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世界上真的有神吗?”阿曼德睡前问乔治亚。
乔治亚看着自己十四岁,被养的天真无邪的弟弟,一阵心悸与心酸。他帮阿曼德盖好被子,关上暖色床头灯:“我从不相信神。”
黑暗中,乔治亚轻声道:“明天会有一位从外面来的老师教你箭术。”
闻言,阿曼德睡意全无,从小到大都是古罗伦的老师教导他和乔治亚,从没有过外来老师。
“你明天要早点起来去见老师,早点睡吧。”
原本激动的心情减淡,阿曼德小声道:“那…..你呢?”
乔治亚起身的动作一顿,抬手揉了揉阿曼德柔软的头发:“从今以后我们要分开学习,不再受同一位老师教导。”
“为什么?”从小到大他们都共同受一位老师教导,突然离开哥哥……
“晚安,阿曼德。”
这是乔治亚不想回答或心情不好的信号,阿曼德敏锐察觉到乔治□□绪的异常,不再多问。
“……晚安,哥哥。”
阿曼德压下心中的不安和不舍,委屈的往被子里缩了缩。
他突然不好奇外面的老师了,是不是没有外面的老师,他就可以继续和哥哥一起上课……
迷糊间他渐渐睡着,第二天清晨接着被敲门叫醒。
他以为是乔治亚来叫他起床,便嘟着脸,顶着一头鸡毛满脸不开心爬起来,打开门看都没看直接抱住:“哥哥……..我不想和你分开。”
……......空气仿佛凝固,许久没人说话。
阿曼德疑惑抬头,没看到乔治亚,反而看到一个陌生年轻男人。
男人一身红黑撞色便装,被他突如其来的拥抱弄懵了一瞬,转而笑嘻嘻伸手摸了摸他头,将他原本就乱打头发揉的更乱:“好,哥哥不和你分开,哥哥永远陪着你。”
“阿曼德!”阿曼德的父亲———当世国王呵斥道:“见老师怎么能这样衣衫不整没有规矩,平日教你的礼仪就这样学的吗。”
乔治亚也跟在父亲身后,皱眉看着他。阿曼德耳根不由变红,松开面前的人,低头:“对不起。”
“先去把睡衣换了再来见老师。”国王说完转而向年轻人歉意道:“这是我们的二王子阿曼德,年幼无知,还望您谅解。”
年轻人笑道:“无妨无妨,二王子很可爱。”
“牧先生,我们不妨先去会客厅。”
牧先生微笑颔首,走时看了一眼紧闭的门。
门内,阿曼德绝望扶头靠门坐在地上。
世上还有比抱错人陌生人更尴尬的事情吗?
有,抱的时候穿着睡衣并且衣衫不整。
还是当着亲人的面。
阿曼德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都丢完了。
他将头埋到胸口,闻到了一股若隐若现的鸢尾花香。
这是那位年轻人身上的味道。
阿曼德连忙换好衣服,下楼穿过一条条走廊去会客厅。
会客亭的门被敲响,正和国王微笑讲话的年轻人抬头,目光一顿。
刚才还一头鸡毛衣衫不整的少年换好了白色鎏金常服,柔顺的棕色半长头发规整的散落着,两边用金色发卡别起。
阿曼德进来,规矩的行礼,举止间透露着优雅和青涩。
棕色的眼眸看来,两道视线交叠又分开。
“阿曼德,这位是你以后的箭术老师,牧四诚先生。”
牧——四——诚,阿曼德觉得这名字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国王交待完一些事情就让阿曼德带老师熟悉环境,阿曼德起身开门,一路上彬彬有礼,举止得体,一看就是平时受过专业训练。
由于是王室私教,他最后需要带牧四诚去书房。
“二王子?”牧四诚笑道。
阿曼德回头:“您可以叫我的名字,阿曼德。”
牧四诚关上书房的门,靠着墙看他:“好吧,阿曼德。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不用绷那么紧。”
他弯腰和阿曼德平视:“不累吗?”
阿曼德看着他那双暗红色眼睛,慢慢放松下来:“可父亲和哥哥说王子该有王室的仪态和礼仪。”
面前年轻人随意耸耸肩:“至少你在我面前只用做一个十四岁小孩。”
第一天,牧四诚只讲了一些理论知识,阿曼德听的懵懂。
他一直在好奇的观察这位外来老师,他和这里的老师不一样,放松随意,没那么严肃,讲到专业知识却又很认真。
讲完后,他终于忍不住问:“老师,古罗伦外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古罗伦很少有外客来,国内发行的书籍很少有关于外界的。
真是一个天真又封闭的国度,牧四诚暗想。
牧四诚看这天真的小王子,起了逗弄的心思:“外面的世界啊……可危险了,到处都是鬼怪。”
“真的吗?”阿曼德半信半疑。
“当然,”牧四诚顽劣一笑:“比如瘦长鬼影,食水鬼,落头氏之类,专吃你这么大的孩子。”
见阿曼德呆住后,他抑制不住的偏头笑了起来。
这孩子太可爱了。他平时不喜欢小孩子,但对这个呆呆的小王子莫名好感。
当然,十四岁也不小了,至少不是中二病少年。
“老师!”
往后的日子,阿曼德都和这位奇怪的老师度过。
某天晚上牧四诚接到一个电话,脸上笑容消失,咬碎嘴里的糖不耐烦的接了:“老大。”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牧四诚懒懒道:“您放心,该办的都办了。”
电话那头的清冷男声静了会,忽然问:“你在那边几年了?”
“….......六年。”
“没人怀疑你?”
“没有。”牧四诚起身,再次检查了一下屋内没有监听设备。
电话那头人轻笑一声:“那位二王子也没有?”
检查的动作一停,牧四诚垂眸:“那位二王子傻的天真,不会想那么多。”
“我两个月后会派人接应你。”
牧四诚瞳孔微缩,不是还有一年吗?
“你的时间不多了。”说完那人就挂了电话。
“草,”牧四诚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抬手间不小心碰倒一副画。
画中女孩双手环着男孩的脖子,热切望着他,男孩双手握紧秋千,低头与女孩目光相对。
是库特的《春日》。
牧四诚蹲下捡起这幅画,若有所思。
第一次和阿曼德看到这幅画时,阿曼德问他,他也没多想直接说:“这个女孩虽然满眼爱意但也隐藏杀机,双手环扣是一个很好的准备攻击方式,而男孩虽然双手紧握秋千绳,但从这个角度来讲防御也........”
“老….....老师。”阿曼德忍不住打断他:“这幅画不是在描述一对年少恋人吗?”
“是吗,没看出来。但恋人之间不一定就没有杀意。”
这老师可真阴谋论啊,阿曼德吐槽:“老师,你真的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
“小兔崽子,”牧四诚状似生气像提猫一样去捏阿曼德后脖颈,被笑着躲开了。
后来阿曼德将画放到他房间里。牧四诚将画捡起放好,取出几瓶酒烦躁的上楼,翻上楼顶。
阿曼德从牧四诚上楼时便一直远远跟在牧四诚身后,见他又在酗酒不禁皱眉。他绕到牧四诚身后,正要掏出枪时,牧四诚突然转身看都不看飞起一脚,阿曼德险险躲过,枪口对准牧四诚。
牧四诚反应飞快的打掉他手中的枪,将他按倒在房顶。
刚才枪响了,但没有子弹,枪口喷出鲜红的玫瑰花瓣。漫天花瓣飘零,阿曼德皱眉拍打握紧他脖子的手:“老师,我快被你掐死了。”
牧四诚目光晦暗,放开了手。阿曼德坐起来大口喘气,一时兴起来找老师玩,还差点被单杀。
花瓣散落他们身上,牧四诚恢复了平时漫不经心的状态:“半夜来暗杀我?”
“老师,你浪漫过敏吗。”阿曼德无语道:“只是觉得这个好玩而已。”
“而且我怎么可能会杀您。”他又打不过。
牧四诚偏头,灌了一口酒:“不是浪漫过敏,是被暗杀埋伏次数太多,条件反射而已。”
阿曼德一惊,牧四诚反而满不在乎,顺手捻下落在肩头的花瓣:“在外面连这点警觉都没有,迟早被弄死。”
“外面…..这么危险吗。”
“嗯。”但只是对他这样的人:“所以小王子还是永远在童话里吧。”
阿曼德沉默许久,夜风将他的头发吹乱,几点寒星孤独的挂在天空,牧四诚抬头仰望那几颗星星,良久未言。
“老师,你会离开吗?”阿曼德毫无预兆的问。
“当然会。”
“那…..你还会回来吗?”
牧四诚转头,看着已经长大的阿曼德。几年间,少年人的青涩稚气退去,多了几分优雅和稳重。初见时,阿曼德还只到他腰间,现在已经到他耳边了。
阿曼德曲起长腿,等他回答。
牧四诚危险眯眼,笑道:“你过来,靠近点我告诉你。”
阿曼德凑近,那股若隐若现的鸢尾花香再次浮现。
“会喝酒吗?”
阿曼德抬眸和那双暗红色眼睛对视,接过他手中的酒瓶,抬头灌了几口。
“现在能告诉我了吗?”阿曼德又凑近了几分,夜风中,两人带着酒气的呼吸相互交错。
牧四诚没有回答,按住阿曼德后颈,吻了下去。
或许因为酒精的蛊惑,或许因为多日的心动,又或许因为即将永别。
他心里清楚,一旦离别他们就不会有重逢。
阿曼德双目微睁,想抵抗却只是扶住牧四诚肩膀,慢慢接受,回应。
藏匿许久的小心思暴露。
不知从何时起,他留恋老师的每一个笑容,每一个回眸,每一次接触。
可也仅仅是藏匿心底的留念,从来不敢宣之于口。
他知道自己的心思,但,这可是他的老师啊。
教导他六年的老师,他怎么能这么想,他只能望而却步。
“老师……”阿曼德轻声喃喃:“我可是你的学生啊……”
牧四诚眼神晦暗不明:“那,接受师生恋吗?”
师生恋,阿曼德抬眸,再次吻上,为何不可。酒精作用下,他肆无忌惮,沦陷在老师身上的鸢尾花香中。
———
宿醉醒来,阿曼德头疼。
“哥?”阿曼德转头看到床边坐着的乔治亚,一阵不安:“你怎么来了?”
“阿曼德,”乔治亚深棕色的眼睛看来,莫名的压迫感:“你长大了。”
握着被子的手收紧,阿曼德低头不敢看乔治亚的眼睛。
“不论你昨晚是一时兴起的冲动,还是喝多了不清醒。”乔治亚垂眸看他:“都忘了吧,以后别再犯了。”
“哥,”阿曼德起身,慌乱间就要正对着乔治亚膝盖向下,又被乔治亚及时扶住了:“我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不清醒,我……”
“阿曼德。”乔治亚打断语气急切的他:“牧先生已经走了。”
阿曼德焦急的大脑轰的一声,顿时空白一片。
“走…..走了?”他不确定的问,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已经长大了,不需要牧先生继续教导。”
长大了,又是这个托词。是不是只要他不长大,就可以继续和哥哥一起上课,牧老师就可以不用走。
“哥哥,”阿曼德眼眶通红,强忍住泪水:“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会犯了……别让牧老师走,好吗?”
乔治亚看着自己的弟弟,终究心软了,放缓语气:“是牧先生自己要求离开的,我挽留过很多次,但他还是走了。”
“为什么,”阿曼德声线颤抖。
乔治亚摇头:“只说有急事。”
“那他还会回来吗?”
没有回答,像昨晚一样。
———
牧四诚接到紧急通知连夜赶回去,却被叫到审讯室。
他认命的闭上眼,再次睁开时只有冷漠和厌烦。他缓步走进昏暗的审讯室,听到身后的风声却没有躲。
黑色骨鞭抽在后背上,白色上衣顿时浸上血。牧四诚被鞭子抽起摔到墙上,吐出一口血沫。
“好玩吗,”那道清冷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手中骨鞭再次挥出:“师生恋。”
牧四诚瞳孔骤缩,艰难从地上爬起,扶着膝盖缓缓向那人跪下。
“再给你一次机会,”那人用骨鞭挑起他下巴:“去杀了古罗伦的二王子,就算你将功抵过。”
血滴在地上,一声又一声响了许久,牧四诚才咬牙艰难回答:“好。”
———
接下来一个月里,阿曼德神魂失守,整日浑浑噩噩。
他爱戴的老师,暗恋的爱人,被查出是潜入古罗伦的卧底。
他被骗了好久。
每晚躺在床上看漫天繁星,他都会闻到若隐若现的鸢尾花香,但也只是错觉罢了。
他出神望天边钩状凉月悬挂,又想起了曾经无数个和牧四诚看星星的夜晚。
虽然他常常吐槽自己幼稚,但也是陪他看的最多的人。
“你会分析星象吗?”曾经某天晚上,牧四诚和他一起躺在房顶问。
“不会,只在书里看过相关内容。”
牧四诚观察着漫天繁星,若有所思。许久才说:“在古代星象学中,某些星象被赋予了特定的象征意义,其中鬼宿和井宿与离别主题有着密切的联系。鬼宿的四颗主星加上下属积尸气一颗主星,五颗星连在一起,颇像燃烧的火焰,因此得名“离”。而井宿的八颗主星看上去,颇像一样东西被分成了两半,因此也被认为是离别的象征。鬼宿和井宿合在一起,形成了“离”卦,象征着分离与离别。”
阿曼德静静观察窗外的星象,竟然和那天牧四诚说的很像。
鬼宿和井宿合在一起,形成了“离卦”,象征离别。他从前不相信这些,但今天却有些动摇。
牧四诚,我们真的再也不会相见了吗。阿曼德翻身,长出一口气,这样也好。
如果再相见,只有争锋相对。
困意上涌,他渐渐睡去,难得做梦。
梦中,他远远看到一个满身鲜血倒在地上的男人,想要跑近查看,却怎么,都走不动跟前。
他感觉自己走了好久,一抬头,却还是离那人那么远,好像永远也到不了他身边。
他突然从梦中惊醒,满身冷汗,莫名心慌。抬手间,不小心打碎了床头水杯。
———
乔治亚安排人四处搜寻牧四诚,加强了古罗伦的警卫。
但一天晚上,警卫的防线还是被突破了。
阿曼德出去查看,却被人用刀抵住脖颈:“别来无恙,阿曼德。”
阿曼德身体一僵,声音嘶哑:“牧四诚。”
听到这个称呼,牧四诚感觉十分有趣:“你第一次这么叫我。”
“不然呢,继续叫你老师吗?”
阿曼德后退肘击牧四诚腹部,闪身躲开刀锋,抽枪打掉匕首。
这是曾经牧四诚教给他的方法,如今却用在了他身上。
牧四诚倒无所谓,顺手掏出别在后腰的枪。
上个月还亲密无间拥吻的人如今争锋相对,枪口对准彼此。
牧四诚顽劣一笑:“童话里的小王子还没杀过人吧?”
阿曼德双目通红盯着他,拿枪的手轻微颤抖。
“那要不赌一次,赌今晚我将是你杀的第一个人,还是你,将是我手下第无数具尸体。”
话音刚落,两人同时开枪。
子弹穿透了牧四诚心脏,阿曼德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袭来。
他睁开紧闭的眼,只看到漫天飘扬的红色花瓣,和牧四诚飞溅的血。
他目光颤抖,不可置信看着牧四诚手中那把枪——那是上个月,他玩的那把枪。
阿曼德跪在牧四诚身边,手足无措撕下衣带想给他止血。
牧四诚按住他的手,目光逐渐溃散,却依旧嘴边带笑:“谁说我浪漫过敏,这次…..怎么样?”
泪水汹涌,混合着血一起流在地上。
牧四诚费力抬起手,最后一次拂摸阿曼德的脸,擦去他眼角的泪:“……对不起…”
“骗了你那么久。”
“你给我起来!你说过永远不和我分开,你说过要陪我,你…..”阿曼德哽咽到失声,说不出话。
以往明亮的眼睛失去光彩:“对不起。”
阿曼德崩溃的握紧他拂上脸的手,头埋在他脖颈间,绝望的感受着他的体温不断下降,目光逐渐完全溃散没有焦距。
鸢尾花香最后一次萦绕他身边。
“牧四诚———”
欺骗他许久的人死了,这场荒唐的爱恋也结束了。
——————
鸢尾花语:绝望的爱。
—————
刚死过一次的牧四诚醒来,心口剧痛。
眼前昏暗一片,让他分不清是梦中,还是现实里。但不论哪里,都是那人的审讯室。
“呵呵,”梦中清冷的男声轻笑:“牧神,这次怎么样?”
牧四诚绝望的闭上眼,最后一次,他又失败了。
自从阿曼德被白六抓捕,他便跪在地上不断求他放了阿曼德,但得来的只有让他差点丧命的鞭打。
最后白六终于松口,给了他一个游戏的机会,只要他赢了就放了阿曼德,不做任何手脚。
他会让牧四诚和阿曼德的意识同时进入“轮回”,每一世都以不同身份相遇,一共十次轮回,只要有一世两人可以不爱上对方就行。
听上去很简单,但整整十世,他们没有一次做到。
第一世:阿曼德是皇家画师,牧四诚是守卫,一次预防突袭中牧四诚意外救了阿曼德。
第二世:他们都是游戏玩家,在游戏里配合过副本。
第三世:牧四诚是刚入校的大学生,阿曼德是他选修课的老师。
……………..
第十世:牧四诚表面是阿曼德的私教,实则是古罗伦卧底。而阿曼德是童话般国度中天真浪漫的小王子。
他们总会在不同情况,在失去所有记忆的条件不断靠近彼此,反复爱上彼此。
哪怕最后没有善终。
第一世:牧四诚为救阿曼德而死
第二世:两人在游戏内互相了结
第三世:师生恋被揭发后,两人被迫分开,再也没有相见。
…………….
第十世:牧四诚死在阿曼德枪下。
他们一次又一次奔向彼此,又一次又一次分别。
几乎每一世阿曼德都问过他,分别后还会见面吗。
他的回答每一次都是会,除了第十世。
可他们前九世离别后都再没重逢。
“牧四诚,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
“牧老师,你会离开吗?”
“牧四诚,我们还会再见吗?”
………………..
“作为你这么多年忠诚的奖励,我可以给你一个附加选择。”
牧四诚依然保持初始的状态跪着,缓缓抬头看向白六指的方向。
阿曼德还在昏迷中。
白六抛给他一管药剂:“你可以选择将药剂注射给你昏迷的爱人,他会在梦中无痛死去。”
“也可以选择注射给自己,灵魂燃烧直至死亡。”
“另,如果你选后者,我会让阿曼德忘记这一段记忆,重新新的生活。”
“包括忘记你。”
包括忘记他,牧四诚良久注视昏迷的阿曼德。
“做出你的选择吧,牧四诚。”
跪了太久膝盖已经失去知觉无法站起,牧四诚跪着用膝盖一步步走向阿曼德,走过的地方全是血痕。
最终他跪在阿曼德身旁,握住他失血过多苍白的手。
他苦笑着低头,将额头贴在阿曼德手上。
终究是有缘无份,但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再次靠近。
这是他最后一次感受阿曼德的温度。
他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将药剂注射进自己体内。
我怎么可能会给你注射这玩意,牧四诚在灵魂燃烧的灼痛中想。痛感席卷全身,而他身体只是十分缓慢的变透明。
哪怕是在游戏中的十次轮回,他都没有亲手杀死过他。
失去意识前,他还在不断祈祷。
阿曼德,一定要平安渡过这一生。
他没有注意到阿曼德另一只手不断颤抖,挣扎着想醒来夺过注射剂。
阿曼德眼角最后一滴清泪划过。
他们再也无力回天。
—
不知昏迷多久,牧四诚被痛晕后居然再次醒来了。但他□□已经消失,只有残留一点魂魄。
审讯室内阿曼德已经不见了,坐着的白六感受到了什么,睁开眼睛。
牧四诚想问阿曼德在哪,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阿曼德在一月前就已经在其他世界重新活过了。”
“我原想着,如果你醒来的早,说不定可以以灵魂的方式见他最后一面,看看他现在的生活。”
“我给你这个机会”白六依旧嗓音带笑,仿佛感觉很有意思:“至于能不能赶上,就看你够不够快了。”
说完,白六打开了去另一个世界的入口,牧四诚不多想其他,快速进入。
他怪物书技能全开,拼劲全力奔赴阿曼德所在的地方。
他已经错过太多了,不想再错过阿曼德。
奔跑中,他越来越快,几乎和风一般,灵魂也越来越透明,几进消亡。
没人能看到他,他穿过条条街道,穿过一栋栋建筑物,离那个地方越近,不存在的心跳就越快,越激动。
快一点,再快一点。
灵魂渐渐消散,穿过最后一栋楼,他终于看到街道上,和乔治亚说笑的阿曼德。
灵魂由下到上消散至腰部,他笑着冲向阿曼德,接触一刹那,他双手环抱住恰好回头的阿曼德,同时灵魂完全消散,化为一缕风,绕过阿曼德耳边。
阿曼德似有所感,回头感受这一缕清风。
莫名的悲伤涌上心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伸手想要触摸那股风。
可风怎么可能触摸得到,只是在指尖一绕而过,最终消散罢了。
“阿曼德,你怎么了?”乔治亚看他脸上莫名出现的两道泪痕,疑惑问道。
阿曼德回头,茫然拂上脸上莫名的泪痕:“不知道,感觉……我好像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风消散至尽,心中莫名的悸动也消失了。
阿曼德望着风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好像做了一场盛大又美好的梦,梦醒不仅什么都没有,他还把梦的内容给忘了。
牧四诚消散前最后一次在阿曼德耳边低语,只是他没有听到。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