柳珺关注。
叶江瑶对柳珺有了一丝感激,虽然笑而不语,但眼神里透着一股欣赏之意。
都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柳珺却对叶江瑶心生畏惧和佩服,只觉她果敢,能做许多女子不敢做的事情,能说女子不敢说的。
大家都散去后,楚今簪仍然不肯罢休,对叶江瑶怒道:“就算你有这么多人帮你,又怎么样?只要我一句话的事情,你与少主的婚事就可以取消,你难道没听说吗?西雁有意与大骏联姻,取消战乱,西雁王会成全我,叶江瑶,我们走着瞧。”
言毕,楚今簪便气势汹汹得意地离开了此处,而远在躲起来的叶江离露出了一丝满意笑容。
棠溪不难看出叶江瑶难掩的心思,便慰问:“瑶瑶你还好吧?”
叶江瑶深吸一口气,不以为然笑着摇头,接着严厉地呵斥着:“出来吧,躲着多没意思!”
众人诧异,就在大家根本不知叶江瑶在说谁时,叶江离灰不溜秋地走了出来,棠溪厌恶地看着叶江离,语气不耐:“又是你!”
叶江离满脸的不甘,不觉自己错在哪,理直气壮地道:“二姐,你气急败坏了吗?”
叶江瑶上前两步,看似面无表情神色,却夹带着一股寒风逼近,吓得叶江离退后两步,倏然“啪”一声,巴掌的声音响彻,吓得马雯心中咯噔了下。
反而柳珺更甚佩服的神情看着叶江瑶,觉得她是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