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雪早早的离开,陆星还跟着江盛。
夕阳日落,江盛还不想回去,心情烦闷,干脆随心乱逛了起来。
陆星也不在意地跟在他的身后,就这样江盛和陆星走到了一条大河前。
一条横跨长河的钢铁大桥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映着昏暗的光从他们的身旁穿过,顺着车流看去,能看到河对岸的建筑逐渐亮起。
仿佛有‘啪’的一声,整个世界亮了起来,江盛和陆星走上桥边,看到了河岸上亮起的灯带,变幻的色彩和河边广场上发黄光的灯交相呼应,为座城市踱上了一层不一样的光彩。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冷风,脚下是平静流滴的江面,江盛站在桥上,听到了脚下江水流动的声音,旧生的回忆涌上心上,某种微妙的窒息感,至今难忘,一道灰白的影子,像石头被扔进河中。
江盛好像又感受到了,某种不甘的快意,随江水而来,随江水而去。
直到耳边响起惊呼,江盛这才意识到——有人跳河了!
他顿时从回忆中惊起,跟着桥道上的人群聚到了事故地点,想也没想,在众人的惊呼中他也跟着跳了下去。
世界化作了流光被抛之脑后,江盛只看到了水面,黑色的水面,映着光斑的水流,最先是双脚,再然后是紧绷笔直的身体,像落在水泥地上,巨大的冲击力差点没让他稳住身体。
浪花掀起,又无声湮没,江盛看到一个挣扎着的人,慌乱地拍打着水面,脑袋在水面下浮沉。
不顾身上隐约传来的痛疼,江盛深吸一口气,游向对方。
绕到身后,对方挣扎动作让江盛的动作一时实施起来有些困难。
桥上隐约传来人声,橘红色的救生圈被抛了下来,随着河水漂到了不远处。
对方也冷静了下来,意识到江盛是在救她,挣扎的动作平静了许多。
江盛趁机拿到了游泳圈,套在了对方身上,拉着她,游到了桥墩上。
重新回到实地上的感觉并不算好,江盛感觉思维像是被重启,之前的一切行为像是失了智。
他有想过救人,但他绝对没想过采取这种不理智的做法来救人,如果不是他了解过这方面的知识的话,要救的人绝对会多上一个他。
这不对劲,江盛昏沉沉的想,这绝对不对劲。
江盛想到了系统,又排除了,他看向另一个坐在桥墩上的人,在昏黑的光线中,对方的影模糊不清,但在看见那道身影的一瞬间,江盛就知道对方正在注视着他。
注视的感觉很微妙,一旦注意到就难以忽视,像被蚊子叮了一个包,不断地发痒感传来,难以缓解。
江盛浑身都冷冰冰的,一滴滴的水珠正从他的发尖和衣角滴下,很快就聚成了一摊水,水满溢出,再次回归河水。
他忽然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黑暗中模糊不清的人回签道:“夏瑗,你好,我叫夏瑗。”
江盛的头昏昏沉沉的,但他还不至于忘记女二的名字,迷雾中又掀起了一阵迷雾,舌尖上好像泛起了苦味,他用力抬起头来,只感觉越发不对劲起来。
江盛眼前开始出现重影,模糊的身影突然放起了光来,那光清澈,不可直视,自由而灼热灵魂,虚幻的问题从光线实质的颤动中发出,于是他听到声音。
“你是谁?”
江盛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划过喉管,带动声带的共颤,他听不到自己的声音,感觉喉间像是咽下火炭,每一次的吞咽带来一次的苦痛。
我说了什么?
江盛冒出了一个疑问,像团在茧中,沉重的眼皮难以睁开。
一条小缝,光明自此涌进,眼水不自觉的划过脸庞,江盛又把眼睛给闭上了。
脑袋发胀,发痛,手脚无力,胃里像是填满了东西,有种隐隐想吐的感觉,熟悉的感受让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自己感冒了。
江盛又睁开眼睛,侧头看到了趴在病桌边睡得不怎么安稳的陆星,他环视四周,现在是晚上,隔壁隐隐传来呼噜声,窗边的帘子半开,能看到高楼和高楼边的一小块天空。
微弱的光从窗边透过,江盛又看向手臂,不出所料地看到了一条连着吊瓶的透明软管,吊瓶中的药水只剩下薄薄的一层,很快就会滴尽了。
江盛看向陆星,见到陆星的眼皮颤动了几下,对方马上就要醒过来,没有多想,江盛的手自然而然的放到了陆星的头上,像安抚小动物一样,顺着陆星的头,动作轻柔的摸着陆星的头发,一下没一下的,陆星的神情逐渐安宁,呼吸归为了平静。
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江盛的动作一下停住,做贼心虚似的把手放回了被窝,有些不敢去看陆星。
好在陆星没有醒来,江盛很快就将心里那点不自在忘掉,他凝视着安静睡着的陆星,轻叹了一口气,默默从床上起身。
……
猛然惊醒,陆星的双眼迎来了明媚的阳光,在被阳光刺痛之前,陆星的眼睛已经闭上。
“你醒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陆星转头看到江盛提着一袋包子和一袋药走过来,这才发现自己坐在病号的床上。
陆星动作轻快的从床上下来,几步走到江盛的身边,关切地问:“你还好吗?”
江盛把包子递给陆星,“还好,刚吃完药。”
除了肢体上每扯动一次就会传来一次的酸痛,江盛的情况确实还算不错。
“那就我,昨天你吓死我了。”陆星说完咬了一口包子,发现还不错,是芹菜猪肉馅的。
等陆星把包子吃完,江盛才开口询问:“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听到江盛的问题,陆星有些生气的说:“我不知道,只看见一个傻瓜,跳桥去救人。”
“生气了。”江盛略有无奈的说,“昨天的事,我很抱歉,下次我不会那么莽撞了。”
“意外?”陆星哼一声,没有接受江盛毫无诚意的抱歉。
“江盛,你不用和任何人道歉,我也不接受你的道歉。”
气氛随着陆星的话跌入冰点,陆星冷笑着说:“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那么高的桥上,底下黑的几乎看不见,你不是去救人,江盛,你这是去送死。”
江盛没有在说话,乖乖地听着陆星从‘你的行为多么不可取’到‘怎么样安全的救人’和‘自己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在陆星停下来时,还递给他一杯水。
说完一长串话正感到口渴的陆星:……
他瞪了一眼江盛,从他手中夺过水杯,一饮而尽。
干渴得到缓解,陆星下一句话已经涌到了舌尖,突然敲门声响起。
陆星咽下了到嘴边的话,给了一次‘下次再说你’的眼神,跑去开门了。
门外站着三个人,二个身穿制服的警察,另一个人是夏瑗。
陆星对此情况早有了解,他朝着前面的高个警察点点头,指了指早己醒来的江盛,让出位置,让两人通过。
江盛没等来陆星,看到了警察和跟在其身后的夏瑗。
两个警察先是跟江盛出示了证件,然后才说明了来意。
主要是询问江盛找夏瑗的经历,江盛将自己知道的都明确告诉了对方,警察教育了几句江盛行为的危险之处就离开了。
夏瑗在警察询问后向前向江盛表达了谢意。
这是江盛第一次清晰地看到夏瑗,剧情中原本美丽动人的角色,如今面庞消瘦,神情憔悴,一头及肩的头发枯黄分叉,再不复美丽,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燃烧着虚无的火焰。
那火焰太过缥缈,江盛像是抓住了什么,又像是什么也没抓住,捉摸不定的情绪,像一只玩毛线团的猫,让江盛摸不到头脑。
他知道得实在是太少了,江盛难得感到了一丝挫败。
夏瑗在道完谢后,跟着两位警察就离开了。
江盛还在沉思,试图将最近经历过的事串联起来,像猫找到线头一样。
这时一杯温水被送到了他的手边,陆星坐在他的身边,一副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又生气了?”江盛开玩笑说。
“没有。”陆星否定。
江盛:“那你之前就是在生气了。”
陆星没有否定,干脆利落地承认了他之前是在生气的事实。
江盛:“那你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不开心吗?陆星同学。”
陆星沉默地注视着他,风从不知何时敞开的窗口吹来,吹动蓝色的窗帘和少年的发尾,江盛听到青年的声音,像一阵风,带着忧郁的蓝色。
“我只是突然想到,江盛,在你眼中我是谁呢?”
“我说了那么多的话,你会厌烦吗?这样的我,我不知道,有时我觉得你离我很远。”
“有时我觉得,我不像我。”
陆星在等待着江盛的回答,他不想也不会去欺骗江盛,当江盛问出那句话后,陆星就已经做好了决定,把自己所想的告诉对方。
急迫的心情,像坠入冰洋,风吹过,陆星在等待着一个回答。
江盛目光复杂的看向身边的紧张的青年,酸涩的情绪在胸膛中发酵,发酵出败坏的酒液,凭空让他品尝出一份苦涩。
不该是这样的,江盛心里冒出这个念头,陆星不该是这样的。
一声叹息回荡在病房之中,江盛开口说:“没关系的陆星。”
一切都没有关系,与你,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