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又让你想起伤心的事了，安慰人这种事对我来说确实有点难。那么，要不要一起玩一会游戏呢？”

    东方仗助把一只手柄塞给了你，然后看向了别处。拜这个扭头的姿势所赐，你发现了他朝着你的耳朵与脖颈微微发红。

    但你善解人意地没有指出这一点，而是笑眯眯地感谢他的慷慨分享，然后低头研究起手柄上面的按钮。

    方才离开交番所前，东方警官在他的办公室打了个电话，想来便是对他的外孙交代了你的情况。所以，东方仗助才做出了一副待客的模样。

    客厅中的电视机显示着游戏画面，它的边上摆着一台游戏机，你手中手柄的数据线正连接在上面。茶几上还摆着他刚从冰箱里拿出来、倒好的冰镇汽水。你不禁莞尔：对于这个年纪的国中生来说——哦，马上就是高校生——已经考虑得很周到了。

    “这是什么游戏？虽然我很久没去音像店打工了，不过它看起来应该是拳皇系列？”你的目光打量着屏幕，猜测道。

    谈论起游戏，他的眼睛闪闪发光，虽然这个比喻不太合适，但是确实令你想到了乐颠颠叼着肉骨头跑来的小狗。

    “对，这是我平常玩的拳皇，能选择单机也就是跟电脑打，也能联机和网路上认识的玩家对战。另外还有这种可以刷新纪录的游戏，比如赛车，也很有意思……咳咳。这个不好。”他的声音忽然小下去，连忙把界面切到了下一部游戏。

    你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你正是因为不明原因的车祸而目睹了死亡现场，也失去了那份薪水不错的工作。但哪怕你早已在医院见惯了尸体，也不会拒绝他这份难得的好意。

    “那么就你个人来说，有什么推荐的游戏吗？”你试图打破这尴尬的安静。“当然，你也知道我是个初学者，还是从熟悉操作开始比较合适。”

    “这些游戏的新手指引都挺清晰的，不过竞技类游戏会让人精神比较紧绷！可以等以后再说——对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马里奥……找到了，就在这里。”

    他的身材在本国人中相当高大，而且按照年纪来说应该还在生长期，大概这就是混血小孩的优势吧。此时他来到了电视机前俯下身子，以一只膝盖为支点，费力地在低矮的小柜中翻找着游戏光碟。

    你强迫自己把目光从这个预备男高中生那特别挺翘的臀部上移开，令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失礼。

    东方仗助恰好回过头，毫无所觉地挂着爽朗的笑容，拿出了两张游戏盘。一张就是他提及的那一款支持双人联机的跑酷类游戏，另一张则是《勇者斗恶龙VI》。“锵锵！这两部怎么样？”

    “如果是这一作的的话，因为是JRPG类型，所以大概不支持双人联机？虽然我倒是不介意看着你玩……”你指着《勇者斗恶龙》说道，“但是，如果让我选的话，那还是马里奥吧。”

    东方仗助惊讶地挑了挑眉毛，你则笑眯眯地解释道：“打工的时候即使不能在店里打游戏，为了销量也要尽量了解一下自己售卖的产品哦。就好比仗助——我可以这么称呼你吗？”

    仗助连忙点了点头，“那我也叫你光希吧！”

    “当然可以。就像仗助君看见了新游戏的宣传海报，如果玩过前作的话大概会对新作产生期待或是坏印象。前者的情况，即使是不懂游戏的导购也能轻松卖出；但如果前作不够完美、而续作又有改进的地方，他们也就不知道了。更何况，销售这个行业还包含了附加的情绪价值，和商品有一定了解的人交流会更加顺畅。”

    “的确！你看，我这里还有一些不怎么玩的游戏盘，和店员或是朋友聊天的时候，不知不觉就买下了呢……嘿嘿。”他一手拉着柜门，好让你看清里面摆放的光碟。

    “嗯……看来这些销售套路确实很有用。”你摇摇头，“更别说什么‘初回特典’‘限定款’之类让人完全无法拒绝的字眼呢。”

    “确实啊！”他心有戚戚焉地大力点头。

    尽管你们以为马里奥只是一个轻松的跑酷游戏，但是毫无默契的双人配合却让游戏过程变得非常惊险。

    有时候仗助其实有点不耐烦了，但他还是会相当耐心地指导你。感谢伪随机数，尽管你对这个游戏出现的模式并未理解透彻，但当场景完全复刻时，你便不会再出错。

    仗助发现了这一点，对此啧啧称奇。“难道说你是游戏天才么！或者记忆力超群之类的？可恶啊，真是羡慕！”他不服输地叫道。

    当你放下手柄的时候，才发觉你们两个已经肩并肩席地而坐，因为沙发作为靠背十分舒适，而屏幕的高度也恰好适合微微仰头的角度。

    经过了这番各种意义上的并肩作战，你们熟络了起来。你活动了一下太久没有舒展的筋骨，被擦伤的疼痛弄得“啧”了一声。仗助也看了过来，他伸出一只手戳了戳你脸颊上的纱布：“你受伤了。”

    这不明摆着的吗！你躲闪开来，同时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如果谁差点被卡车撞了还能毫发无伤，那他一定不做人了。”

    “扑哧。”你听见他笑出声来。同时，你脸颊上裸露的皮肤被温暖的气息包裹。

    仿佛有另一只手在抚摸你的脸颊。

    明明如同泡在温泉里一般舒缓而令人安心，你却突然寒毛倒竖。那只被空气一拳锤打至变形的行李箱从你的脑海中跳出来，伴随而来的还有刻意被遗忘的爆炸和一寸寸席卷全身的疼痛。

    手柄被扔到了一边，你一边试图捉住那只看不见的手，一边撑着地，翻身就想爬起来。不论是想要回击还是脱逃，站立的姿势都会更加有利。

    “你……看得见？”他的惊讶看起来不比你要少，“别担心，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治疗一下……”

    那只被你抓住的手没有理会你的情绪，兀自消散在了空气中。

    “这是我的朋友，我叫他「疯狂钻石」。冷静点，光希……你是头一个能看见他的，很不可思议，是吧。”

    东方仗助撑着沙发坐垫缓缓站起来，双手摊开放在胸前，努力地想显示自己没有恶意。当然，他的身后仍然空无一物。

    “不，我看不见。”你冷冷地回答道，用力捏着拳头，指甲抵着手心那介于触感和痛觉之间的感受让你冷静了几分。

    你闭上了眼睛，这似乎能令其他的感官更加灵敏，你隐约能觉察到一些除了两个人以外的东西存在。心脏怦怦的声音在静室中格外的响亮，你觉得它似乎要从你的喉咙里跳出来了。

    “咦？但是你能触碰到他……哎，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啦。”东方仗助自言自语，忽然想到什么一样，语气变得奇异：“难道说，你见过和我一样的人？”

    “……我忘了。”你见他暂时不会攻击、但又无法保证他的立场，就决定先敷衍过去。

    于是，你利用半真半假的叙述编造了一个支离破碎的故事：“仅存的记忆里只有被看不见的东西袭击了，然后——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