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霜月坐在副驾上，听李阚温几人后喜地聊了片刻，渐渐安静下来。这样在车上等了半晌，就见一个戴着深色棒球帽的男人从警局里面径直出来，走到车子旁打开车门坐上了司机的位置。闻霜月见他身穿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外表看起来并无异样，只是腰间的制服皮带透露出他的身份。男人突然转头瞥向她，帽檐下闪烁着锐利的目光。
“手续办好了。”
男人突然开口说话，闻霜月心中有些发酸，感到眼眶涌上一股热意，她恍惚中点点头，轻轻“嗯”了一声，立刻收拾起情绪。后座上的温洺听到声音突然直起身来，从困倦的李子归和阚银华两人之间挤出来，凑到前座看了看司机，问道：“叔……大哥，那个送我们来的人呢？”
男人回头看了几人一眼，边系上安全带边说：“哦，他开了好几个小时的车了，也该歇歇了，我让他在唐俞等医院里的几位保镖兄弟醒来，顺便给警察录个口供。”
闻霜月觉得他的长相有些眼熟，一时多看了他片刻。感受到她的视线，男人又回瞥了她一眼。
闻霜月看见他绷起了脸。
李阚温三人紧张了一天，饭没吃好，颠簸一路，直到安全接到他们的文淇姐后，才放松了下来。司机的车开得很稳当，车身有节奏地微微轻晃，仿佛演奏着一首摇篮曲。靠在车后座上，他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你的精神头倒是挺好。”
男人开了口，闻霜月转头看向他。
“还好，其实也有些倦了。”
“倦了？倦了你就用命找刺激吗？”
闻霜夜终于听出眼前这个男人压抑的怒气，她回想了一遍发生的事情，尝试着说了句:“对不起。”
男人的胸口明显起伏了一下。
“要不是周伯给我打电话，你还想瞒着我多久？”
闻霜月没接话，等着他继续说话。
“要不是你借别人手机打了电话，要不是我查了你打到座机的这个电话，唐俞警方怎么能这么快就确定你的行踪？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擅自做主回国！……文淇！没有人不比你更不着急救出应龙大哥，你以为他们会不监视你在国外的动静吗？从你决定回国那一刻起，他们就不会相信我们的诚意了。”
“……他们根本就没有想过放了应龙大哥吧？要我拿东西去换人也只是个幌子，即便我直接去他们的地址，他们也同样会下杀手，只不过可能会留下我先囚禁起来罢了。”
“你害怕了？”
“我要是害怕，就不会回来了！再说，难道我不回来，他们就不会搞暗手了吗？回来的话，至少能保住资料，只要资料还在我们手里，他们就不敢对应龙大哥做什么。”
闻霜月苦笑了下。
男人看她一眼，脸色不觉柔和了些，他带着歉意说道：“文淇，我不是在责怪你回国这件事，只是你实在应该告诉我！你决定的事并不违背我们的工作原则，我无论如何一定会帮你去做到……你不知道当我听到周伯说你遇上歹徒时，当我发现你的电话打不通时，你不知道我心里……我心里……”
他没再说下去，闻霜月见他脸色茫然，眉头皱起，不觉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回轮到男人苦笑：“行了，说了这么多你也累了，等警察调查完，后续工作转交给我们这边，我们再继续谈你的事。四年不见，一回来你就遇上这种事，吓坏了吧？还好你命大，警察到得及时，要不然，我可怎么跟你家人交代……”他顿了顿，又说道，“还没听你喊我一声相年哥呢，怎么，我们已经生疏成这个样子了吗？”
闻霜月愣了下，笑着道了声相年哥。
相年心里感到一丝安慰，他看了眼她有些破烂的黑色衣服，还散发着血腥味，指了指车座下的手提袋，示意道：“新衣服，一会儿穿上。”
到了文宅已经是后半夜，李阚温三人之前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就在文家客房歇下了。相年见过周伯，周伯感激地握着相年的手久久不愿放开，相年好容易一番安抚。闻霜月望着流泪的周伯，再次真诚地道歉：“周伯伯，对不起，我……”
“小姐，您什么也不要说了，都怪我这个老家伙调度不周到，怎么能让歹徒钻了这个安保的空子！万幸您没事，不然我这个老家伙，可有何颜面再见老爷子和老夫人啊！”
周伯的话让闻霜月感到心痛，她没有再说话。
第二天一早相年带闻霜月去医院做检查，等从医院出来已经过了晌午，相年带闻霜月找了家淮扬餐馆吃饭，中途他接到个工作上的电话需要临时离开，让闻霜月在此等他回来。
“我很快就回来！”
“相年哥，你不用着急，我自己打车回去也可以。”
“我就取个东西交上去，很快，你还是等我一起走。”
相年匆匆离开了。
午饭菜品很丰盛，相年是要闻霜月补充营养，闻霜月吃得很慢很慢，最后以喝了些汤作为自己这顿午餐的结束。这些菜都是合的文淇口味，文淇会非常感动。
闻霜月望着桌上的菜盘底出神。
相年的身影还没有出现。
闻霜月站起身，走到了外面去看。待到没人的地方，她一转身，到了一间酒馆的后院，看见树荫下的藤椅上正靠着一个长波浪卷发的曼妙身影，她身着褐色真丝提花的紧身吊带背心，下摆束在斜纹剪裁式的米白长裙里，外套一件卡其长对襟短袖薄衫，露出肤色很白的手臂，手腕上和脖子上都套着珠链，其中脖子上的三串长度层层递增下去，直到腰间，长长的裙摆底下露出的脚上，正有一下没一下得趿着一双拖鞋。
美人儿慢慢摇着团扇，听到动静，起身看向门口：“欢迎光临这位贵客！不过本店还不到营业时间哦……”
闻霜月没有说话，美人儿老板娘也发觉，这位衣着简朴、脸庞秀气的贵客有一双深邃的眼眸。两人静静地看着对方，小院里一阵风刮过，吹得人衣摆猎猎作响。空气里好像危机四伏。
闻霜月先打破了平静。
“亚格斯？”上扬的尾调似乎表示着问话之人的不确定。
被叫做亚格斯的美人儿神情警惕，她的语气像要淬上寒冰：“你是谁？”
“闻……”
闻霜月的话没说完，美人儿亚格斯一怔，似乎想起什么，她立刻卸下了防备说道：“原来是闻大人，唤我玛耶便好。”
闻霜月不解：“可是，他们都叫你亚格斯。”
“亚格斯家族的人多了去了，都一个称呼您分得清吗？叫我玛耶。”玛耶已经重新躺好，继续摇她的小扇。
“好，玛耶，把一只树精的灵魂契在一条人鱼的身体里，还把她变成了一条蛇鱼的事情，是你做的吗？”
玛耶一惊，她起身走到还站在门口的闻霜月面前，仔细观察了她片刻，像是在确认闻霜月是否真的知道她的事情，事实上她确实是在琢磨这个。
“闻大人，玛耶失礼了，您快请进来坐。”
玛耶一边倒茶，一边向她解释道：“大人，此事确实是玛耶有意为之，但玛耶并非出于恶意，至于现在的局面，也并未全如玛耶当初所料想那般，个中缘由，玛耶也实在不甚清楚，这一切也许还需您听我讲上一讲……”
“等一下，我现在还有其他事，此来只为确认，没有他意，你莫要慌。”闻霜月喝了口茶，说罢便起身，老板娘玛耶跟着起身相送，走到门口不忘大胆地说上一句：“希望您不要因为玛耶是魔族，而对玛耶抱有偏见！”
闻霜月静静地看了看她，对她点了点头，一转身就不见了身影。玛耶扶着门框定了定心神，转身进了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