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北京。

    刘扬扬搂着醉醺醺的宁阳回到宿舍，肖俊和黄冠亨想伸手帮忙，不过刘扬扬并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

    于是他们先交换了一个眼神假意回房，等刘扬扬出来端杯水再进去后，贴在宁阳的卧室门外偷听里面的动静。

    肖俊用口型问“他们在干嘛”，黄冠亨赶紧皱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继续认真听墙角。

    “我好想你。”

    肖俊和黄冠亨在门外无声地呐喊着，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脸上全是看好戏的激动表情。

    “什么？”

    “我好想你。真的。”

    “啊啊啊啊啊啊！！！”肖俊没忍住开口，黄冠亨马上把他的嘴巴捂住拉到他自己的卧室里。

    “你叫什么！别打扰他们！”黄冠亨小小斥责了一下肖俊，不过他没比肖俊冷静到哪儿去，“扬扬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

    肖俊嘴都要咧到太阳穴，开心得不得了，“为什么他们表白我会那么开心，我以前对同性恋也没有兴趣啊。”

    “我也不知道，就是莫名其妙地开心。”

    但是那边情况不容乐观，因为宁阳诉衷肠的对象，不在这个卧室里。

    “你为什么要换号码？”

    刘扬扬本来还如原野骏马般奔驰的心跳，被这一句话打回原点。原来，他被当成了别人。

    刘扬扬有点愠怒，他猛地一松开手，宁阳顺势直接砸了下去，脑袋磕到了床头板。

    “你睁开眼，看看我是谁？”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这句话。

    宁阳吃痛，豆大的泪珠马上涌出眼眶，他带着哭腔地摸着自己的头，“好疼……奇怪，怎么会这么疼？”

    刘扬扬那颗没有主见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他深吸一口气，撑着手臂将身体伏在宁阳的被子上方，此刻他的鼻尖距离宁阳只不过一拳而已。

    他拭去宁阳眼角的泪水，轻声问“宁阳，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宁阳睁开眼睛，因为突然的剧痛，酒精带来的迷幻雾气逐渐散开，露出站在雾气尽头那张熟悉的脸。

    “……黄冠亨，你死定了。”宁阳对着那张脸的主人，下意识说出了违心的话，然后那边卧室正偷乐的黄冠亨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喷嚏。

    宁阳心里清楚得很，他们是公司内部众所周知的金牌cp，他平时卖腐卖得顺手拈来，镜头前后都做足了功夫。

    宁阳敏感了十几年，他很早就发现刘扬扬对他跟对别人不一样，不过他当作营业搪塞过去了。

    不过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他只好不断回避最真的那些东西，然后无声地告诫自己，他们之间那都是纯友谊。挚友就是挚友，是不可以变成爱人的。

    很明显他无法接受友情变质，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得很明显。所以整个威神V都以为，他宁阳对同队的刘扬扬不一般，有猫腻。

    也不知道这样僵持了多久，刘扬扬才满怀心事地离开宁阳的呼吸范围。宁阳在心里默默吐了一口长气。

    “没事，明天你就会全部忘了，一切又都会好的。”刘扬扬说。

    早已清醒的宁阳咽了口唾沫，抿着唇装迷糊地问，“那我要是把你一起忘了怎么办？”

    “只要你忘记痛苦，忘记我也无所谓。反正你忘记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刘扬扬笑着说出这句话，轻松的语气里全是苦涩。他说完那句话之后就起身关掉了灯，轻轻带上了房门。

    宁阳记性很好，很少会忘记什么事情。除非，是故意的。

    大部分都是2017年上半年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有关病痛，有关缺席，有关谣言，有关宿命。

    那段日子是宁阳短暂人生中最大的劫数，痛苦到真心笑出来的时刻两个巴掌都数得过来，痛苦到连稍微提及一点关键词都会隐隐发作。

    所以他只能封闭起来，像一只坚果一样，别人问起就说壳里是空的，其实里面全是坏掉的果仁。

    大概，刘扬扬说的就是那些事情吧。宁阳苦笑，他还没有把自己烂掉的果仁摊开在阳光下的勇气。

    宁阳翻了个身，很快，浅蓝色的枕套上就晕出了一片片水渍。

    在不接受友情变质的同时，他也不相信会有第二个人喜欢这样扭曲又破碎的自己。

    毕竟，曾经那么爱过他的董思成都觉得他自以为是。毕竟，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强硬又脆弱。

    第二天，宁阳肿着眼睛走出房门，发现刘扬扬正和黄冠亨坐在沙发上打游戏。只不过一个打手游，一个在用ps4打游戏。

    刘扬扬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宁阳，很快就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随口问了句，“你眼睛怎么肿了？”

    宁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喝酒喝的吧，看来我以后不能喝酒了。”

    刘扬扬哼笑一声，继续看着电视打着游戏，“对，你是不能喝酒了，你昨天差点在酒吧里开fan meeting。”

    黄冠亨哈哈大笑，问“真的假的？我们seven这么屌？”

    “骗你干嘛？我亲眼所见，这个人在台上全开麦唱跳呢，左手一杯野格，右手无翼而飞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黄冠亨笑得喘不上来气，正在拿矿泉水的宁阳尴尬地干笑，犹豫半天还是开口问，“我昨天没说什么吧？”

    刘扬扬回复得斩钉截铁，“没有。”

    “那……”宁阳喝了口水，抿唇问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要给你打那通电话吗？”

    “大冒险输了呗，还能因为什么。”刘扬扬淡淡地说，黄冠亨反而比他更好奇，“什么电话？”

    “好吧。”宁阳没理黄冠亨，直接回了卧室。黄冠亨还不死心地在身后叫唤，“什么电话啊？说什么了你们？这么神秘？”

    “打你游戏去，家都被偷了还电话电话。”

    宁阳迅速换好了衣服，出了门去准备外务行程，跟刘扬扬之间的关系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黄冠亨瞟了一眼刘扬扬，“怎么，你们昨天没进展？”

    刘扬扬头都没动，面无表情地回复，“他不喜欢我。”

    黄冠亨撅着嘴，摸着自己的下巴思索，“不像啊。”

    刘扬扬又把一款游戏打通了关，放下ps4，笑得比四月的春光还要灿烂。“哎，Hendery我问你啊。你认识宁阳几年了？”

    “16年到现在，快三年吧。”

    “你不觉得，宁阳这家伙一直是个顶尖的猎手吗？你信不信，NCT里的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在他心里地位不一般。”

    刘扬扬后仰陷进软塌塌的垫枕里，看着不断移动的时钟，嘴上还带着看得透彻的笑容。

    “他最擅长把人的感情玩得团团转，当你觉得他跟别人不一样的时候，你就落网了。

    当你觉得他有可能喜欢你的时候，你就彻底输了。”

    黄冠亨看向一动不动的刘扬扬。

    他原本以为，刘扬扬是跨完年喜欢的宁阳，后来觉得更早一些，应该是在去年年底总是卖腐假戏真做喜欢的，再后来又觉得是威神V出道以后和宁阳同住就喜欢了。

    现在看来，这个人输得比他所预计得还要早。

    他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清醒地踏进这池没有尽头的泥沼中，主动把这张网束缚得紧一些，再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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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9年，五月。

    NCT2019开始进行物料拍摄，这也是肖俊、黄冠亨和刘扬扬在威神V出道后首次合流NCT回归。粉丝戏称“上户口”，因为威神V所有成员在国内不允许提及有关NCT的任何事情。

    他们三个人对这次回归负担很重，因为同期练习生进NCT的几乎没有，所以他们在大队没有相熟的人。

    不像李永钦和宁阳，不管是127还是Dream，都可以打成一片。钱锟虽然跟很多人都相处不久，不过他是个自来熟，和那两个E人一起，很快就在拍摄现场和其他成员聊得火热。

    只有刘扬扬比较特殊，不太擅长社交，也没有多少同期练习生，最多和金廷祐还有郑成灿熟一点。不过这么久没有联系，相处的时候也不太自然了。

    所以，他只好跟在交际花宁阳身边，他去哪，刘扬扬去哪。

    公司去往机场的大巴上，刘扬扬早早占好了后排的一个位置，然后目不转睛地盯着入口处，但是等了很久都没看见他等的人。

    座位快坐满的时候，宁阳才不紧不慢地上车。刘扬扬立即投去眼神，无比期望他会收到自己的暗示坐过来。

    罗渽民此时也上了车，和宁阳一同站在入口处，他们笑着地聊着天，讨论着谁先选座位。眼看着罗渽民就要先一步坐过来，刘扬扬深吸一口气，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宁阳的名字。

    “宁阳！”

    “你耳机忘拿了，在我这里！”

    车厢瞬间由喧闹变得安静，所有人都看向后排的刘扬扬，但由于没几个人能听懂中文，所以很快又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除了同座也空着的董思成，大家都在看刘扬扬，而他正逆着人流盯着入口处的宁阳。

    宁阳无视掉了董思成的眼神，缓缓走过刘扬扬那边的座位旁边。刘扬扬立刻挪到靠窗位，他笑嘻嘻地看向宁阳，宁阳站着朝他伸出手，“我耳机呢？”

    刘扬扬在前一天晚上发现宁阳的耳机掉在他们宿舍的沙发上，就顺手摸走了。他原本是想趁宁阳找不到耳机然后给他送一副新的，因为宁阳总是说自己耳机不灵敏但又不舍得换新的。

    没想到，这时候倒派上用场。

    “在这。”刘扬扬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此时的他颇有点得意。

    “你的耳机呢？”宁阳淡淡地问。

    “我还以为这个是我的，结果打开发现名字是你耳机的名字。”嗯，这个理由非常自然。刘扬扬默默肯定自己的脑袋瓜。

    刘扬扬摘下右耳的耳机，伸手递给依然站着的宁阳，“连都连上了，要不要顺便听听？我一到机场就马上去买耳机。”

    宁阳转头看了一眼董思成旁边的位置，罗渽民已经坐在那里跟他谈笑风生，于是宁阳只能顺势坐下，刘扬扬抿着嘴拼命憋住笑。

    不知道为什么，宁阳今天一整天都有点故意回避刘扬扬，从在宿舍楼下开始。现在坐在一起十分钟了，一句话都没有说。这和刘扬扬的攻略计划那是完全不符。

    难道我哪里惹到他了？刘扬扬想。

    此时耳机正播到了Troye的《for him》，他们左臂挨着右臂地听着「You don’t have to say I love you to say I love you 」。

    刘扬扬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相隔0厘米的宁阳发来的微信，“这是什么意思？”

    随这句话附赠一张有道翻译的截图，图里是一句德语“Ich mag dich”，翻译是“我喜欢你”。

    看来这就是宁阳回避刘扬扬的根本原因，他发现了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刘扬扬马上回复他，“字面意思。”

    “你为什么要说是‘笨蛋’的意思？”

    刘扬扬还没来得及回复，宁阳又发了一条，“你是太久没说德语记错了，还是觉得拿德语耍我很好玩？”

    “如果我说两个都不是呢？”

    刘扬扬用右手快速打出藏在心里很久的那句话，“你是不相信我会喜欢男生，还是不相信我会喜欢你？”

    宁阳震惊地转头，看向那个正好也在看着自己的刘扬扬，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少见的炽热认真。

    现在开始，刘扬扬对宁阳已经没有了任何秘密。

    “你知道你这么说了以后，意味着什么吗？”宁阳急促呼吸着，不停地打字，“我们当朋友不好吗？最好最好的那种朋友。”

    刘扬扬看了一眼微信，索性放下手机，凑到宁阳的左耳边，用半气泡半沙哑的嗓音低低地说。

    “不好。因为，All I need is you。”

    此时，耳机里Troye深情地唱到「All I need is you 」，两遍。

    我不想当你最好最好的朋友。

    我想要的只有你，和你身边最亲密的那个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