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九月，似乎凉地有点早。

    洛苏海这东西要风度不要温度，穿着件风骚的薄外套就赶去饭店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场面，就是跟狐朋狗友吃个饭。

    花揽市，春日宴。

    洛苏海把车钥匙丢给门童后就踏了进去。

    这周来这有点过于频繁了，还得是这饭店建的好，人家肯把饭局子约在这。

    走到那预定好的包间，今天的主角已经在那等着了。

    “呦呵，周老板有雅兴啊，是得手了？”

    他敲敲一边开着的门打趣到。

    这饭店说来也妙，里边还环抱着一座假山，山上种着不少树，树底下还有花和小型瀑布，能吃饭也能看景，最近还搭了个台子，有人提前点戏，凑对了时候就能听。

    这不，被叫做周老板的男人正站在那半扇开着的窗户前看景呢。

    听到洛苏海这么说，周老板推了下眼镜，转过身来看他。

    儒雅随和，这是外界对他的看法。

    可他这群朋友都知道，这是装出来的。

    真正的周老板，一肚子坏水。

    “不是我说周若绯，多大点事，没追上就没追上呗，你看你那副模样，哭丧个脸，给我也不愿意跟你好。”洛苏海坐下，翘着二郎腿，把挂在衣领子上的墨镜摘下来随手仍在桌子上，接着吐槽，“人都在你公司里了，你稍微放点水，给他知道你的心思，是个聪明人就知道往上爬。你这梧桐枝多妙极啊，家财万贯，我要早十几年还是个穷鬼，你要抛给我，我就往上爬了。”

    洛苏海叨叨叨说个不停，周若绯总算烦了，坐下来皱着眉头说道：“没攀我这枝。”

    “诶呀，雨点大的事情，那你就别追了呗，反正就一个公司下属，平日里不刻意找，你俩也见不上几面。”洛苏海满不在意地说着。

    周若绯冷笑：“他妈的，他跟我侄子在一起了，老子过年过节只要有家宴都得见。”

    洛苏海：“……我操，这么牛逼。”

    他属实没想到这么难搞。

    但转念一想：“不对啊，那他妈你侄子才多大？我记得去年见的时候才读高中，按理来说他俩往常也见不着啊？”

    看着某人越来越黑的脸，洛苏海算是明白了，他有些头疼地问道：“你别告诉我说是刚好去公司找你然后看上了你那白月光吧？”

    周若绯沉默不语。

    洛苏海一摊手：“得，凤凰不成成织女了，你也是，高枝没成反倒搭了座鹊桥。您老劳苦功高，以后也就甭谈什么纯爱了，爱都没了，要纯有个蛋用。”

    ……

    安斯年看着硬要搬来自己家住的人，颇有些无语。

    他站在门口，看着来人说道：“周少，我说过了，我很慢热。”

    周如礼站在门口，身边放着的就是他的行李箱。

    他一笑：“好好好，但是斯年，慢热的话我这边蒸快点不就好了？不然咱俩什么时候能熬到头啊？我这边总得提提进度吧？”

    安斯年皱眉，那张漂亮的脸蛋看起来很是忧愁，他说道：“周少，我们才刚确认关系，没必要现在就搬来我家……”

    周如礼：“那就去我家。”

    最后，安斯年讲不过他，把人带了进去。

    “那在这期间周少你就睡客房吧。”安斯年带着他走到一扇门前。

    周如礼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此刻见好就收，抱着人在额头上亲了一口，说道：“行，全听你安排。”

    安斯年家底殷实，住房也从来不委屈自己。

    夜间，他站在卧室外的露台上，看着底下川流不息。

    看着很平静，心里其实挺乱的。

    他知道周如礼这种富二代就是看中了自己的这张脸，所谓的“谈恋爱”只是为了玩玩，新鲜劲一过，他安斯年就是一盘“残羹冷炙”。

    至于为什么同意了对方的追求，他想，不仅仅是因为周如礼太烦了，还因为那件礼物。

    具体来说，是那个“周”字。

    一如少年时代那样锋锐有力，他已经许久不曾看见那个字，心里也着实想念。

    初一的时候，有人给他送东西，那时候他一眼就看出，送东西的人是个男生。

    因为女生送东西都写信或者有署名，而那件礼物却没有，而且也很奇特，是一个蝴蝶标本。

    据他所知，年级里喜欢这些的，只有一位学长。

    但那位学长离他……太远了，他不敢肖想。

    再然后，就是高中。

    高一的时候，他又收到了礼物，还是一个蝴蝶标本。

    和初中有所不同。

    初中时候他收到的那只蝴蝶标本，盒子上写有名字，叫做--光明女神闪蝶。

    之后他有去搜索这只蝴蝶，知道了这种蝴蝶也被称为海伦娜闪蝶，被誉为世界上最美的蝴蝶。

    确实很美丽，安斯年曾把它放在桌面上最显眼的地方，观摩过好几年。

    它的翅膀呈现出紫蓝色，并带有金属般的光泽，仿佛是蔚蓝的大海上涌起的白色浪花。

    这么看下去，他感觉……这只蝴蝶和那位遥不可及的学长很相像，同样华贵、同样像是一场梦。

    高中时收到的这只蝴蝶标本，盒子上写了一个“周”字，所以真的会是他吗？安斯年不敢多想，却也期待着。

    可那位学长似乎没有过多表示，他又分外胆小，不敢主动迈出一步。

    生日那晚，他拿着初中收到的光明女神闪蝶标本，旁边就是新收到的金斑喙凤蝶。

    那只金斑喙凤蝶他也去搜索了，据说是中国特有的珍贵蝴蝶，被誉为“国蝶”，曾被拍卖出一百万一只的高价，被誉为“蝶中皇后”。

    如此珍贵的礼物，他却找不到赠送给他的人，心中有了一个猜想，他又不敢去问，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哪怕只是一场梦，他也想做一回庄公。

    有时候，安斯年也会拿出那两个标本，在灯光下、少年的心事中，把两个标本靠在一起，想象着，“这是我，这是你……”

    “如果真的是你，送给我蝴蝶，是想干什么呢？”

    安斯年魔怔了一般，又去搜索“蝴蝶的寓意”，最后得到了这样的结果：

    --在中国传统文学中，双飞的蝴蝶常被视作自由恋爱的象征，表达人们对自由爱情的向往与追求。蝴蝶以其身美、形美、色美、情美被人们赞赏，历代诗人亦咏诵之。蝴蝶常成双成对出现，象征着甜蜜的爱情和幸福的婚姻。梁祝化蝶的故事表现了梁祝二人化身为美丽蝴蝶，永远相守的爱情。蝴蝶也代表着忠贞，寓意相爱的两人忠贞不屈，信守诺言。

    安斯年默念着：“忠贞不屈……信守诺言……”

    但直到对方初中毕业、高中毕业，他也没得到一个切实的结果。

    或许……只是他多想了。

    或许喜欢蝴蝶的另有其人，或许那人也恰好姓“周”。

    ……

    像是用光了所有的缘分，他没有如愿考到和那个学长同样的大学，再之后也没有收到同样的礼物。

    就在他心灰意冷之际，他却得知自己被公司录取了，那所公司的总裁，恰好就是他暗恋多年的人。

    他们好像还有一点缘分？

    可最后的念想，在前不久的一份礼物上全然灭掉。

    那天，周如礼照常捧着礼物去找他，安斯年本不想收，却看见了那个盒子上……熟悉的“周”字。

    他内心近乎崩溃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梦蝶梦蝶……

    一场大梦总算在十几年后的今天破碎。

    他从两只蝴蝶织造的梦中醒来，接受了这个事实，他想……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回头看看这个送了好多次礼物的人，包括那两只蝴蝶的“原主”。

    但他明白，周如礼这种人，不会真心和他好的，他只能尝试着去理解他，但不会喜欢他，他会让周如礼认识到这个事实，然后放弃他。

    而他，不敢再多想。

    是不是每场刻骨铭心的梦醒来都会这么疼？

    ……

    安斯年照常上班，周如礼来公司的频率倒是越来越高。

    近几年同性恋婚姻合法后，大家对同性恋人的接受程度变高了不少。

    具体表现在，他们在知道周如礼和安斯年的关系后，可以坦然地祝福。

    尽管有些人会眼红、嫉妒。

    但那些也都和主人公没多大关系了。

    再者说，他安斯年就是漂亮得不得了了，整个公司有谁比他好看？

    那周少爷一进门不就应该看见这张脸吗？

    给谁都是。

    小脸又白又嫩，一双眼睛里碎着亮光，看你的时候总感觉那双眼睛也有情话要说。

    但偏生这么个人，感情观念死死地，认定了如果要搞对象，最后一定是奔着结婚去的。

    所以，和周如礼谈情说爱，他安斯年说不上认真，他也自知理亏，所以在周如礼的要求下，总会过分妥协一些。

    他有时也心虚，因为在大家眼里，他俩就是搞对象了，但两名主人公心知肚明。

    哪能啊，谁家搞对象不亲小嘴啊？

    偏他安斯年不给亲，平日里拉个小手、偶尔抱一抱、亲个额头都算给你好脸色了。

    周如礼心中不平，倒也不能说些什么。

    谁叫他也没几分真心呢？

    但他的本意是：睡到就收。

    安斯年这木头死活不给亲小嘴，更别说睡觉了，为了尽早“圆梦”，他周如礼不得不殷勤点。

    他也暗骂安斯年是个老古板，搞什么“贞节牌坊”呢，还得一步一步来，搞个对象都不痛快。

    一点没有成年人的样。

    但讲真，周少爷今年“芳龄”十七，还没成年呢，还得几个月。

    为了给安斯年抓牢点，他这几天课都没怎么上，都在顾念着什么时候跑一趟他小叔的公司。

    又不敢下手太急，安斯年这种人最逼不得，固有的原则也最是不能改，底线又最不能触碰。

    可为了这张脸、这细腰长腿的身材，他周少爷忍了。

    他相信，来日方长。

    在他这种攻势下，不怕他安斯年不就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