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独自站在瓦兹河畔,此时太阳几乎要沉落了,天边还泛着点橙黄色的光。而他的身后,随着湿润的风吹来的,是暗夜与沉重的黑云。
刚才还在河另一边打情骂俏的那对年轻男女牵着手似乎是打算离开了。
伊凡摘下常年带着的黑手套,取出怀表看了看时间。
离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三十分钟了。
……又是这样吗?
真是个可恨的家伙啊,明明都那样求他了。
莫尔菲斯不是一个不守时的人,恰恰相反,在伊凡见过的所有人当中,他待人的礼数向来是最周到的。因此,这多出的三十分钟是什么意思伊凡已然心知肚明。
可就算如此,他也未打算离开。他一定要等,等到莫尔菲斯亲自到这里来。
……
不知道过了多久,太阳落下的方向彻底被染成了墨色。狂风刮过一阵又一阵,豆大的雨水从天空倾落,瞬间打破了瓦兹河的宁静。
伊凡被雨水湿润得几乎看不清东西,心中积压已久的绝望如潮水般涌出,于是自暴自弃般索性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他一时有些分不清了,分不清自己是谁,世界是怎么的,分不清心中最强烈的那种感情到底是爱,还是恨。似乎在某一刻,莫尔菲斯出现在他的面前,撑着伞向他伸出手,牵着他向前奔跑。而他所经过的地方都化作了荒原、星空、花丛、教堂……阳光下莫尔菲斯的脸上是最温柔也最美丽的笑容,他淡蓝色的眼眸胜过世界上最清澈的泉水,荡漾着、流淌着,一点一点将伊凡包裹,让他如至天堂。
“伊凡,站起来了。”一道温柔儒雅的男声在他耳侧响起,顷刻将他拉回这场暴雨之中。
他来了。
伊凡快速起身,然后盯着眼前撑伞的男人良久。
在他刚要开口说什么时,莫尔菲斯向前迈出一小步,为仰着头吻上了他。而等伊凡反应过来时,莫尔菲斯已经退开了。“这是我答应给你的奖励。今天南边矿上出了些问题,我实在无法抽身来见你。请原谅我的失礼吧。”
可此时伊凡的耳边只有暴雨与闷雷的声音,那样的喧嚣是一把伞如何也不能够挡得住的。
他避开了莫尔菲斯的目光。那安静的注视令人感到恐惧和窒息,就像是来自远古的神明,含着淡漠和怜悯,使人控制不住地陷入无尽的惶恐与耻辱。
伊凡没有回应莫尔菲斯,只是像个孩子一般赌气僵硬地说了声回去吧。
莫尔菲斯也只是淡淡地笑笑,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跟着上车。
到了车前,莫尔菲斯亲手打开后排车门,待到伊凡进去后才收了伞坐进去。
司机和伊凡打了个招呼后车内就陷入了死寂,而这份死寂也一直持续到回到庄园内。
“伊凡,饿了的话就来吃饭吧,我提前叫人准备好了晚餐。”莫尔菲斯就站在离伊凡大概两米的地方正脱着被打湿了衣摆的大衣。
而等他抬头望向伊凡时,伊凡只留给他一个似乎已伤心欲绝的眼神和紧接而来的背影。
伊凡很少会不听他的话,看来这次是真的很生气。
明明都二十一岁了,却还要像个小孩一样赌气。
是的,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仅仅是伊凡像个孩子一样赌气,而不是什么别的更重要的原因。
莫尔菲斯淡淡撇了一眼伊凡房间的方向转过身走向餐桌。
“先生,三少爷……”
“不用管他。”
伊凡回到房间后只是轻轻关上房门,将沾上污泥与雨水的衣服脱去,再洗了澡。
他穿着松弛的睡袍点了根烟,然后斜倚在沙发上。
昏黄的灯光下,白色的烟雾缭绕着,渐渐模糊了他的眼睛。
莫尔菲斯、莫尔菲斯、莫尔菲斯、莫尔菲斯、莫尔菲斯……
我那令人仇恨却无法不为之痴狂的哥哥啊,曾经你那样的好,但现在为什么不愿意真正得看向我呢?
如果你想慢慢将我折磨致死,那不如现在就一枪给我个痛快。
伊凡不禁想到,若他因某种原因死在莫尔菲斯的面前,猩红色的血飞溅到他完美的面庞上,弄脏了他纯白的衣衫,他会露出怎样的神情。
会伤心吗,还是会生气,或者是平静无比让人给自己收尸。
之后的葬礼呢?葬礼还是会参加的吧,毕竟莫尔菲斯从不忽略掉任何礼数。
你真是个冷漠的人啊,莫尔菲斯,你是我见过的最让人害怕的人。
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我真的很死你了!
伊凡慢慢将肺里的烟吐出,低头看着之间的烟头,随后不紧不慢将滚烫的烟头按在自己的手臂上。
烫伤的疼痛感如同寄生虫一般直击伊凡的大脑,可他却像失去了痛觉般,只是安静地、专注地看着正收折磨的一指皮肤。
自己想的太多了,太多太多了,就算一生都只做莫尔菲斯的奴隶又如何呢?如果自己无法冷静下来,那就逼自己冷静好了。
与烟头接触的皮肤肉眼可见的溃烂。
“你在做什么。”
伊凡如同受惊的动物班颤抖了一下,手中的烟也落在地上。
他抬头。
“哥哥。”
他看见莫尔菲斯向他走来,然后抬手扇了他一耳光。
“你是疯了吗?”
“……”
伊凡的头偏着,半晌沉默后眼泪止不住向外涌出。他看向莫尔菲斯,直视着他的眼睛。
“莫尔菲斯,你甚至不愿像爱一个弟弟那样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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