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总,这边……”
晚十点,夜幕降临,华灯初上。“本色”正是热闹时分。空气虽然凝固,烟酒味却顺着高谈阔论的人吹到耳边。
经理正点头哈腰招呼一个大腹便便的男人。
无疑,正是被他称作周总的那位。
“周总,这次找的人包您满意!他可长得好呢,水嫩嫩的。人签的也是干净的那边,漂亮的很……都安排好了。”经理谄媚地笑:“我给您办事,比我亲爸妈还上心!”
在“本色”这里工作的员工签下的条约有两种,宋尧属于后者,只干一些寻常的杂活,而前者在“本色”则更深入,做的也是某些特殊的活计,应付那些上流人士,因而他们相应的地位、财权也翻了倍的高。
“哼,你小子,一套一套的。”男人的眼珠夹杂着暗黄,“带我过去吧。”
川璟888包间。
推开门,便可看见一位清瘦的青年已经等候在里面。他坐在大理石台旁的高椅上,神情满是漫不经心。
蓝紫色的光打在他身上,像是水波绕了一圈圈,看不真切。
宋尧抬头看见了经理带着人进来。
“月桂,好好招待周总。”
月桂是他在这里工作的名字。
当初接纳他的地方也只有“本色”一家。因为做的事情不算干净,查人也比较随意,再加上他长了副好皮子,倒也让他入了职。
宋尧需要钱,但是也没有到完全出卖自己的地步。过去“本色”里从不缺人劝他把签的合同改改,只不过他不为所动。
他没有和这地方捆一辈子的打算。
经理在周总来之前已经反反复复叮嘱了他,这一次的大客户要好好招待,对方觉得满意了,就批准他过几日的离职手续。
这对他来说其实是好事。
“周总,您请坐吧。”
宋尧乖顺地低下了头,一边说着,一边给眼前人斟了杯酒。
“周总,喝了这几杯,等会才更有兴致。”宋尧说着抬起了头,对着周总弯了眉眼。
他的眼睛笑起来弯成一道月牙形,显得整个人又乖巧了几分。
周总仔细端详了一番宋尧的模样,黏腻的目光贴着皮肤从上到下把人看了遍。
“你的眼睛很好看。”周总顺口说道,“长得也不错。”
“谢谢周总夸奖。”宋尧笑容更甚。
“等会要做什么,我想你心里清楚。我周家,在B市也算说得上几句话。”
这是在威胁他。
“我知道的…”
宋尧假装惶恐地退后了几步,腰磕到了身后的桌子,引得排好的酒杯响了几响。
“周总,我,我不是故意的……”宋尧的表情瞬间染上了一层慌乱,只知道把手中的酒杯递得高了,眼神也避开了周总的注视。
“很紧张?”
宋尧点了点头,周总不明意味地哼了声,接过了酒。
“乖一点,这杯你敬我的,我喝了。下一杯,到你了。”
周总说罢,从中挑了个最大的杯子,盛满。“给点诚意,喝完,不过分吧?”
“好,只是我不怎么喝酒,待会出了洋相周总可不要笑话我。”宋尧道,他一口又一口往嘴里灌,呛了几口,脸上染了一层薄薄的红晕。
“美人醉酒,总是惹人怜爱的,你说是吗。”
宋尧不搭话,自顾自又满了一杯。
“周总,您请。”
周总笑了,脸上的肥肉挤成了一团,“我来,你也是。”杯中晶莹的液体他仔细看了又看,“我想,你已经提前知道我的喜好了?”
“确实知道。”宋尧一步步把眼前人拉到角落里。
“喜欢这种?”周总顺着他的意愿到角落。
“我相信您也喜欢。”
宋尧看了眼周遭,确认到了监控死角后,方才拿出了一沓照片,赫然是周总的妻女。人像底下还压着一些聊天记录的截图。
“你……”
宋尧又笑,像是扯开了真面目:“我们联系的挺久了。”
周总微醺的目光醒了一大半,他发达的前半生,靠的是妻子那边撑起来的。
这一点虽然不是秘密,但是知道的人也不多。
“那又怎样,你以为,凭借这点就可以威胁到我?”周总冷笑了声。
“如果再加上金氏呢?”宋尧不紧不慢地说。
很巧的,与此同时,包间的门响起来。
“他来了。”宋尧露出了一个八分真心的笑,冷淡,挑衅。能来敲门,说明外头已经解决掉了。
几年前,他曾经无意间帮金家找回走失的小公子,再加这几年…金家欠他一个承诺。
票是今晚十二点半的,也是他渴求的明天。
门打开了,先进来的是金家二公子的私人特助,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了宋尧。
效率很高。
袋子里是他的合同,档案。
……解放了。
宋尧做了个感谢的动作,从包间后的员工通道离开了。
如果可以,他想从此和这个地方一干二净。
*
快要十二点,街上的人稀稀疏疏,宋尧叫了趟车直奔车站。
房子已经定下来,东西不多,他早就请人搬了过去。
他孤身一人踏上了回家的旅途。夜色苍茫,动车的车窗外路灯很亮,充斥着他的双眼。
列车度过一道江,又跨过几棵树,穿过两个隆隆响的隧道。还有很多,花花绿绿的风景,他看不太清晰,眼前很模糊。
终于可以走了吗。他想。
宋尧个人是一杯倒的体质,更何况刚才喝了一大杯,他不甚清醒地想着不甚清晰的过去。
B市和Y市不远。坐车只要半个钟头,可是他七年间一次也没有回去过,一次也不曾。
他家和车站有些距离,坐车到达已经快要两点。
出租车司机是个中年女人,见他醉意朦胧的样子甚至关怀了几句,没有赶他下车。
小区里头亮着灯,像是家里有人等着的味道。
宋尧拖着踉跄的步子往楼房里挪。
他打开了手电筒,在楼梯上落下不轻不重的声音。
“一楼,二楼,三楼……”他自己嘟囔着,自言自语地数着数着,又变得不太清白。
到了。
他走到门口,摸了摸口袋,发现钥匙不见了。
运气好了一天,老天终于看不顺眼了吗。
宋尧慢慢蹲了下来,变成坐下,靠在墙上。
头很晕。
就这样吧,睡一觉好了,大晚上开锁师傅不会来,他也不是没有过露宿街头。
就这个天气,不用担心什么,也没什么记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