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有着根深蒂固的阶级概念,贵族之家讲究士族通婚,甚少有人愿意将家中的女儿嫁入军中。
入宫为婢宫女有许多种,那些有女官身份的大部分都是士族女,为的就是有机会能够入陛下的眼。
当然也有穷苦人家的女儿为了生存,不得不入宫为婢。
在齐国,婢女年满二十三周岁便能出宫。
她们出宫时已经错过齐国的试婚年龄,有些士族人家,可能聘她们为良妾,亦或是以女师傅的名义请她们给家中未曾及笄的女子教授宫中礼仪、规矩。
出宫时品阶越高,出宫后,便有更多的活路与可能。
但是低阶的宫女出宫,等待她们的大多都是被家人卖入士族人家为奴为婢,最好的出路,怕也只是被主子收入房中。
故而她们在听到苏沐欢刚才的话,才会这般的震惊。
嫁给军中汉子,又有两位娘娘保媒,怎么也能捞个正妻。
尤其范芸是去替军中主将们整理账目,前途无可限量。
一时之间,其他婢女看向范芸的眼神里都带着羡慕,听真嫔娘娘刚才话中之意,范芸还能自己去相看未来夫婿。
范芸激动的早已热泪盈眶,说不出话来。
苏沐欢完全傻住了,她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随口说出来的话,居然能将人都感动哭了。
“范芸,你快起来,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
苏沐欢可不喜欢打没把握的仗,“你呢,先去军中,安心理账,其他的事情,咱们走一步是一步。”
“只一点,若是受了委屈,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本宫与丽妃,明白吗?”
范芸重重点头,丽妃越想越觉得苏沐欢的主意不错,“你放下,军中谁敢欺负你,大可报本宫的名讳。”
“本宫倒要看看,那个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欺负本宫送去军中帮忙的人。”
说完范芸的事情后,苏沐欢与丽妃又闲聊了几句,两人似是都忘了刚才提到的朝中大臣提出的新声音。
倒是春禾,听到一半,心里面就似被猫爪挠心一般,怎么都难以忘记。
她左瞧瞧、右瞧瞧,见两位主子聊得热火朝天,就没一人提刚才那茬。
她没辙,只能往萍儿面前凑了凑,小声问着,“丽妃娘娘刚才说的那朝廷新声音到底是什么?”
“这话说一半,听得我心痒难耐。”
“你啊,就该学学你家娘娘,瞧,多么淡定。”萍儿是打从心眼里佩服苏沐欢,她家主子长这么大,就唯有真嫔娘娘这一个闺中密友,可见真嫔实有过人之处。
“萍儿姐姐,你就别学丽妃娘娘,快告诉我吧。”
萍儿轻笑一声,“今日早朝,有朝臣提议陛下,立真嫔娘娘为后。”
“说真嫔娘娘贤良淑惠,有大智慧,只梳理账目这一块,就已能流芳千古。”
“更别提你家娘娘提出在国都修建书院,广纳天下良才议政之举,实属旷世奇才。”
“若为男子,定是状元郎。”
苏沐欢本是在与丽妃闲聊,听到萍儿这话后,面色越来越僵,嘴巴都停止了说话,傻傻地瞪着丽妃,似是在问,不是吧?没在骗我?
“高兴的傻掉了?”丽妃在她眼前晃动着五指,“刚新鲜出炉,本宫听后,觉得这些闲得慌的大臣,终于干了件人事。”
苏沐欢皱眉,眸色急切,“陛下怎么说?”
“陛下什么都没说。”
“不好,出事了。”
丽妃皱眉,凤眸不解,“这要说出事的,也只能是旁得妃嫔,与你何干?”
“你家世不显,朝中毫无根基,难道你还怕谏官说你插手朝政?”
“你许是不知,自从你梳理清楚户部那些账目,让安王能够筹到足够的银子前往灾区赈灾,这桩桩件件,在民间得到多少百姓的支持。”
“不说其他,只说国都城内各大书院的学子,现在有哪一个不服你的?”
“可这些事情,唯有你与陛下知晓,旁人是如何得知?”
“账册虽是我教授方法整理出来,但是提议减少后宫用度,筹措赈灾银给安王的是丽妃娘娘您啊。”
“百姓若是要支持,也是支持丽妃,支持镇国侯,怎会支持我这一个小小嫔妃?”
“还有那书院之事,陛下从未对旁人提及过是我的主意。”
丽妃凤眸内闪过一丝阴鸷,她立马就明白了苏沐欢话中深意,“好毒的离间计。”
“陛下可会误会你?”
苏沐欢沉默,“如果只一件,可能说是巧合,若说两件都被传出去,我若说不是我,谁信?”
“本宫信你。”丽妃斩钉截铁,满眸认真,“你我相处也有段时日,本宫虽是愚钝,但自认不会瞧错人。”
“但……”丽妃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问了,“你信本宫吗?”
“我自是信姐姐的。”苏沐欢就没怀疑过丽妃,“姐姐若是有意害我,又何必兴冲冲跑来告诉我这消息。”
“直接命人封锁消息即可。”
她们两人互视一眼,从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信任,只是,皇甫狰会像她们这般,相信她们吗?
苏沐欢食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脑中迅速闪过一个人的名字。
中秋佳节,朝臣们有人提议陛下放淑妃离开冷宫,也有朝臣提议陛下纳美人,还有人提议陛下立她为后。
这桩桩件件瞧着没什么关系,可到最后,好似都与她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会不会是淑妃的诡计?”
苏沐欢、丽妃同时开口,而后相视一笑,都暗暗松口气。
“本宫会派人多方打听,尽快查出宫中传言的根源。”
苏沐欢皱眉,“先查清楚咱们身边的人。”
这些消息不可能是平白无故传入旁人耳中的。
唯有她、丽妃、皇甫狰身边的人出了问题,幕后之人才会得到这两则独家消息。
待丽妃离去后,苏沐欢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
那枚棋子能够藏在她、丽妃亦或是皇甫狰身边这么久,幕后之人不该这般轻易的就暴露出来。
不应该藏着这枚棋子派更大的用处吗?
怎觉得幕后之人有弃车保帅之意?
可那幕后之人要保的是什么呢?
还是说一切都是她想太多?
苏沐欢由衷的希望,一切都只是她想太多。
“小喜子,派人去问问青卓公公,陛下可得空来永瘦宫坐会。”
苏沐欢脑子乱成一团,她根本就坐不住,只希望尽快见到皇甫狰。
奈何小喜子带回来的消息却是“陛下有事正忙,得空会来见娘娘。”
苏沐欢一直等到月挂枝头,都没有等来皇甫狰。
她想出宫去见他,却被守在门口的内侍给拦下。
看来皇甫狰是铁了心的不想见她。
是为了做戏给幕后之人看?还是真的对她起疑了?
苏沐欢重重叹息一声,再度感慨,男人心、海底针,一点都不好猜,不似丽妃娘娘,只一个眼神,她们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思。
苏沐欢在窗前不断的踱步,想要见皇甫狰的心从来就没有似今晚这般强烈过。
心动,不如行动。
这是苏沐欢一向的行动准则。
她看着面前的窗户,脑子里突然想起那日与丽妃一起翻窗爬墙的经历。
这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定会更加成功。
她命春禾替她换上了宫女的服饰,手上拿着食盒,跟着小喜子,一路畅通无阻的就走出了永瘦宫。
而此刻替代她坐在窗前托腮冥想的春禾,只能默默抬头看向漆黑一片的天空,乞求老天爷保佑她家主子行动一切顺利,快快回来让她脱离苦海。
小喜子后背也是一身冷汗,他跟在苏沐欢身侧,心里面大写了一个服字。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开口劝着,“娘娘,咱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若是到了泰来殿,咱们就没办法回去了。”
“无妨,万事有本宫担着,你莫怕。”
“娘娘,陛下都已经禁足您了,您怎还敢往陛下怒火上撞?您就不怕陛下?”
“怕啊,可是我更怕死得不明不白。”
苏沐欢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态度,“在清风小馆内陛下没有选择杀本宫,那便说明,除非他亲自抓奸在床,不然,他便不会杀本宫。”
“既如此,眼下本宫与陛下之间出现了疑惑,那本宫便该不辞辛苦、排除万难的走到陛下面前,告诉他,要相信本宫,本宫同样相信他。”
小喜子缓了半天才明白些许,他还不确定自己是否真明白了,“娘娘,您的意思是,你这般乔装打扮,冒险去见陛下,只是为了告诉陛下,您相信他?”
“恩。”苏沐欢重重点头。
小喜子眼底疑惑更甚,“就为了这个?”
“就为了这个。”
泰来殿前,禁军侍卫照例拦下他们,询问前来事由。
那侍卫低头打量苏沐欢的瞬间,眼底快速的闪过一丝错愕,而后他猛地抬头,假装他自己什么都未发现。
苏沐欢察觉到了他的错愕与反常后,并未点破,只是无声的道了句,“谢谢。”
而后,她随着小喜子一起进入泰来殿。
因来人只是宫女与内侍,故而青卓并未出来相迎。
小喜子本就是泰来殿的人,对泰来殿各处都熟,一路畅通无阻的领着苏沐欢来到书房门口。
守在书房门口的内侍见到来人是小喜子,脸上扬起的笑容都格外热情,“师父这两日一直念叨你。”
那内侍悄悄探着脑袋,往书房里快速的瞥了一眼,压低嗓音,“陛下今日心情不佳。”
“师父一直伴在左右,怕是无法抽空见你。”
“这食盒你且留下,待寻到机会,我便替你送进去。”
那内侍伸手欲去接下苏沐欢手中食盒。
苏沐欢立马避过,“真嫔娘娘交待奴婢,一定要亲自将这盒点心送到陛下面前。”
“不是都同你们说了,陛下今日……”那内侍这才注意到苏沐欢那张熟悉的鹅蛋脸,惊呼一声,“真嫔娘娘、您、您怎这副打扮!”
他一时半会竟不知他该是行礼,还是捂住他这张没收控制的嘴。
“何事在外大呼小叫的!”
青卓威严嗓音自内传来,没一会,便看到他熟悉的身影。
他不满地瞪向跪在地上的内侍,正欲开口训斥,结果视线落向苏沐欢那张熟悉的精致鹅蛋脸后,神色错愕,“真嫔娘娘,您、您怎这副打扮。”
他不满地瞪向小喜子,手中浮尘用力抽向小喜子手臂,“你个混小子,便是这般侍奉娘娘的。”
小喜子立马跪下。
苏沐欢伸手揽住青卓,“本宫有些话,今晚必须同陛下说完,不然,本宫怕是整夜都难以安眠。”
青卓重重叹息一声,“娘娘,不是老奴不肯,是陛下不肯。”
“您莫要为难老奴。”
青卓心中也万分不解,怎么好好地,陛下突然就不愿见真嫔了?
“娘娘,您放下,外面那些风言风语,陛下都未往心里去。”
“那他为何不愿见本宫?”
“老奴哪里知道。”青卓一脸期盼的望着苏沐欢,“娘娘,你最是聪慧,一定能想通各中关节,待陛下气缓后,老奴一定想办法安排您与陛下见面。”
“他何时会消气?难道他不消气,本宫就见不到他?”
这未免也太过分。
苏沐欢正欲扯着脖子朝殿内喊,却见青卓快速出手,点了她脖子一下,她瞬间便消声。
苏沐欢满眸震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点穴!青卓居然会点穴!
“娘娘莫怕,老奴只是点了娘娘的哑穴,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娘娘便能恢复如初。”
“小喜子,带娘娘回宫,再有下次,杂家一定扒了你的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