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静了一瞬。
洛雪眠收回目光，继续补充道：“而且我猜测，他应该是高级实验体。”
实验体有高级和低级之分，高级实验体不管是在作战实力，身体强悍度，自愈能力等方面都远超低级。当年深渊研究所耗费了大量财力物力也不过改造出了五个高级实验体而已。
实验体由普通人类改造而来，两者最大的区别，就是实验体的身体发育和容貌将永远停留在被改造的那一刻。
在老树懒的梦境回忆里，多年过去，哈里的相貌身形不仅没有发生改变，还获得了强大的异能复仇，唯一的解释只能是被改造成了实验体。
“这么说，任务确实变得棘手了。”司无枫说着，却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惊讶。
“洛小姐，高级实验体的社会危害性有多大，想必你比我们更清楚，抓捕行动刻不容缓，希望你能不计前嫌配合我们。”
洛雪眠忽然轻笑一声，盯着司无枫，缓缓道：“配合什么？配合你们制造出更多的实验体吗？”
司无枫眸光微变，没有接话。
“我一直都很好奇，你们封锁港口到底想得到什么，现在我确定了。”
她冷笑着说：“你们想得到研制实验体的药剂配方，不，确切的说，应该是第一研究所想仿造当年的深渊研究所，进行非法人体改造实验。”
洛雪眠的话像是一道惊雷，突兀揭开了掩盖丑陋真相的面纱，魏白惊愕地看向司无枫，显然他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要知道当年深渊研究所被摧毁的原因就是非法进行人体改造实验，时隔三年，第一研究所难道要重蹈覆辙？！
话题已经被摆在了明面上，司无枫也不再遮掩，他不慌不忙开口：“洛小姐，你应该知道寂言教授吧。”
洛雪眠的身体僵了一下。
“啊，抱歉，我忘了，洛小姐怎么可能会不认识寂言教授呢。”
司无枫含笑说，“毕竟这位逝去多年德高望重的科研界领军人物，可是曾经把洛小姐抚养长大的人呀。”
洛雪眠的手紧握成拳，声音冒着寒意，一字字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司无枫的声音在病房里回荡，“洛小姐，想必你也听说过，深渊研究所的人体改造实验技术原本由寂言教授所创，多年前，寂言教授在国际会议上曾提出过将濒死的普通人类改造成实验体，以解决深渊边境军防力量短缺的问题，但遭到了大多数人的反对，而现在——”
司无枫指尖轻扣桌面，目光直视洛雪眠，淡声说：“这项尘封多年的提案获得了全票通过，第一研究所获得了进行人体改造实验的合法授权，国际警署奉命协助第一研究所，不惜一切代价获取改造实验的相关基因技术和原材料。”
病房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良久，洛雪眠才轻声开口：“为什么？为什么要重启当年已经被废弃的提案？”
“你心里明明已经有答案了，洛小姐。”
司无枫的目光望向窗外，眺望着远方，仿佛看到了深渊边缘外苦苦挣扎死伤惨重的守边将士。
他叹声说，“自从三年前发生了深渊异兽潮暴动，现在，深渊已经快守不住了。”
“……”
“以少数人的牺牲换取全人类的周全——这是寂言教授在世时说过的话，不曾想竟然一语成谶。”
洛雪眠的指尖在颤抖。
所以，从一开始，这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第一研究所经过挑选，故意放出一些没有战斗实力的低级实验体作为诱饵，引诱深渊研究所现身，目的是得到人体改造实验的核心技术，以期望制造出大批量的实验体代替人类戍守岌岌可危的深渊边境。
“洛小姐，你是三年前云边城惨遭灭城的唯一幸存者，孰轻孰重，你应该明白。”
“这个世界上，不能再出现第二个云边城了。”
“……”
洛雪眠保持着沉默，一言不发。
司无枫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成，也不再久留，起身离开。
路过走廊的时候，他和一个身材高挑戴着口罩的男医生迎面对视了一眼。
电光火石间，男医生眼里闪过了什么，快速低下了头，步履匆匆的离开了。
司无枫忽然停下了脚步，盯着男医生离开的背影。
魏白感到奇怪，问道：“监察长，怎么了？”
“有意思，”司无枫意味深长的说，“看来我们没办法再坐以待毙了。”
＊＊
洛雪眠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地下室的，她双目无神，闷头撞进了一个微硬的怀抱里。
时希抬手轻揉了下洛雪眠的额头，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问道：“撞疼了？”
洛雪眠怔怔地望着时希，忽然上前一步抱住了他，时希的身体僵了一下。
“怎么了？是老树懒那边出什么事了吗？”他关切地问。
洛雪眠埋在时希的怀里，摇了摇头，闷声说：“时希，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以少数人的牺牲换取全人类的周全，这样的做法到底对不对？
洛雪眠心里并没有答案。
时希不清楚她在为什么事情而困扰，正要询问，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声咳嗽声。
侯六站在两人身后，不自然地避开视线，“时医生，老大让我来找你，让你过去一趟。”
时希点了点头，“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说完回头，亲昵地揉了揉洛雪眠的脑袋，柔声说：“阿狸，不管你在为什么事情苦恼，我一直都在。”
洛雪眠的脸颊腾的泛起红晕。
直到时希的身影消失在了视线里，洛雪眠才回过神来。
侯六开玩笑说：“这么舍不得，怎么不追上去？”
洛雪眠白了侯六一眼，抱着胳膊靠在墙上，直接问：“哈里叫时希过去干什么？”
“新到的货出了问题，老大让他过去搭把手。”
“什么货？”
侯六没有回答，而是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你到底是哪边的人？”
洛雪眠笑了下，挑眉道，“你希望我是哪边的人？”
“……”侯六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只能好言提醒，“你今天私自去见老树懒的事，哈里他们已经知道了，你小心点。”
洛雪眠无动于衷，她静静站在哪里，盯着地面发呆。
有些事情拖越久只会对自己越不利，也到了该行动的时候了。
**
晚上八点，北区和南区交界地带，陈氏集团药企工厂。
一群身穿工服的工人正在加班干活，这些工人的动作都十分敏捷快速，将一个又一个包装严密且高大的货物搬卸下来。
哈里坐在监控室的椅子上，咬着棒棒糖，聚精会神盯着屏幕。
陈良和蛇四几个人灰头土脸从外面进来。
“情况怎么样？”哈里问。
“问题不大，招的工人都是异能者，没有发生感染，装死的那只已经抓到关起来了，等小白脸过来，看下有没有必要带回秘密基地做研究。”福七说。
“嗯，”哈里点了点头，又看向陈良，问：“最新一批药剂什么时候能赶制出来。”
“最快也要五天后。”
哈里皱眉，“太慢了，深渊研究所那边已经在催了，通知所有工人加班加点进行生产，最迟后天交货。”
陈良有些为难，“恐怕不行，最近国际刑警盯得太紧了，上门查过好几回，要不是门口有空间异能做遮掩，早就被发现了，让所有员工临时加班生产很可能引起对方的注意。”
哈里歪头，眼睛微眯，语带威胁，不近人情地说：“我看起来很好说话？陈良，你听着，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后天必须按时交货。”
陈良对哈里颐指气使的态度颇为不满，但又不敢发作，只能强压下心底的怒气，应道：“好，我再去催一下生产。”
等陈良走后，哈里慢悠悠对着外面说，“出来吧，潘多拉，你还要藏头露尾多久？”
潘多拉从窗口跳进来，这次他换了一身白大褂的医生装扮，边脱衣服边说：“不错嘛，小鬼，警惕性有所提高，报完仇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哈里不置可否，他不客气地说：“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潘多拉环视了一圈在场众人，笑道：“怎么不见你新收的那只小狐狸？”
哈里倏地一顿，没料到潘多拉会提起洛雪眠。
“她去医院看望老树懒了，你提她干嘛？”
潘多拉叹了口气，“小鬼，早提醒过你多留个心眼，你倒是挺信任她，那丫头却在医院里把你老底都给揭了。”
“什么意思？”
潘多拉把玩着手里的口罩绳子，也不再卖关子，“她在医院里跟姓司的国际监察长碰面，被我撞见了。”
哈里：“……”
蛇四立即上前一步，“老大，我早就说那丫头有问题，现在您信了吧，事不宜迟，趁那丫头还没有反应过来，咱们赶紧把她抓起来严刑逼供，准能套出点话来。”
哈里抿唇，没有说话。
半晌，他盯着潘多拉，再次确认：“你确定自己没有老眼昏花看错？”
“呵，”潘多拉笑了下，饶有兴味地看着哈里，“小鬼，那丫头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你居然这么信任她，该不会是要徇私护短吧？”
哈里冷声道：“你想多了，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该怎么处理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