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冰玉跟人约在了一个高档西餐厅,他匆匆走进去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一进去就看见了他约的人坐在靠窗边上的位置在等他。
“不好意思啊陆文,路上堵车来晚了,等多久了?”他快步落座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对面的男人跟他差不多的年纪,但是气质比他成熟多了,一身考究的西装,长相精明,看起来就身价很贵的样子。
陆文笑了笑抬手招来服务员,客气道:“没多久,刚准备点东西你就来了,赶早不如赶巧,快看看想吃点什么?”
沈冰玉翻开菜单,随便点了个套餐,等服务员走后看向陆文,期盼道:“怎么样?合同有没有问题?”
陆文叹了口气,看着他不急不缓道:“唉,冰玉,咱们怎么说也算是老同学了,这么多年没见,按照套路来说不该先叙叙旧吗?”
沈冰玉讪笑了一下。陆文跟他是高中同学,算是他除了卯一外走的比较近的朋友,但话虽如此,他出国这么多年过去,跟这些人早就没联系了,两人之间的交情也没到需要叙旧的地步,沈冰玉找他办事是按流程交咨询费的,他实在想不到两人之间有什么旧可叙。
他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陆律师,你就别拿我找乐了,我这人向来不擅长叙旧。”
陆文笑了笑,还是接着打趣他说:“我知道,你以前就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但就算如此在学校里也是行走的焦点,长得帅,有教养,学习还好,想不注意到你都难啊。”
沈冰玉见迟迟他不抓重点,不想顺着他的话回忆从前,于是浅浅地笑了笑没说话。
陆文见他不搭理自己才开始了正题,端正了态度说道:“虽然我知道这事是你的隐私,但既然你找到我,我还是想多嘴问一句,签这份合同的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沈冰玉猜到他会问这个问题,避重就轻道:“是我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朋友…好吧。”陆文皱了皱眉头,说:“你朋友签的这个合同可不简单,不是普通的劳务合同,而是像娱乐公司签艺人一样,只有合同到期了才能解约,不然要赔的违约金可是能把人掏空的。”
沈冰玉眼里的光暗了下来,说:“也就是说合同没问题吗,合法合规?”
他本以为左烽在那种灰色地带工作,签的合同肯定也有漏洞,找专业的律师来看看说不定有转机,但现在想想,可能是他想得太简单了。
陆文笑着摇了摇头,说:“你这要是放到一般的律所可能真没人敢接,但还好你找的是我,我还真有办法把这官司啃下来,只是…代价太大,我怕你承受不起。”
沈冰玉听到他前半句话激动了一下,然后又听到他后半句的转折,有些担忧地问:“你说,只要我能办到我都会尽力去办。”
陆文坐正身子缓缓道来:“首先是钱的问题,这官司是场硬仗,就算要打,也肯定是我亲自打,请我打官司就是一笔不少的费用,这费用放在以前也就是你大手一挥的事,但现在…你的处境应该不支持你这么霍霍钱了,请我的费用跟直接赔违约金也差不了多少,其次,也就是最为难的一个原因,你知不知道你的对手是谁?”
沈冰玉一愣,他还真没注意合同上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的公司,问道:“不是合同上这个…什么什么公司吗?”
“对,就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但是我查了一下才发现不得了,这个公司是程氏集团的子公司,程氏集团你知道吧,你最近不是接了一个电影配乐的活吗?程氏集团就是这个电影最大的投资商,你要是跟他们公司打官司,杨盛第一个就得拍桌子反对。”
沈冰玉皱着眉仔细回忆了一下,他之前跟杨盛去应酬的时候,好像是有一个出品人来自这个程氏集团。
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最近接了这个工作?”沈冰玉问道。
陆文也不慌,淡然道:“咱们这个圈子就这么小,你逃婚的事前脚刚出后脚就传开了,你给杨盛打工的事自然也很快就被大家知道了。”
沈冰玉皱了皱眉,他并不清楚陆文说的大家都是谁,在他的印象里谁也不该被归到跟他有什么关系的类别里。
陆文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道:“冰玉,你眼里从来都装不下别人,但别人眼里可都是你呢,谁叫你天生就这么惹眼,说实话,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也吓了一跳,不怕你笑话,我的第一反应是受宠若惊,没想到你还记得我。”
沈冰玉听着有些别扭,摆摆手道:“唉,你这话说的,我找你是因为我信任陆律师你的能力,你能答应帮我看合同,我才要谢谢你呢。”
“哈哈哈哈,冰玉,我看你在国外这几年也是学会了点人情世故嘛。”
两人寒暄了几句,服务员托着盘子走了过来,把摆盘精致的佳肴放到了二人桌上。
因为两人都是开车来的,所以都没喝酒,陆文没吃两口就来了个电话,趁着他接电话的功夫,沈冰玉叫来服务员把单买了。
陆文打着电话也没跟他抢,礼貌地笑了笑。
一顿饭沈冰玉心事重重地吃完了,到最后陆文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总之这事你慎重考虑,你想想你为了这个…朋友,值不值得跟程氏集团作对,值不值得得罪杨盛。”
“嗯,我知道,谢谢。”沈冰玉点点头。
陆文穿上大衣站起来,笑着跟他握了握手:“考虑好了可以再联系我,等你消息。”
“嗯。”沈冰玉笑了笑。
送走了陆文,沈冰玉回到自己车上开始琢磨,他肯定是不能得罪杨盛的,他跟杨盛这次的合作很顺利,杨盛也帮他在圈里介绍了不少大佬,算是在他刚离开家最难的时候帮了他一把,他不能背刺人家。
实在不行,他就咬咬牙把左烽赎出来吧,反正电影编曲工作结束了,过几天钱就能到账。
打定主意之后沈冰玉有点后悔,他后悔当初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连车都是卯一后来给他开出来的,早知今日,当初他就该带几块表出来,还能卖了换点钱。
想到这沈冰玉又矛盾地晃了晃脑袋,不行,说好的自己的路自己走呢,当初那么头也不回地离了家,怎么还能想着靠家里。
沈冰玉一踩油门,驶向了茫茫远方。
鼓点的噪声震得地板都在颤动,整个一楼大厅的墙壁用黑色的隔音海绵包裹着,不透一点阳光却并不黑暗,炫彩的灯光满大厅乱窜,这里仿佛与外界是两个世界。临近夜场,雀跃场的客人逐渐堆满了吧台卡座,空气里弥漫着酒气、香水和香烟混合的特殊气味,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就是钱的味道。
“烽哥!7号桌的香槟塔让你去开一下!”
左烽正在后厨切果盘呢,一个大嗓门的服务生跑过来喊了他一声。
“换个人去,说我在忙。”左烽头也不回地说。
大嗓门服务生急匆匆地走过来,想勾他的肩膀但是没够着,只能拽着他的胳膊哀求道:“不行啊烽哥,那桌的老板冲你来的,点名要用你的腹肌开瓶盖!”
旁边跟他一块切果盘的服务生听着乐了几声:“坏了,那还真得就你去,去吧烽哥,你的果盘交给我!”
“唉,咱们就算把果盘切出花来也不如人家用腹肌开一次酒,这就是命啊!”
“少逼逼,你有腹肌你上!”
左烽把最后一块苹果削成了兔子,起身拿干毛巾擦了擦手,淡淡道:“走吧。”
他刚一出去就听见有一桌的人开始尖叫,一眼扫过去全是年轻的女孩,他大步走过去,脸上带着笑,跟桌上的老板们打了声招呼,说了几句小姑娘们爱听的话,接着拎过桌上冰桶里的两瓶香槟。
音乐声太燥,在一片听不清的笑声里,只见他把衬衫下摆撩起来叼在嘴里,露出结结实实的八块腹肌和完美的腰线,双手各握着一瓶香槟,手指按着瓶盖暗暗用劲,听到瓶盖“砰”的一声之后立刻在腹肌上划了一道,看起来毫不费力地就把瓶盖开了,两道白花花的酒沫从瓶口喷射而出,视觉效果十足,一桌子的人都兴奋地尖叫起来,一半的手在他身上乱摸,一半的手在举着手机录像。
等大家都摸得差不多了,他把衬衫塞回了裤腰里,又鞠了个躬,完美收场。
几个男模接上他开的酒,哗哗地往玻璃杯里倒,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了。
左烽深深吐了口气,他耳膜都快被震碎了,在后厨忙活了一下午,趁着出来的功夫,打算去走廊抽根烟。
就在他把烟点上摸打火机的功夫,一个女人迈着猫步走了过来,替他把烟点了。
左烽深吸了一口烟,看着眼前风韵犹存的姐姐,把烟咽了下去,笑着说道:“蔓姐,好久不见。”
被称作蔓姐的女人眼角带着钩子,翘起红唇拍了拍他的脸:“还记得我呀?这段时间怎么都找不到你?”
“我换到后厨了。”左烽说。
“哦~以后都在后厨干啦?”
“可能过段时间就调回来了。”
蔓姐靠着他的胳膊,手搭在他肩膀上,声音轻轻道:“那今晚有时间吗?我可想你了。”
左烽低头看着她,他怎么会听不懂这么明显的暗示,叼着烟含糊道:“旷工要扣工资的。”
左烽不敢把话说太死,这姐姐是他的老顾客,对他一直都很好,出手阔绰,人长的也好看,也没有什么怪癖,据说是哪位大老板的情人,反正他惹不起。
蔓姐笑了笑,从包里抽出一张黑卡塞进他的腰间,轻声吐气般道:“姐姐哪次亏待过你呀?这卡里还有不少,你拿去,想刷多少刷多少,只要今晚你陪我。”
左烽把卡放进自己口袋里,低声笑了笑,搂着女人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嘴甜道:“都听姐的。”
这白来的钱他实在没有理由拒绝。
另一边,雀跃场后台休息室里,几个小年轻正在忙着化妆,调试乐器,再过一会儿就轮到他们登台了,大家都紧锣密鼓地忙活着。
“干啥呢,卯哥?”一个白发小哥走过来,推了一把靠在门口不动弹的卯一。
“我在看。”卯一盯着远处说。
“纯放屁,我问你看啥呢?”白发小哥又推了他一把。
卯一直起身子,朝电梯方向搂在一起的一男一女指了指。
白发小哥望过去,吹了声口哨:“男帅女美,正前往干柴烈火的路上,咋的,你认识?”
卯一眼底寒光一闪,勾了勾嘴角没理他,转身去调自己的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