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

    沈冰玉到门口的时候左烽已经停好车了,看见他出来立刻上前给他拉开车门,扶着他进去,可谓无微不至,更令人惊讶的还在后面,沈冰玉进了车里之后发现车里非常温暖,看来是提前开了空调,仔细一闻还能发现有淡淡的车载香水味,是他喜欢的柑橘味。

    他不由多看了左烽几眼,看不出来这小子挺会照顾人啊。平时没少拿店里的客人练手吧。沈冰玉心里冷哼道。

    “真暖和。”沈冰玉舒舒服服地靠在柔软的车座上,顺嘴夸了一句。

    左烽轻哼道:“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脸都冻紫了,一看就怕冷。”然后又递给他一个靠枕,说:“靠着能舒服点。”

    他此时提起两人刚见面时的情景,瞬间拉近了两人的距离,让沈冰玉从刚才的声色场所抽离出来,仿佛回到了他们只是普通的落难青年和好心的少爷萍水相逢,日行一善的关系,又情不自禁地想起来他们第一次稀里糊涂在床上做的羞耻事情,沈冰玉脸上烧的慌,接过靠枕,垫在了后腰处,极快极轻地说了句:“谢谢。”

    左烽专心盯着前方开车,车技还可以,一路开的很稳,也没怎么说话,脸也冰冷得看不出一丝笑意,刚才还与他谈笑调情的男人已经消失不见,现在恢复了他沉默寡言的平常状态。

    沈冰玉支着下巴看着窗外,时不时从玻璃窗上看看左烽的倒影,这小子心无旁骛的样子像是没发现他的偷看,沈冰玉心想,倒底哪个才是真实的他?是眼神诚恳却浑身带刺的那条沉默的野狗,还是雀跃场里成熟老练左右逢源的头牌?

    他喜欢的又是哪个他?

    车里安静又温暖,沈冰玉忙了一晚上累坏了,他从来没有这么应酬过,心身俱疲,他本来还想跟左烽多说两句话的,但奈何上眼皮禁不住沉重的困意,与下眼皮一碰就很快进入了昏睡。

    过了一会儿,沈冰玉迷迷糊糊中感觉到有人在叫他,睁眼看了看,发现左烽已经把车停在楼下了。

    “沈哥,醒醒,到家了。”左烽推了推他轻声道。

    “嗯。”沈冰玉鼻音很重地哼了一声,“那下次再见吧。”

    他困的厉害,现在就想回家好好睡觉,慢悠悠地打开车门,前脚刚下车,后脚就迅速坐了回来,车门一关,眼神瞬间清醒了。

    左烽看看他,怀疑他是喝晕了走不了道,于是试探道:“怎么了?头晕吗?要不我送你上楼?”

    沈冰玉瞪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挥手道:“不是,我现在相当清醒。”

    他看起来有些紧张和焦虑,眉头皱着,左烽顺着他的眼神往车外看,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台阶上的那个穿着深黑色呢绒大衣的男人,而此时他也注意到了车里的他们。

    “沈哥,那人你认识吗?”沈冰玉显然是看到了这个人才一反常态的,左烽眯了眯眼睛想要看清那个人,但是离得有点远加上天黑根本看不清,就知道是个很高的男人。

    沈冰玉没有直接回答他,在车里待了一会儿,然后一开车门道:“你回去吧,谢了。”

    他头也不回地下车了,往单元楼下走,左烽不放心,又开车跟了一会儿,沈冰玉转过身发现他没走,又朝他摆摆手喊到:“快走!”

    看来不盯着他离开沈冰玉是不会动了,左烽无奈地打开车窗冲他摆摆手,方向盘一转掉头开走了。

    看着他开车走了,沈冰玉才转过身,缓缓走上台阶,与男人面对面,说:“哥,怎么找到我的。”

    沈凌山上下扫了眼他这个不争气的弟弟,冷冷反问道:“想找到你很难吗?”

    沈冰玉笑笑:“对大哥你来说肯定不难,毕竟在我手机上装定位这种事你们也没少干。”

    沈凌山皱着眉,看了看车开走的方向,问:“那不是你的车,谁送你回来的?”

    沈冰玉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他家里人知道他是同性恋之后,对每个出现在他身边的男人都格外警惕,而他要尽可能让他们家的人不注意到左烽。便敷衍道:“朋友。”

    沈凌山哼道:“柳卯?不对,他这会儿可顾不上你,你还有别的朋友?”

    他哥说的柳卯,就是卯一,柳卯是他的原名,从他大学开始玩乐队之后就自己起了个艺名,因为他觉得“柳卯”这个名字读出来很像柳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来的嫌疑犯呢。

    卯一跟他们哥俩打小一块长大,互相都挺熟的,只不过他跟沈冰玉更铁,也跟他一样与他大哥合不来,每次出事他都会无条件地站在沈冰玉这边,沈冰玉有他这样的哥们算幸运了,他也打心眼里重视这个兄弟。

    沈冰玉听到他哥说卯一顾不上他,心里一紧刚想问问怎么了,话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反应过来问了也白问,他哥不可能告诉他,只能回头他自己问卯一。

    “我还有别的朋友很奇怪吗?”沈冰玉反唇相讥道。

    沈凌山眉角挑高道:“不奇怪,你爱跟谁交朋友都行,爱找男人乱搞也可以,那都是你自己的事,但是结婚这事由不得你,你必须给家里一个交代。”

    沈冰玉知道他哥就是为这事来的,看着他哥那副与他爸有七分神似的气质,怒极反笑道:“交代个屁,要不是你们骗我,我至于来这一出吗?我虽然糊涂了二十多年,但也不至于糊涂到把婚就这么结了!”

    他当时结婚根本不是自愿的,他甚至不知情,他家里骗他说是一个亲戚的婚礼,全家人都必须到场,谁知道他到场了才发现自己才是新郎!直到被人灌了酒推上台,他才一怒之下摔了婚戒,用最快的速度从现场逃了。

    “你以为我们想逼你吗?从小到大你要什么没满足过你?你又为家里做过什么?就让你结个婚算什么难事,归根结底也是为了让你以后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沈凌山道。

    “正常人?”沈冰玉讽刺一笑道:“什么叫正常人的生活?我跟男人在一起就不正常了吗?你们不是为了我,你们是为了自己!怕家里有我这个同性恋给你们丢脸!”

    沈凌山怒道:“对!不正常!你就是不正常,就是因为从小到大惯着你才把你惯成这样的,我行我素,一点都不为家里考虑,一点良心都没有!”

    沈冰玉双眼通红,被他亲哥骂不正常,他最后一根理智的弦也断了,忍无可忍道:“那你就当我是白眼狼吧,就算当白眼狼也比你们这些没有人性的东西强,我没良心惯了,难改,你要是有良心你他妈去替我把婚结了吧!”

    “闭嘴!”沈凌山扬起手狠狠扇了他一巴掌,气得呼吸不稳,压低嗓音咬牙道:“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沈冰玉被他哥一巴掌抽得一阵耳鸣,扶着墙半天才缓过来,脑仁跟要炸开了似的疼,但远远比不过他心里来的难受。这是他哥第一次抽他,小时候的打闹不算,他第一次知道他大哥这么体面有气度的人气急了也会动手打人。

    也不怪他大哥生气,毕竟他大哥跟嫂子很相爱,从校服到婚纱,扶持走过了半辈子,本来发誓要相伴一生,白头偕老的,却因为难产死在了手术台上,他大哥独自抚养他们的女儿长大,说过自己终身不娶,可见两人伉俪情深。

    沈冰玉说完自己也难受,这一巴掌他挨得不冤,但他心里也有无处发泄的委屈,他只是不想娶一个他不爱的人,不想一辈子困在父母规划的这条光明大道上,带着枷锁一步步走向可以预见的未来,行尸走肉地走完被摆布的一生,他又有什么错呢?

    他捂着肿起来的左脸直起身,面对他哥,眼眶蓄泪,声音颤抖,一字一句道:“哥,告诉爸,我不会结婚的,如果…如果实在接受不了,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吧。”

    沈凌山深呼吸,目光冰冷对他道:“好,我会转达的,但是你自己惹的祸自己去平,李小姐还在等你电话,自己去跟她聊聊吧,说不定,你还会改变你的决定呢。”

    “知道了。”沈冰玉低着头说。

    沈凌山临走前最后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好自为之吧。”

    直到他哥的身影渐渐与远方的黑暗融为一体,沈冰玉才动了动冻僵的手指,他一吸气,嘴角撕裂般的疼,估计是破了,他转身上了楼,回到家用热水洗去了一身寒气,照着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左脸不出意外地肿了起来,红紫色的吓死个人,嘴角也破了道口子,可以清晰地看见皮下的鲜血,只要稍微一动,就会再次撕裂开来。

    这细小的伤口用不了多久就会结痂,慢慢长好,要是他的家庭关系能像这伤口一样容易愈合就好了,可惜世上总有些关系是花再多时间也恢复不了的,刻薄的家庭教育扭曲了他的性格,基因又遗传了他爸的不肯服软,强硬态度,导致他与家庭越走越远,只剩下一根名为血缘的畸形纽带连接着一点亲情,斩不断,逃不开,舍不得,爱不起来,恨不彻底。

    浴室里的水汽很快覆盖了镜子,他看不清镜中的自己了,内心也如同被浓雾包裹一样压抑沉重,五味杂陈,委屈,不甘,愤恨。最终,他一拳砸向了镜中的自己,从手机通讯录里找到了李小姐的电话,按下了拨号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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