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放假,周天上晚自习,许纯决定回家。

    车程很长,回家的时候天都有些黑了。

    搁的远远的,许纯才看见屋顶便扯开了嗓子:“外婆,我回来了”声音大的山谷里都传来回声。

    外婆在田里起身,她听见许纯的声音也大声的回应:“约,倩倩回来了歪”

    这样的对话从许纯第一次去上学回来开始,一直到许纯到了高中,这山谷里才空落落的没有了回音。

    这样的对话没什么意义,只是告诉亲人我回来了,说的多了,就成了习惯。

    习惯也意味着安稳,日复一日的我回来了渐渐染上幸福的滋味,好像永远有个人在家里守望,心中的期盼被稳稳当当的接住。

    许纯把书包甩在躺椅上,外公坐在沙发上小憩,此时睡眼惺忪的望向许纯。

    许纯先开口:“外公我回来了”

    外公呵呵的笑:“回来啦,要吃饭不”

    说着起身想给许纯热菜,许纯连忙阻止:“不用了,我还不饿,一会儿一起吃嘛”

    家里吃饭吃的晚,八点才吃,许纯不想麻烦家里人。

    外公慢悠悠的坐下,两人一个坐东头一个坐西头。

    许纯是有点怕外公的,年轻的时候脾气大,打人可狠了,老了也威风凛凛,气势强的很。

    但这不影响许纯喜欢外公,也不影响外公絮絮叨关心许纯。

    外公年轻的时候读过几年书,他问:“学校生活如何哇,有什么不适应没有哇”

    华国人向来报喜不报忧,许纯很明显遗传到了这一点。

    她说很好,一切都好,她说学校新招了两个老师,是研究生,有一个分到她们班上了,她说学校有四个食堂,饭挺好吃的,她说学习没有困难,难到是不难,就是题做不起。

    她没说那个研究生教的不好,一本教科书除了目录都要求背,她没说食堂的饭菜好贵,兜里的钱差点不够花,她没说班里有两个卷王,她每天学的头晕眼花卷王还要在刷两套题才睡。

    外公听完不怎么言语,许纯在沉默里感到空气都有些凝滞,便随便说了些笑话,她不想他们没话聊。

    外公借着笑话教育她,偶尔引经据典,感慨社会黑暗,叫她无论做什么都要努力,说话做事圆滑点好少受欺负,已尽人力,后面的,就看天意。

    外公慢慢的说,把自己能想到的都说了,许纯偶尔应和两声,在外公看不见的桌子下无聊的抠手指,心想怪不得外婆说他迂腐,却也松了一口气。

    最后还是外婆救了她,吃完饭,天已经全黑了,许纯搬一根板凳到门口坐着乘凉,外婆坐在她身边。

    外公拿了一把破二胡和一本红歌曲谱开始又拉又唱。

    小学课本里有一篇写了关于北斗七星的课文,许纯只知道北斗七星有七颗星星,她点着星星,随便的凑了七颗当北斗七星。

    她又想到牛郎织女,猜着亮一点的是牛郎,暗一点的是织女,两颗星星中间的,是银河。

    她听着外公拉的二胡,心想,学东西是要有天赋的,外公拉了这么多年,还是老跑调。

    不过唱的歌不错,慷慨激昂。

    外婆低声说着这段时间村里发生的事,幺外婆生病了,送到市医院有一个星期了,亲戚们来来往往,可能要不行了。

    小军大舅捡了好大几朵菌子,在集会上买十块钱一朵,避暑的富贵人都抢着买呢。

    她温声问许纯想不想吃豆子,家里还有去年剩的几升,要是想吃今天晚上就要泡着。

    许纯还是有些文艺情怀在的,她觉得现在就浪漫极了。

    浪漫总会归于平淡,许纯感到无聊了,她还是更喜欢看动漫。

    只能说有些爱好从小就初见端倪,她还记得舅舅笑她喜羊羊的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了,还要和他抢遥控板。

    许纯哼了一声,她有种直觉,这动漫她能看一辈子。

    十点,该睡觉了,外婆递给许纯一把扇子,是外婆自己做的纸壳扇子,扇面上印着“花生牛奶”四个大字,这扇子扇起风来又大又凉快。

    许纯的房间曾经是舅舅的房间,房门上还留着他写的王瑞雪三个大字。

    房间的一半都堆着舅舅的书,还有乱七八糟的数据线,许纯还翻到过舅舅的毕业论文,关于货币什么的,厚厚的一叠。

    许纯躺在床上,耳边是虫鸣,和她十几年来听过的虫鸣一样,她满足的闭上了眼。

    城市里的喇叭滴滴嗒嗒,夜晚霓虹灯闪烁,实在亮眼,她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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