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十二点半。
一直响起的急切的手机铃声如午夜凶铃般要命。
我清醒地睁开眼睛,接通了电话——是伊藤的。
接通的一瞬间,伊藤严肃的告诉我:“出事了。有不明人士在十二点在互联网上公开发布了有关你是杀害藤原市长的凶手的内容,包括证据和推理,并刻意引导网络舆论方向,向警方施压。上级让我去确认证据的真假。那个账号的IP地址是在一家黑网吧,是谁散布的消息还在确认中。”说完,便挂了电话。
我听着电话挂断的声音,张了张嘴,把嘴里的解释咽了下去,开始去找伊藤所说的内容。
是一个自称爱维护公平正义的黑客在网络各个主流平台发布的内容:几段论述我是凶手的论述,还附上了我曾经在刚入职时意图杀害警察同事而差点革职的被刻意隐瞒的记录,以及我曾在警校学习的经历和在大学进修的网络技术和犯罪心理学专业的经历,我和藤原市长关于委托的纠纷,以及,一段明显是偷拍的室内监控的录像,显示我凌晨穿着大衣进入藤原宅,在客厅和藤原市长交谈,然后突然暴起,一枪打死藤原市长,并“不慎”掉落一枚纽扣在沙发缝里的“真相”。最后,嘲讽警方无能眼瞎,竟然让我插手案件。
质朴的推理。让我恨不得去把他打一顿,然后让他好好学习逻辑推理。
这时,一条消息发了过来:
亲爱的陆斯恩,感觉如何:)
——本田
我了然的关闭手机屏幕,成大字形摊在床上。事已至此,先睡吧。
清晨,我打开门,看到了一群警察一脸严肃的堵在门口,其中就有我之前见过的石清一。但是没有伊藤拓真。他不在。
石清一告诉我:上级在大使馆和网络舆论的双重压力下,宣布让伊藤拓真负总责,查验证据真伪,以及最后凶手,而我,则要被变相“软禁”在我家,直到真正的凶手被抓捕归案,而在此期间,将由石清一和另一名警察住进我家,贴身保护和监视。
人在陷入困境时总是会自娱自乐。我现在非常相信这一点。
今天一天,我成功的将我和警官先生第一次见面时的不满发泄了回去,成功留下了古怪的侦探的奇怪印象。
晚上,伊藤沉着脸,一脸严肃的过来了,眼里还有血丝。
两位警官识时务的走进了房间,让我们两人独处。
伊藤将一枚纽扣猛地拍到桌上,手臂微微颤抖,说道:“现在,你可以进行解释了吗?告诉我昨天你在本田雄那儿发生的事,以及,你不是凶手。”
“我真的不是。以及那个黑客很大概率就是真正的凶手,也就是本田雄。”我耐心的解释道,
“我其实在查看现场的时候在窗户的连接轴处发现了一个银镶祖母绿宝石耳坠,这和本田雄的妻子生前所佩戴的耳坠是一样的——我在本田雄办公室的一个抽屉的夹层里发现的一家三口的照片。本田雄和藤原市长的关系也非常微妙。以及,在藤原市长死后,他的变化很大。以及最后,之前我们在现场发现的微型摄像头,运气好的话,或许会有他杀害藤原市长的监控记录。他在他办公室也安上的同样的摄像头。他还是太托大了。”
我顿了顿,有些干涩的接着说道:“以及那枚纽扣,不出意外的话确实是我的——我在三个月前刚到这里时就丢了,可能是被本田雄捡到了。从最初“巧合”的合作,到昨天最后的视线,他可能早就盯上我了。”
伊藤翻身把我按到墙上,愤怒的说:“而这一切,我都不知道。直到现在,你才告诉我。你不相信我。即使这可能会威胁到你的生命。”
“对不起。”我顺势被迫靠在墙上,看向伊藤说道,“但事实上,我在刚入职时被一位“前辈”陷害,而变得多疑且难以相信别人。你看过本田雄放在网上的内容,他有一条是说我刚当上警察的时候意图谋害同事,是吗?他是我的一位前辈,我曾非常的信任他。但是,最终他却是杀害我亲人的从犯,和我的母亲一起。自那以后,我不再轻易的相信别人。直到昨天,我完全的信任了你。我想将全部告诉你,求得你的原谅,但没想到本田雄的行动如此迅速。我非常抱歉。”
伊藤用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我放空自己,不去解读伊藤眼神里包含的感情,专注而真挚的看着他。
“你就不怕我不帮你吗?”
“我相信你。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们会将凶手抓捕归案,对吗?”
“是的。我们会将凶手抓捕归案。”
过了许久,伊藤起身离开了。
我缓缓地瘫坐在地。原本应在桌子上的纽扣被我握在手心。
过了一会儿,我缓缓走进了卧室。
我拿出电脑,操作了几下,就找到了本田雄的购票记录。两天后去往美国的飞机票。一张。
我转手就发送给了伊藤。
伊藤已读,但足足过了一个小时,才给我回了条消息:
收到。
——伊藤
……
那个被严重破坏的摄像头最终只修复出了本田雄杀害藤原市长后处理痕迹的监控记录。
被“软禁”在家的第三天,我终于重获自由。
本田雄没能坐上飞机离开——在他进入机场的时候就被抓住。
真正的凶手被抓捕归案。警方与大使馆联合证明了网络上的内容是凶手的栽赃,澄清了我的身份,并放出了真正的证据:耳坠、录像,以及本田雄本人交代的犯罪经过。
我拜托石清一载我到警局。
伊藤心情颇好的冲我打着招呼,“陆斯恩!这里!这件案子能解决还多亏了你呢。今晚一起吃饭吗?”
我笑了,说道:“好啊。这次我可不要吃食堂。”
被抓捕归案的本田雄从我身旁经过,狠狠的盯着我,口里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
我冷冷的看了眼本田雄,不发一言。
伊藤把我拉到身后,隔绝了本田雄的视线。
“我很期待咱们下次的合作。”我意识到这有点像再说期待案件发生似的,连忙解释,”不是,我是想说——”
“虽说没有案件发生这种情况是美好的,但也是很难实现的。会有下一次合作的。”伊藤笑着说,“但我更希望和你在不查案的时候相处。”
……
晚上,我回到家。
我走进卧室,打开床头的暗层,小心的取出一把左轮手枪,快速的分解,对它进行着保养,嘴角不觉地向上勾起,自言自语道:“为什么?这得问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