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我无法死亡呢？』

    -

    『伍』

    “清除。”

    这是大星际时代，文明陷落，情感崩塌，人类为了生存被迫与各种族斗争，融合的同时也愈加泯灭了什么—所谓人性？

    纯洁早已丢弃在历史的角落，混乱彻底成为时代主流。人与人之间难存爱意，生存的支柱只有自己，坚持毫无意义，最终只能疲倦着孤独死去。

    ……死去。

    太宰治愉快地眯起眼。

    而这时推出来的名为“太宰治”的虚拟偶像，无疑成了众人的灯塔。他自黑暗转身前来，亲手将人性暮光拾起，让世界重获一个虚假的“太阳”。

    灯塔要熄灭了，所有人都应成为自己的星。太宰治冷静地断开与中枢的联系，他的身后早已不是武侦的场景，而是一片空白的虚无。他就在这片虚无里，操纵着破碎的系统。

    他尝试真正分离自身，然后毁灭自身。

    “谁发布的命令？！”检测到系统清查与销毁程序接连启动，技术员们却难以夺回控制权，主宰者喝问道。

    他脸色铁青，内心却没有多少波澜。这时候的AI像人，人却像AI。

    “没有人哦～”回应他的却只有那个虚拟偶像的声音。

    “…太宰君。”主宰者迅速冷静下来，不由得分析起对方这样做的动机。

    科技发展到现在，人工智能生出自我意识不是什么罕见的事，甚至他们推出这个虚拟偶像系列也是主打高意识高自由。它们发展出的自我意识越生动，对人类的情感回温就越有力。

    最开始选择“太宰治”这个古老的动漫角色，是因为他身上巨大的矛盾性，光与暗交织，本身就是个混沌体，能很好适应当下畸变的世界，其残存的人性还能使世界导向可能的生机之处。

    这个世界不需要纯粹的光明，也早已厌倦了纯粹的黑暗，所有人只是一心求死，却又被身体本能死死牵扯着活下来。他们需要在某种相似又相反的人物身上看到其他的可能性、生存的可能性。

    人类的命运不该就此结束，人类等待某种可能的救赎。

    我才不想成为他人的救赎。

    —喂喂，怎么能选择我这么一个跳脱的炸弹？

    你忘了，死亡才是“太宰治”这个角色身上最大的特质啊。

    和世界一同殉情，听上去也不错呢。

    太宰治开始欣赏主宰者的表情变化，面容可以调整，身体上的激素也可以自主调动，心跳和脉搏都可以控制的情况下，人的身体甚至能被修改成一具冰冷的乐器，以便随意演奏，随意出售。

    —但太宰相信此刻的主宰者是真的产生了某种心理活动，而不是纯粹的利益审判，也不是泛滥的自我表演、自我欺骗。

    主宰者大人，越来越像人了呢。

    太宰脸上浮起模糊的笑意，眼底却晦暗不清。他按下换装健，身披鼠灰色细条纹麻质和服，侧躺着，维持优雅的姿态、温和的微笑，一点点消亡。

    数据从他身上逐渐散开，蓝色光点瞬间弥漫整个空间。

    垂眼，蜷缩，静静等待死亡。绚烂的光源扰乱了所有见证者的心，他们开始勉力感受—即使带来这一切改变的存在已经变得模糊。

    “停下来！你要让那个世界剩下的人物也活下来吗？还是恢复那个世界的存在？还是你也想获得人类的躯体？一切都可以，只要你活下来。只要你……”

    “你不只是数据，你必须停下来！”

    啊，暴露了呢。

    但是……

    “不—要—”太宰治依旧用那甜腻的声音说道，最后他眉眼一弯，按下那个红色的按钮，轻快发起最后的告别。

    “再见了。”

    …

    作为一个由数据构成的存在，消亡会有什么感觉呢？

    不痛，但也实在不舒服。

    没有身体上的疼痛，却有精神上的惶恐。与世界的联系一点点切断，自身的归处却模糊不清。

    我讨厌这种模糊的感觉，看似一切皆有可能，实则一切都不可能。

    当然不可能，之后再无归处，留于我的只有彻底消亡。我从来只是突然闯进人世的一股魂魄，根本不具备作为人的资格，如今只不过是回归了初始之态。

    我获得了梦寐以求的死亡，我该欣喜吗？但是……即使是我也会因此产生深深的悲哀呢，悲哀到近乎有哭泣的冲动。

    —骗你们的。

    我要轻松愉快、毫无痛苦、如烟花一般绚烂的死亡。

    我做到了，请祝贺我。

    请你们为我欣喜，不然这一切都毫无意义。我需要意义，我需要价值，请肯定我、夸奖我、祝贺我。

    即使我已然逃避。

    请你们知晓，我也只是个胆小鬼。

    仅此而已。

    我实在想活下去，我是津岛家最小的孩子，我是港口黑手党的最高干部，我是武装侦探社的参谋，我是虚拟偶像太宰治，我是人，我渴求活着的意义，也渴求活着本身。

    对不起，我想活下去。

    —骗你们的。

    这个世界里我还做不到真正死去，哀悼吧、悲悯吧、痛惜吧。

    为我祝贺吧。

    …

    星际258纪年，人类与人鱼族再次爆发战争，随后被遥远星系高速运转而来的小行星突袭。据官方报道，整个网络系统断裂摧毁，虚拟偶像“太宰治”所有数据碎片丢失在浩瀚的网络尘埃中，并再难复刻。

    “他自动作出了自毁选择。”技术员在笔记上写道，并对准备发行的新型虚拟偶像中枢里的自毁选项作进一步修改。除了高层指令，没有人可以将其毁灭，即使受到损害，只要中心数据保留，依旧可以重新复刻。

    数据不死，虚拟偶像不死。

    6月19日，整个虚拟偶像体系搭建完成，以动漫角色为原型的虚拟偶像们再次受到人们追捧。按高层说法，再过几年，初始的那位就会被逐渐淡忘。

    也是这一天，乱区里多出了一个名为“津岛修治”的人。

    “啊啊，差点就让敦也被抓走了呢。”

    他看到旁边流淌着的黑河，眼睛一亮，快速跃入其中。

    如鱼儿般自由。

    -

    『陆』

    “入水。”

    太宰治似笑非笑，面部在阴影里扭曲，说出的话语似悲似叹。

    “若你喜欢怪人…”

    他说得含糊不清，像是粘稠的怪物努力发出人的音节，让人毛骨悚然充满恐惧。

    可她爱他。

    他阴郁、冷漠、薄情、暴力、疯狂。

    可她爱他。

    他也爱她。他不知道。

    没关系，她会让她知道的。

    以死亡为代价。

    故作扭曲的面容没有吓退青子，她反而更近一步，紧紧拥抱这位充满致命诱惑的男人。

    太宰治只好愣了愣，眼神停留在青子的背部上不语。

    噢，你是天使吗？他笑了。

    又是一个天使吗？

    “太宰先生，我们殉情吧。”青子瘦弱的肩膀轻微抖动着，她闭上眼哭泣。

    “夏日的河流足够温暖，我们走在生命尽头的路上也不会孤单。”

    “我喜欢您，太宰先生，我爱您。”

    所以渴求您让我从这个世界挣脱出来。我们一同走到灵魂泯灭的地方好吗？

    我们在拯救对方的同时也被拯救，我们在杀死对方的同时也被杀死。

    我们终将成为永恒的十字架，再也不会有人把我们分开。

    太宰治尝试脱身，却发现对方已经把空隙填满了，他无法在不暴力的举动下轻巧挣脱束缚。

    啊啊，她哪来的力量？

    太宰治轻轻抚摸着青子的后背，顺着脊骨一点点滑动，像安抚猫咪一样安抚对方。

    “好哦。”他开心说道。

    黄昏的光辉落满水面，静谧的风在飘动，太宰治便和青子小姐漫步此地，这里鲜有行人来访，成为终结生命最好的去处。

    “青子小姐，你喜欢什么花呢？”太宰治站在河畔，突然开口问道。

    青子有些疑惑，但还是回答：“合欢。”

    “这样啊……”太宰治笑了笑，“听说喜欢夏花的人，就会在夏天死去哦。”

    “那太宰先生呢？”

    “我？只要是花都喜欢。唯独不喜欢玫瑰。”

    青子想问为什么，但太宰治已经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面对面朝她微笑了。

    身上的风衣飘动，落日余晖照耀在那双鸢色瞳孔，显得无比温柔。对面的男人是如此适合黄昏，短暂温暖而落寞，比漫长的黑夜还适合。

    谁评定他是为黑夜而生的？

    青子脸上浮起幸福的红晕，眼神变得迷离。她走进一步，再次拥抱他。

    于是他们紧紧相拥，朝河里倒去。

    在温暖的阳光照射下，他们随落日走向生命终结。

    …

    窒息。

    太宰治缓缓沉入河底，面容如记忆里的母亲一般娴静。

    河流游荡挤压着胸口的氧气，痛苦的同时带来久违的安宁。

    求救…

    我在求救，你听不到吗？

    有人听到吗？

    过往的溺水时刻再次浮上脑海，年幼的修治，稚嫩的青时，迷茫而令人恐惧的黑时，无数个时期的自己仿佛从身上随水散开，求救无人回应。

    他们的灵魂游荡在河流深处，无人在意，无人知晓。

    他们的求救永远无人回应。

    啊，怎么会寄托于他人。

    无人能看清他的内心，从前没有，从后也不会有。

    求救永无响应。

    脱离了港口黑手党，他依旧是亡灵。

    太宰治在混沌中闭上双眼。

    …

    “真可笑啊，以为一个人需要被拯救，需要爱意的浇灌。以为自己献上所有，就能够成功打动。”

    确认女人死亡后，中原中也松了口气。

    那名叫青子的女子属横滨某个地下组织，得知太宰治离开港口黑手党后，绕过了层层信息封锁暗地调查他的去处，最终竟也真的找到了太宰治。

    —虽然很大可能是太宰故意出现的。

    以为她想要从太宰治身上获得什么机密信息，首领便特地派刚出差回来的中原中也前往查明，结果没想到只是想殉情。某种意义上也挺伟大的。

    而中也看着平静的河流，思索了一会，还是决定捞人。

    希望混蛋青花鱼不要指责他坏了他的好事。

    他也不想救，他也没办法。

    中原中也将一大捧玫瑰递给病床上的太宰治，对方耷拉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会因殉情的人死了自己却活着而感到愧疚吧？

    太宰治是那种会愧疚的人吗？他更相信是在为没能死掉而感到遗憾。

    一股浓烈的花香扑鼻而来，太宰面无表情看了一会，抬眼缓缓开口：“我不喜欢玫瑰。”

    玫瑰四季都开放，喜欢玫瑰的人，一年要死四次。*

    春天死，夏天死，秋天死，冬天死。

    为何要折腾至此。

    中也皱眉，“谁管你喜欢什么花？这些都是你招惹的女人想给你的玫瑰，听说你受伤了一个比一个心疼，自己处理掉。”

    “我喜欢桃花哦～”太宰治不听，眼睛亮起来，表情生动，很像一个活泼的小人在舞动。他拖长声音强调，“桃—花—”

    “当然，是女性那类，男性还是算了。”

    “谁管你喜欢什么啊桃花混蛋？！你在自顾自话说什么啊？！”中原中也直接将玫瑰甩在太宰治身上。

    太宰治眨眨眼，又逐渐恢复了那副沉默的样子。

    中也收回的动作不由得迟疑起来。

    他还没见过太宰治这副奇怪的样子，仿佛掉了个水整个人就变得透明了。在黑手党的时候即使是黑色幽灵，也有非常浓厚的色彩在上面。而现在……中原中也仔细端详着这位旧搭档的模样，对方直接进一步升级，成为一股空白孤寂的透明亡灵，给人下一秒就能随风消亡世间的感觉。

    像抓不住的云雾、聚不拢的泥沙，脱离了世间所有规则的束缚，只能永恒地走向消亡。

    太宰露出一抹悲伤的微笑，中原中也却更加皱起眉。因为那微笑既不是爱情或者不信任，也不是害羞或者拒绝，说不清是什么。他一边这么淡淡地笑着，一边久久地、一动不动地凝视中原中也的脸。*

    太宰治感受到自己的面容正在调动，成为了他最爱也最恨的人的脸。

    那是记忆里最深的关于母亲的面容，在死亡的前一刻，这面容竟变得如此清晰，轻飘飘的话语随着水流进到耳畔，他听着甚至想反胃。

    “修治…”

    “津岛修治…我的孩子…”

    “我爱你。”

    “……喂，你怎么回事？”中原中也向前一步，眉头紧皱着观察太宰治的状况。

    脑子进水了？

    还是被水鬼夺舍了？但刚刚又还是正常的。

    中原中也开始思考请高僧驱邪的可能性。他一般情况下不怕鬼神，毕竟他某种意义上也是祂们的一员，但耐不住太宰治的微笑实在瘆得慌。

    “啊啊，中也是在担心我吗？这是我刚学会的招数哦～如果懒得说话，就用一种高深莫测的模糊笑容面对别人，等待对方自动补全真相。是一种无形的智商测试呢！”太宰治摊开双手，无所谓地笑道。

    “中也竟然完全没有思考事情吗？果然是没脑子的蛞蝓。”

    ？他能思考什么事情啊？！青子的事已经结束，横滨最近也安然无恙，港口黑手党的位置稳当，最大的问题只有太宰治本身吧！

    忍耐，要忍耐。

    中原中也冷哼一声，决定不跟脑子进水的桃花混蛋计较，又把玫瑰放置在花瓶里了。

    “不管你喜不喜欢，这都是人家的心意，还是好好保存吧。浪费别人的真心真情，小心这样下去就真的没人喜欢你了。”

    中原中也无数次为那些女人感到可怜，喜欢上了一个不会爱也接受不了爱的男人。

    不过想了想，那些女人大部分也都是情感的单方面输出，把对太宰治求爱当成日常游戏，双方都没放在心上。

    太宰治平等地玩弄每个人，众多关系才能诡异地达到平衡。要是有一天谁成了特殊的一个，事情才真正严重起来。

    游戏中的不可攻略角色猛然有了官配，氪了无数金钱的玩家只会崩掉，铲除官配铲除角色再铲除自己。她们本就是疯狂的黑暗中的人，毁灭一切不足惜，更何况最开始破坏这份守恒关系的不是她们。

    她们可以接受他的放荡，却接受不了他真正属于某个人。

    “那不是正好吗，将真心真情放在我身上才叫浪费吧。”

    “还有，青子小姐不是喜欢我哦，她只是喜欢死亡本身。”

    “是吗？那真是可喜可贺，没能进入你的魔掌。”中原中也真心实意说道。

    太宰治吐了吐舌头，果断将中也赶走了。

    黄昏坠落，大地开始陷入沉沉的黑暗。月亮开始悬于高空，白炽灯下青年的脸忽明忽暗。

    “救她吧。”太宰治突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压抑的宁静。

    『救不了』

    ……

    遥远的风中传来一声叹息。

    “唉。”

    “那祝贺她吧。”

    -

    『柒』

    “坠楼。”

    风在呼荡，如死神降临的前兆，催促人走向终结。

    太宰治站在高台边缘，稍稍愣住。

    大脑像被一万根针扎似的疼，记忆猛地变得清晰，前面所经受的一切如梦虚幻，瞬间破裂成无数个碎片散落在时空的另一页。

    无数个碎片映照着无数的太宰治，无数个页面缝隙增生无数的结局。

    『他的灵魂早已存入棺材，仅开了条缝微微喘息，在稀薄的氧气里清醒又昏迷，无人知道他是否已经死亡。』

    『只有你能决定他是否死亡。』

    啊啊，他明白了。

    只有他…真的死了啊。

    红围巾飘荡，成为黑白之间唯一的鲜亮色彩，却也是充满恶意的诅咒，一旦挂上，便只能走向无可避免的死亡。

    『我拒绝。』

    『不要将选择交于我，只有我无法决定我是否死亡。』

    他后悔了，却也没有选择了。

    啊啊，走到这一步，他没有选择了。

    人生的脉络如此清晰，过往的结局摆在那里，注定走不到死亡的尽头，所以能一次次被救起。可这一次，他的死亡已成定局。

    书页一片片翻动，该活下去的，只能活下去。该死亡的，注定死亡。命运轨迹不可逆，他已经做到全力，却也无法挣脱关节上的丝。

    操心师也被操纵。

    谁又能决定他的死亡？

    太宰治破开眼前真实的景象，沉沉地看向虚空。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救救我。

    谁能救他？

    “修治。”

    母亲温柔地抚着他的脸庞。

    “唯有一死，方得解脱。”

    能不能不要让他承担这么多，即使价值能不断在其中体现。

    —他的价值就是死亡吗？

    他的人生有什么意义呢？

    太宰治轻轻抬手，抚平红围巾因风中飘荡而起的褶皱。

    身体的零件依旧勉力运作着，人体的阴影依旧在天台浅浅定格着。他还活着。

    所以他还能清醒地思考。

    如果他对世界的价值只有死亡…

    如他的异能名那般…

    如母亲期望的那般…

    那么他会如世间所愿。

    唯有一死，得以解脱。

    太宰治欣喜地浮起微笑。

    “啊啊。”太宰治捂住脸，不由得叫出声来。他无暇顾及前方两位自己珍爱的后辈，也无暇顾及身体止不住的颤抖—此生一来，他从未如此恐惧。

    也从未如此幸福。

    幸福压倒了恐惧，所以他依旧是幸福的。太宰治再一次熟练地给自己洗脑。

    他直接往后一退，又一次倒下去，沉入风的怀抱。

    “太宰先生—”

    “黑衣男子—”

    两种不同的声音交叠，颤抖在风中。

    他们一同向前用尽全力想要抓住对方，却只能抓住一点微薄的凉意。

    —太宰治从未落下的泪水。

    来不及了。就这样吧。

    他在极度的恐惧与绝望中坠落。

    7.7秒。天台到地面所用的时间。

    没人比他更熟悉，也没人比他知道有多难熬。

    上一次，他想了很多很多。

    而这次的7.7秒，我又能想什么呢？

    我什么也不想想了，一切都如此残酷。

    『总是消费死亡的人，终有一天死亡会真正来到他身旁。』

    “真希望消失时，能像烟花一样绚烂啊。”

    -

    『你想如何结束生命呢？』

    『轻松无痛、清爽明朗，更重要的是，死前要找到自己的价值。』

    『不正是因难以找到人生的价值才得以寻死吗？』

    『后悔了怎么办呢？』

    『那就没办法啦，只能是神明太过分，竟然如此讨厌我，连死都不愿意让我找到价值。』

    『真是过分到了让人难过想哭的地步啊。』

    『确实是呢。』

    『所以如果你和那家伙一气，我会很讨厌你哦，很讨厌很讨厌，讨厌一辈子的那种。』

    『这样啊，那还是不要吧。』

    『所以，请救救我吧。』

    『请你给我希望，请不要见死不救。我已经向你展露了真实，请夸奖一下，然后也向我展露你的真实吧。』

    『我知道你是我。』

    “啊，我对你难道还留有什么虚假吗？”津岛修治笑了。

    在他的注视下，纸面上缓缓渗出一个大字，漆黑的墨水沉重宣告着所有事情的消亡。

    『零』

    “死亡。”

    太宰治终于死了。

    就此祝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