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涂！涂涂！你、你居然背着兄弟我……？”谢流云不可置信地指着凉川，“你这个反应怎么回事？我就诈一下，真有货啊！？”
胡喆和齐页心里那个东风吹、战鼓擂啊！可不就是你吗神经……真是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
但是从刚刚凉川睡觉的时候的战况分析来看，谢流云好像很关注对面那个叫肖临风的女孩子。
刚刚在吧台一直缠着人家喋喋不休，最后被老板过来以“妨碍到员工工作了”的理由请开了，回来之后说话做事都是恹恹的，一副兴趣不大的样子；但九点肖临风一下班他就满血复活了，在大家都想回家的时候居然宣言“游戏才刚刚开始”……
齐页直接掏出手机，和胡喆分析起来。
页：我说川哥不敢承认呢？原来是云哥心有所属了啊……
喆：欸？你是说临风姐姐吗？他们不是昨天才刚认识吗？
页：竹马敌不过天降啊、、
喆：那怎么办，要帮凉川哥哥吗？
页：帮。怎么不帮，追求一个人的权力都是平等的，不争取一下就放手，那样川哥只会后悔的。
两人一拍即合，准备预谋个大的。
……
“他都说了大冒险了，就大冒险呗。”何晴倒是洒脱。
大冒险的牌是按顺序拿的，但是牌是新买的，放在盒子里谁也不知道下一张是什么，谢流云觉得这样最公平。然后凉川就抽到了唱一首歌。他正在愁感冒了的嗓子只能上去开哑炮呢，谢流云很贴心地为他解围，“涂涂嗓子不舒服，就算了吧……算到下一次去。”
又一轮石头剪刀布，齐页输了，不太自然地输了，他刚把手伸过去，那盒子便“啪嗒”一下被碰掉在地上，纸牌都哗啦啦地掉出来，胡喆赶紧帮忙，两个人手忙脚乱地把纸牌装回去。
“这不都被你俩看到了啊？”何晴指出盲点，大家也纷纷赞同，于是推搡着让两人站起来完成刚刚凉川没能完成的那个——唱一首歌。
两个人很尴尬，但还是答应下了。没有人注意到齐页藏进长袖里的卡牌。
……
他们唱了一首《Pink Champagne》，很chill的氛围，何晴用吉他给他们伴奏。齐页倒是没所谓，唱得很大方，人一自信起来就有魅力，他有种花花公子的感觉。胡喆就比较拘谨了，他声音相对尖细，唱这样的歌简直格格不入，唱的时候还一直不敢看何晴的那边……但看到了他极其不好意思的一面，众人和店里的其他客人都只是拍手叫好。
两人下来，谢流云又带头给了他们热烈的掌声。
接下来的一轮是肖临风输了，她执意选了大冒险。凉川和谢流云都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听着她念着牌面内容，“选择两个人和你一起向大家展示自己的童年照片。”
还好不是什么过分的内容，凉川不知自己是不是在暗自庆幸。但转念又想起自己上一次的惩罚要推到这次，他很自觉，“呃，我手上没有照片。”
“都怪你用老年机涂涂，老年机就算了，你当初选一个能拍照的不好吗？”谢流云露出扫兴的表情，向大家指责凉川的不可理喻，“现在哪里还有人不用智能手机的？你们是不知道，他跟他家那个老爷子联络是通过写信……”
众人也纷纷露出不解的表情，听闻如今凉川还有写信的习惯，都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了。
“信啊，很浪漫呢。”肖临风却突然打断了气氛，她解释道，“现在打字很快的，那些信息也都很快的，我觉得只有写东西的时候文字才能被沉淀，信是带着思念的，能被写上去的一定不是碎片化的东西，是沉重、持续的爱，不觉得这样很浪漫吗？”
她一脸憧憬地说，脸上露出很甜的笑容，谢流云久久地盯着，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心。肖临风回神，发现话题被自己拉远，不好意思地道歉。
“能收到彩信的，我只是没有把照片传进手机的习惯。”凉川固执地回应谢流云的问题。
“那好吧，临风，你先选人呗。”何晴招呼着，肖临风看向她，“嗯，我想知道你小时候的样子，小晴。”
“好的没问题，我先找找啊……”何晴便翻相册去了。
“另一个……”肖临风把眼神停留在谢流云身上。谢流云用很期待的眼神看着她，他现在所有注意力都在肖临风那里，只希望能从她口中听到自己的姓名。
凉川也莫名紧张起来了，他看着两个人此时氛围还算不错的样子，心里有股莫名的酸涩，便默默撇开视线。
“流云，想看你的。”
桌上的起哄声惹得少女少男面红，凉川突然意识到今天自己是不该来的。他不想做出让别人扫兴的举动，同时他也做不到平静。他带着一人的喧嚣藏在角落里，任心池里的涟漪一次次、一层层地泛起……真希望自己刚刚一觉不醒。
不一会大家就开始交换看照片，幼时的肖临风长得像个洋娃娃，精致而秀气。照片里的她穿着蓬蓬裙，站在六层的巨大生日蛋糕面前，脸上的笑意很有感染力。
何晴翻出来的照片大概是初中时期的，算不上小时候。但照片里的女孩子非常健美，她正在排球场上接住了一个扣杀，神情紧张又惊喜。
谢流云的照片是大概小学毕业那会儿拍的，他的脸上还有肉嘟嘟的婴儿肥，穿着乡下让人感到怀念的校服，坐在公园的儿童攀爬架顶端。背后就是蓝蒙蒙的夜幕，月亮若隐若现。和肖临风、何晴的特写照不一样，谢流云这张照片是人物和场景完美融合在了一起。
画面里传达出一种忧郁的蓝和寂寞的灰。
空旷的公园、空旷的天空。他在两边空旷交融的地方独自坐着，完美的侧影、思索似的神情，不远也不近。那是凉川眼里的谢流云。
“哦，好好看，拍得也好厉害，像画一样~”苏一盐诚恳地评价。
“涂涂拍的，我超级喜欢的一张。”
凉川一惊，自己和“喜欢”同时出现在了一个语句里……他真希望自己别这样一惊一乍。他看到众人仔细的观摩、被吸引进照片之中般的神色，只觉得委屈。
那本来是只属于他的视角。
尤其是肖临风，她端起手机就是一顿“咔咔”，她后知后觉地道，“啊，不好意思，你会介意吗？这照片拍得太好了，我很想保存它。”
谢流云在一片面红耳赤之中放纵她，肖临风露出很治愈的笑容。
不一会儿，谢流云注意到凉川的离群，便又翻了翻相册，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似的，吆喝大家过去看，“我手机里找到了涂涂小时候的照片。”
“欸，长头发，这个好像女孩子一样！”何晴抓住要点评论，苏一盐也已经是一副看呆了的表情。
肖临风见状看去，看到小凉川披着长长的黑发，很开心地走在路上。“哇，好可爱的小朋友，这也太漂亮了吧。”她又把视线移动，照片里的凉川眼神追随着一个男人，是的，照片里还有一个人，他牵着凉川的手，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旁边这个是？”
“啊，那个是宋志远，是涂涂的……”
没等谢流云说完，凉川便从后面伸手将手机反扑在了沙发深处。
众人疑惑，抬头只对上凉川结霜般冷漠的神色。他的脸上有厌恶，眸子冰凉到了极点。
甚至语气都发着抖，“不是让删了？”
“啊！抱歉……我忘了……”谢流云挽回般地道歉，他试探性地看回去，凉川抿着唇一言不发，他低下头去，调整自己的面色和声音。
“怎么了啊？”苏一盐有一些蒙圈，脑海里还有照片里的残影。
“没事……你们继续，我出去一下。”凉川随即起身，走出了水吧。
众人看到他落寞的背影步入浓稠的夜色之中。雨还淅淅沥沥地下着，只留下谜团。
……
好想就这样逃掉算了。
-
店内
“那是谁啊？”苏一盐好奇地追问，她的一双眼粘在凉川一筹莫展的背影里。
雨里不知从哪里投来一束光亮，成百上千的雨之蚊蝇在光里开展一场饕餮盛宴，它们衬得凉川更加破碎。很显然，今天发生的种种让她不由得对凉川产生过多的关注和未知的好奇。
“宋志远，川哥的继父，他好像很讨厌这个继父。”齐页接话道，苏一盐的疑问没有结束，“为什么？照片里的两人都很开心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川哥回来的时候只说他妈妈没了，关于宋志远他只字不提。”
“那现在他是和他的继父相依为命吗？”
“好了！”谢流云打断他们的对话，神情里充满了自责，“别再问了，涂涂不喜欢让别人知道这些……”
“好吧。”苏一盐便不再提问，但好奇的种子还是在内心里悄悄种下……
……
凉川回来的时候每个人都假装自己很正常，对他并没有过多在意。只有谢流云自责到无以复加，他竟然站起来对凉川深深地鞠了一躬，“涂涂，我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我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你打我吧！”
“没事了，继续吧。”
齐页和胡喆两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他们生怕凉川就直接回去了，这样一来他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你们玩吧，我就不了。”
此言一出，轮到胡喆和齐页急了。齐页大脑飞速运转着，他赶忙阻止道，“不行川哥，要玩就一起玩，你这是还没有原谅云哥吗？”他很快被胡喆撞了一下，胡喆圆场道，“最后一次了，已经很晚了，大家一起玩，这次之后就结束了，如何？”
被这样请求，凉川不好再拒绝。
但是他们玩乐的兴致已经不高，天黑得吓人，水吧里的客人也陆陆续续地散了，每个人都归家心切，更别说这次凉川又在石头剪刀布上输给了所有人，众人已经不想再为难他了。
而齐页很兴奋，他趁所有人不注意，将牌盒拿到手里，然后故作镇定地将袖口里藏的那张拿出来，若有其事地帮凉川念道，“请选择和你左边的人喝交杯酒，或是罚酒五杯。”
“……”
凉川左边坐的正是谢流云，而谢流云听到内容只是笑笑，“喝吧，喝了就快散了，时间也不早了，涂涂，喝了这杯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啊？”
“哦，正好，我买可乐的时候多买了一罐啤酒。”何晴将那罐酒拿出来放在桌上，她不确定凉川需不需要，问道，“是喝饮料还是酒啊？”
凉川抬眼，视线里有一种莫名的疲惫。他看向肖临风，肖临风的目光寸步不离谢流云。她的眼神里，是期待？还是不情愿？这酒能跟谢流云喝吗？……说到底可能人家也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虎视眈眈吧，这场面已经够难看的了，他确实是不想再搅扰别人的兴致了。
但他做不到。手臂缠绕、交换命运的仪式……那些事情在谢流云还能够如此坦然地对他笑的时候，他做不到。如果真这样做了，凉川预感到自己会变得像小人得志一般那样沾沾自喜……这是卑鄙的行为，是猥琐、低劣的行为。
他只想要堂堂正正。
然后齐页和胡喆就在自以为是的窃喜中，看到凉川将何晴推来的酒接过，开盖，一饮而尽。凉川脖子修长纤细，滚动的喉结“咕噜咕噜”地将这些辛辣的痛苦和屈辱尽数咽下，就像他曾无数次地咽下喉咙里的酸涩、不允许流出来的泪水一样。
外面的冷风呼啸着，透过没有关严实的窗户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哭如诉，让人身上不住地冒起鸡皮疙瘩。
“罚酒，我喝完了。”他表情漠然，嘴角还残留着水渍，眼神紧盯齐页和胡喆，“有意思吗？”
谢流云也懵了，凉川这是不打算原谅他啊？还有齐页和胡喆，他俩知道什么内幕吗？
在场的所有人都懵了，一时之间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道怎么了，只有齐页和胡喆再次愧疚地垂下头。他们又做了多余的事。
“对不起……”
谢流云这才反应回来，一脸诧异地看着齐页，“你们做了手脚？为啥想让你川哥和我喝交杯酒啊？”
“想看你们和好。”胡喆赶忙接话，他露出真情的关切，眼巴巴地看着谢流云，又看向凉川。
谢流云心领了两个弟弟的好意，只是没想到凉川如此生气。他也看向凉川，不知如何是好，再次祈求道，“涂涂，别生气了……”
“原谅你了……都回去吧，雨要下大了。”凉川起身，自顾自地走到了门口。
一行人出了水吧，店里的灯很快就熄灭了，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冷风。这场荒诞又无奈的闹剧这才算结束。
真是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