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具情人(118)

    蓉姨踉跄摔倒了,整个人往后一坐,坐到了门槛石。

    “哞——”

    怎么推都推不开的大门居然被她撞开了!

    她不知怎的,害怕极了,想站起来却腿软,跟跑了三千米一样两腿注铅。

    万阙顶着一双分散的可怕眼睛,步步紧逼迈过门槛。

    一阵巨大的黑色旋风拔地而起,在垂眸的桃神面前凝聚形成旋涡,瞬间吞没了蓉姨和万阙。

    院子里的大桃树不见了,连身下泥土夯实的土地也不见了。

    万物都在旋转,扭曲。

    空间仿佛从时间线上脱落了,他们进入了没有外人的平行时空,周围一片漆黑、寂静。

    全世界都死了那般安静。

    “这是怎么了!”蓉姨大叫,爬起来,手机还紧紧攥着不放。

    她手中有刀,不怕。

    神来杀神,鬼来杀鬼!

    在这熟悉又陌生的地方,蓉姨控制不住声音大吼。

    “万阙,你在做什么?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看来你不知道啊,原来那个人只告诉了我一个。”

    万阙一脚轻一脚重地走向她。

    蓉姨忍不住讽道:“呵呵,你觉得我直播说的哪件事不对吗?想跟我对质?”

    “当然都对,那都是你的手笔,你记得可真清楚,比我清楚多了。”

    万阙顿住,原地盘腿坐下,慢悠悠抚摸他那与金属相连接的粗圆膝盖。

    他一低头,看不到眼睛,蓉姨的畏惧就少了许多。

    她居高临下冷声道:“你都知道了?白蕴告诉你的?还是减虞!”

    万阙拆下左腿的假肢,疑惑问道:“真奇怪,你都不好奇为什么你可以随意玩弄我的人生吗?”

    蓉姨:“那有什么可好奇的!有的能力是天生!你不信也得信!”

    万阙:“哦——是吗。”

    他握住假肢,狠狠往地下一摔,然后又神经质地笑了,说:“看来你作为白家人简直合格得不得了,瞧瞧,桃神,是桃神给了你复仇的希望,是吗,你是这样觉得的?”

    蓉姨根本不能容忍他这么污蔑自己。

    桃神是她此生最恨的存在!

    “你生来就是男的,你根本不懂。”蓉姨轻蔑地挑起眼皮,“要是你来过我的日子,你也会恨,恨这个地方,恨这个神神鬼鬼的泥巴捏的雕塑!不,我巴不得我没出生过!”

    妈妈就应该在发现她是女孩儿后把她掐死。

    这样,她就不用躲躲藏藏,不能上学,不能交朋友,不能——和相爱的人厮守终生。

    万阙轻声道:“那个被你杀了的女孩儿,也这么想吗?”

    蓉姨扬起尖刀:“你在搞什么!我手机还在直播,你也不想活了?呵呵,我在直播说的那些话,分明是在帮你洗刷冤屈!你的

    一切都是孔天为害的,他现在也死了,你难道不应该开心!”

    说罢,她迫不及待想看时间。

    必须要赶在球赛结束前,把余桃镇的罪孽全部公诸于众。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

    球赛的比分如何,她根本不关心,谁进了球,谁扳平了球,谁在尽全力奔跑——

    她不关心。

    万阙耐心等她重复好几次按亮手机再锁屏,再关,最后不信邪地来来回回戳点手机屏幕。

    “别费劲了。”他说,“时间停了?”

    蓉姨在黑暗中看不见方向,索性摘了眼镜,凭声音寻找万阙的所在,怒道:“是减虞,就是他,是减虞!只有他喜欢耍这种小儿科的把戏!”

    “减虞?”万阙也取下了右腿假肢,“他?他是很聪明,可惜,比我晚了一步。他还以为自己多了不得,找到孟擎,告诉我应该来找你复仇。”

    “原来是孟擎。”蓉姨那双浑浊的杏眼满是憎恨,“他永远这么不听话,就像个怪胎!他恨我?他凭什么恨我!我亲手杀了一个男孩,让他活了下来,他却一直恨我!他天生心肠狠毒,勾引白蕴堕落,还把白蕴也变成一个乱.伦的孽畜!”

    万阙双手撑住假肢,冷冷道:“白蕴,都差点忘了他了,你可真是心机深,不仅仅折磨我,还要把你光风霁月的儿子送到我身边来刺激我!你引导他成为我的粉丝,假模假样地让他来施舍我,而我竟真的被你们骗了。”

    他啧啧摇头。

    “要不是白栾露出马脚,我怎么能追查到他的身世呢?白如露,你真可怜,生了三个儿子,两个都恨你,唯一不恨你的那个,你却日日想着要把他当成破抹布撕烂,我是不是该说你活该?”

    蓉姨惊道:“白栾杀巫山是你搞的鬼!”

    “没错。”万阙大方承认,“巫山被白栾洗了脑,自以为《情人》真是他自己预言写下来的故事,他一边应付傻乎乎的白蕴,一边傻乎乎地被白栾卸磨杀驴!白栾却怎么也算不到,巫山对我产生了迷恋,我一告诉他真相,他就去找白栾要说法,于是,哔——巫山死了。”

    “白栾见事迹败露,就连忙将手稿交给你,引来了减虞……你给减虞也编了个可笑的故事,对吗?真亏你想得出来,什么长生不老,什么兄弟阋墙……你没想到吧,你在三灵街老屋埋手稿的时候,我就在路边盯着你!你明明知道是白栾‘害’你的一双儿子背德,却表现得那么冷漠……于是,我终于想明白了一切。”

    蓉姨满不在乎道:“不用这么卖关子,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吧!”

    她缓缓挪动,右手放在背后,紧紧握着尖刀。

    只待万阙放松警惕之后就杀了他,逃出去!

    万阙沉静在叙说之中。

    他抚摸假肢,好似抚摸他曾经还健全的、无所不能的双腿。

    “继承,我明白了,是继承。白栾自以为他是螳螂,却没成想他的能力只是你给他的。自他回国寻亲,却得知你抛弃了他,就恨上了你,恨上了白蕴,他导演了白蕴孟擎进入定安一线队,然后顺理成章作为‘侄子’来到你们一家身边,近距离享受自己导演的戏剧,他还让白蕴跟孟擎分手,跟方润娥谈恋爱。冬至那天,只有四个人不想让我回费兰娜,裘徽、孔天为、减虞、还有白栾。”

    “可是等我查到真相,白栾也顺利死了之后——”万阙喃喃道,“一切都没有结束。”

    “什么没有结束?”

    “那个人告诉我,只要作者死了,输了,他构造的世界就会崩塌,记忆会被抹除,会消失,可没有结束,白蕴还在跟方润娥谈恋爱,孟擎还在苦苦爱着白蕴,这都是因为,白栾,他根本就不是最终作者,他只是你设定中的一环!”

    这已经是万阙第二次提到“那个人”。

    可惜的是,蓉姨不感兴趣。

    她没有刨根问底的执念,她总能绝望地接受现实。

    当她发现自己在网上寥寥几笔猜测万阙比赛的比分却一一应验时,她一秒都没好奇过原因,更没想过用来赌球,而是立刻删除了那些帖子。

    她藏着这个振奋人心的秘密,心想,终于有办法给如电报仇了。

    万阙道:“能设定白栾人生的,非你莫属,你对白栾的态度也验证了我的猜测,可是,接下来该我犯难了,我要怎样才能报仇呢?”

    他说这话时,也在苦苦思索,好像很难办。

    “让白蕴也体会体会我当年的痛苦?不,你哪管他的死活啊。随便把你杀了?那我的恨呢?就这么烟消云散,让所有人都忘了吗?不不不,哪怕他们骂我、诅咒我、污蔑我,也好过全都忘了,而你——”

    “只能死在此时此刻!”

    他恨恨地扔开假肢,双肘撑地,一点点向蓉姨爬去。

    “我要你永远都不能如愿,你不惜牺牲白蕴,也要让白家人杀女婴的罪行曝光,要还白如电清白,我偏偏不要你如愿!”

    令蓉姨恐惧的是,此时万阙的声音鬼魅般充斥着所有角落。

    好像有个360度环绕的大喇叭在头顶,她根本听不出万阙到底在哪儿。

    万阙的眼珠在眼眶里胡乱地滚动,近乎妖异,血色染透了眼白。

    没有光源,瞳孔却宛如镜子,很反科学地倒映出了蓉姨手中的尖刀。

    他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到了她的身后!

    “啊!”

    蓉姨感到脚腕一凉,被万阙冰冷的双手拽住了。

    她命令自己冷静,高举尖刀,弯腰对准万阙的头颅扎去 !

    刺啦——

    液体流了出来,沾满她的手,她刺破了万阙的脑袋。

    可是当她睁开眼,却骇然发现两颗眼珠子在发光。

    万阙的眼珠子在发光。

    亮晶晶的,两颗黑色的眼珠子,自万阙的眼眶之中飘了出来,飘到空中,肆无忌惮地飞舞,给黑暗添了米粒大小的光华。

    “该死,你在搞什么鬼!”

    蓉姨咬牙去抓那眼珠子,可不管她怎么跳,都徒劳抓了个空。

    万阙呢?他死了吗?他为什么没有叫?

    蓉姨后背腾起一片森寒,忽地听到背后又有窸窸窣窣的蠕动声。

    又来了。

    她想,这次一定要让你死透!

    她故意等在原地,等双脚又一次被抓住,她故作慌张地往地上一倒,再拼命踹,果然踹到了万阙的头。

    她弓腿死命将万阙上半身拽到跟前,顺着胳膊摸到了他的脖子,然后是耳朵、后脑勺。

    很冰,很凉,没有活人的温度。

    但蓉姨分不出神深究。

    “你去死吧!”

    她再次扎穿了万阙的后脑勺,一刀,两刀,无数刀,越来越快,阻力越来越小,噗噗噗地往外流着液体。

    她甚至伸手进去扒开了万阙的头盖骨,又抓又捏,把里边湿黏滑腻的东西全都掐成了汁!

    然而,万阙还没死。

    他还没有死。

    他没有小腿,趴在地上,脑浆迸裂粉碎,却还紧紧抓着蓉姨的脚腕,把她往前拖。

    “什么,什么东西!”蓉姨终于崩溃了。

    她感觉万阙的身体异常沉重,就好像正在往下坠落,但他不仅自己坠落,还要抓着自己一起。

    蓉姨尖叫着被拖走,大声叫那几个保镖的名字,希望他们能早点发现庙里诡异,赶紧救自己出去。

    “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蓉姨嘶叫道。

    “我不能就这么死了!”

    她绝望地躺在地上,看到了一片星空。

    不。

    那不是星空。

    那是无数双发光的眼睛。

    她被万阙拖下去了,掉进坑里,很深很深的坑,掉了很久都没着地,无边无垠,有种在云端飘荡的感觉。

    这种漂浮的眩晕并未持续多久,因为马上就有泥土落下来了。

    她听到好多道不同却又相似的男人声线在唱——

    “不见,便是不知。”

    “不知,便是不觉。”

    “不觉,便是未来。”

    泥土像石头重重地砸在她身上,她拼命伸手,向那些眼睛求救,泥土填进她的嘴巴。

    “我不能死——”蓉姨哭出声来,“我要给你们报仇,要给还没有出生的她们报仇,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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