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嘿,老头,请问南荒怎么走?”
西南荒交界处,一片浊浊雾气,雾气中,一个小童子拽住了一位白发老者的衣角,脆生生地问道。
“小娃娃,你要去哪儿?”老者以为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小童整了整背上的包裹,然后很认真的又重复了一遍:“请问,南荒怎么走?”
老者闻言脸色惊变,白胡子都颤了几下:“南荒……南荒可不是你这娃娃能去的地方……”
“老头儿,你真啰嗦,我不过问你南荒在哪儿。”小娃娃稚气的眉头皱成了嫌弃的样子,显然没有一点敬老意识。
“你既执意如此,老头儿我也没什么可多说的了,”老者遥指南方,道:“可瞧见一片雾中群山了?穿过这一片雾山,便是南荒极西边境了。”顿了顿,老者捋着白须再次开口,语重心长,“你这个样子,也不过是个百来岁的仙童。如今南荒为妖魔所占,可比不得万年前夏伐帝神管辖时的安定,只怕你一入境,就被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啊!小娃娃……小娃娃?”老者后知后觉的发现,身边早没了小童子的身影。
“唉,可惜了那一副好皮囊。竟要去白白送死。”老者叹了口气,入了西荒境内。
浓雾笼罩群山,茫茫大雾中,连绵群山间,玉雕般精致的小童,迈着小短腿一路南行。
浓雾很快打湿了小童的衣和发,但大雾也完全没能遮住他的视野,他一路走的很顺畅,似乎能雾中视物。
他的步子不算快,但不过片刻功夫,便要穿过这一片数十里的雾山了。
“嘿嘿,言书说的没错,缩地之术果然是出门的必备技艺。”当小童看到隐约的光线从南方传来的时候,便知道前方就是南荒之境了,他不禁有些得意起来:“当初夏伐能在南荒习得惊世神功,我也未尝不可。言书,等我功成回来,吓掉你的下巴。”
小童子没有发现的是,有一双猩红的眼睛,从他一进入雾山群之后,就一直死死的盯着他,阴森森的。
小童加快步子前进,群山渐开,浓雾渐散,南荒风景便如画卷般铺陈在他眼前。
小童子瞪大了眼,惊讶极了。
“哇……这是,南荒?”
南荒风景与西荒完全不同,不比西荒山脉的挺拔高峻连年积雪,南荒处处流水绕鲜花,低丘围湖泊,端的是一派风和日丽,春日融融之景。
“妖魔们住在比神仙的住处更漂亮的地方,太暴殄天物了!”小童子攥紧了拳头,不由得有些愤怒了。
“嗬嗬嗬……”低沉的笑声自小童身后的雾山中传来,“小娃娃,你觉得南荒不配给我们这些妖怪住,那就……”巨大的蛇身猛然从迷雾群山间窜出,大蛇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狰狞着说,“像万年前夏伐帝神那样征服这里啊!!!”
说着,大蛇便张开血盆大口向他袭来。
小娃娃转身,面对两个他般粗的大黑蛇,大声的回道:“总有一天我会的!”
然后口型微动,唤出了一把闪着寒气的铜剑。
那剑周身萦着一层冷清的杀气,让那大蛇有些忌惮的停下了攻击。
然而……
“哇……好重!!!!!”小童双手握住剑,却险些被剑带的跌到地上。
“哈哈哈。”大蛇见状便没了忌惮,再次张开大嘴,狠狠地咬向童子,打算一口吞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娃娃。
“锃——”的一声,大蛇的嘴巴被小童子勉强举过头顶的铜剑撑住,小童的小胳膊小腿止不住的颤抖着,不知道是因为剑太重还是因为惊吓过度。
大蛇闭不上嘴巴,腥臭的唾液就一滴滴地往小童头上滴,小童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几乎变成了酱紫色。
“嗷——”大蛇终于发怒了,发狂的扭了起来,一下子就把小童连人带剑的甩了开去。
那剑“砰”的一声,非常狼狈的倒在了不远处。小童子更狼狈,摔了一个屁股开花后,又被大蛇一口笼在了嘴巴下。
小童撑起了一个微弱的结界,抵挡着来自大蛇的威胁。
大蛇很不屑的眯了眯眼,打算一口咬碎结界吞下这个几百年道行的仙童。
这个小童修为不高,仙气却纯正的很,正是魔族最喜欢的类型,好欺负,还有没能力还手,吞一个起码能增个千年的道行呢。
小童子撑着薄薄的结界,越来越吃力,终于害怕了起来,带着哭腔,低低念了一个名字。
“言书……”
与此同时,那柄泛着寒意,狼狈摔在不远处的铜剑,忽然动了。
大蛇分明看到它动了,却快不过它的速度,被一剑狠狠刺穿了七寸。
大蛇痛极,仰天长啸。
小童子蛇口逃生,连忙连滚带爬的远离了大蛇的攻击范围,没骨气的大哭起来。
呜呜呜,死里逃生……
南荒太可怕。
“谁,谁暗中伤我,鬼鬼祟祟不敢见人?!!!!”大蛇面目狰狞,声嘶力竭的吼叫着。
“呵呵……”
有女子的声音从雾山中冷冷清清的传来。
随后,一位少女模样,眉眼间带着英气的女子,从雾山群中缓步踱出。
随着女子的出现,大蛇忘记了疼痛,有些恍然。
这女子极美,连魔族近日风头最盛的九尾妖狐,都比不上她的半分风采。
恍然间,那个女子已经走到了它身前,纤细的手握住穿过它七寸处的铜剑,对他展开了一个凉薄的笑容。
“投胎时,记得求求阎王,叫他下一世送你一副好些的招子,可以分得清什么人惹得起,什么人惹不起,也不至于再这样枉死。”
“天悸剑已经九万年没有饮血了,你的血安抚了天悸剑,你应当荣幸。”
天悸……天悸剑不是洪荒时期,那位神族将军言骁的武器吗?这女子是西荒言氏……
大蛇有些模糊的想着。
这时,七寸处那柄天悸剑被猛然抽出,它没来得及发声,便已经失去了知觉。
小童泪眼模糊,只看到那大蛇被抽出天悸剑后,蛇血喷薄而出。
喷薄的蛇血在女子身后如彼岸花般妖娆盛开,她就像是立在彼岸花花心,一身白衣胜雪,红白二色的对比触目惊心。
然后,蛇血倾盆而下,女子没有沾到分毫,小童却被淋了个彻彻底底。
“哇呜呜呜……言书你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小童又大哭了起来,“臭死了脏死了恶心死了!!!你故意的,言书你一定是故意的!!!!”
言书走到了小童面前,俯视着地上哭着蹬腿的小娃娃,唤他:“言灰。”
“言书————”小童从地上起来,张开双手想要扑进言书怀里,却被言书躲开,任他摔了一个狗吃屎。
“别抱我,脏死了。”她嫌弃道。
小童委委屈屈的抽着鼻子从地上爬了起来,念了三次净身决才念对,把自己恢复成了一个干干净净的玉娃娃,然后又欲扑向言书:“言书……呜呜呜……”
又是一声□□撞地的闷响,随后传来小孩子的更大的哭声。
言书的声音在哭声中显得很无情:“这就怕了?”
“呜呜呜……”
一身白衣的神女高高在上地看着哭得涕泪横流的小童,淡淡嫌弃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样还如何自比夏伐帝君呢?”
“哇呜呜呜……”小童一听,哭得更加大声了。
“既然有了自己闯荡蛮荒的勇气,遇到事只会哭鼻子怎么行呢?”白衣是神女面色有些疲惫:“昨日我问你可见到天悸剑了,你还撒谎说没见过,原来是早有预谋偷剑离家。”
言灰转哭嚎为求饶,抱着言书的大腿讨饶道:“言书~人家知道错了,人家那不是偷,是……是暂借啦……啊好痛,言书你轻点啊!!!”
言书终于卸下了高高在上的冷淡,面带怒气地敲了言灰一个大爆栗:“你还好意思讨饶!西荒人人让你,你还真以为你那点三脚猫功夫天下无敌了吗!!!”
“好痛言书,别打啦,别打啦!!!”
言灰捂着惨遭毒打的屁股开始四处逃窜。
“臭小子,”言书一招手将逃窜的言灰拉了回来,训道:“我整天对着那一班老古董已经很头痛了,你还非得隔三差五给我捅几个篓子玩是不是?看我四海八荒跟你转悠你觉得很有趣是不是?!!”
“没有……没有……”言灰求饶着,忽然感到施加在身上的威压消失了。
两人都听到了远处有隐约的铃铛声传来。
铃铛声清脆空灵,煞是好听。
原本正教育着言书听清楚铃声后,放开了言灰,仔细打量着他,然后沉下了脸,问:“你的护额呢?”
言灰连忙伸出一双白白胖胖的小手,捂住额头:“换了一根定形绳,就取下来了。”
言书不说话了,言灰却感觉到这回言书是动了真怒。
那铃铛声更近了,言书脸色更加难看,拉着言灰,使了术法瞬间消失在南荒边境。
两人刚刚消失,便有一位青衣神女,驾云而来,落在了两人方才站立的地方。
那神女脚踝处,系着一串铃铛,那脆响便是从这里传来。
随着这位神女的到来,四周的草木便开始枯萎,流水开始干涸,连那一片腥稠的蛇血,都在刹那凝固。
那青衣神女对周围的一切视若无睹,只看了一眼那条惨死的大蛇,然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唇畔,慢慢绽开了一个倾城的笑容来。
“我就知道你还活着,我闻到你的气息了,阿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