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救不了……是吗。
……
他好像怎么都走不出这座山，到处都是树，高大耸立，把他围困在这个地方，突然间，一间屋子凭空出现，很多人都在呼唤他。
“孟山唐！”那是季白音
“孟哥……”这是孟竹梅。
“孟山唐？”这是……复生。
眼前那座房子变了又变，最后成了一群哭喊着的人，他们或跪坐，或站立，却都无一例外的，在哭泣。
很多人在问他，为何不去救他们，他们被生生挖掉血肉，那些带着高帽子的人，狼吞虎咽。他的爹娘被打断双腿跪在那群人面前，挥舞着仅剩的手臂去护住那些残魂。
好黑暗……脑袋里只有这一个词：救人。
复生站在离他很远很远的地方，那身黑袍也被鲜血染红了，他好狰狞，发出的声音却又很悲切，绝望。
孟山唐迷迷糊糊的往前走，他一把推开那些想吃掉爹娘和县里的百姓们的高帽子，跌跌撞撞向复生走去。
那段路太长，也太痛。
很多很多凄厉的声音在嘶吼，一双双沾满鲜血的手都尝试抓住他的脚腕，将他拖下去，吃个一干二净，到那个时候，爹娘，和残魂就会争拥而上。
他终于……到了复生面前了。
一阵白光闪过，世界清明，他看清了周围事物。
他紧紧抓着复生的手臂，而那条手臂，早已化成白骨。
他向后看去，是一片鲜血满地，官兵们四仰八叉的倒在地上，原先被绑的人都拿着砍刀，一刀刀挥向曾经的同伴。
瞳孔放大，满世界都是鲜血，所有人都在指责他，他却百口莫辩，字字句句，句句诛心。疼吗？他不知道，甚至于有一瞬，他也想要一死了之。
“他恢复清醒了！趁现在你们快杀了他啊！”
为什么……
一把刀刺进了腹部。
“要不是因为你，我的儿子怎么会死！”
右手，被砍了下来。
“孟山唐，不要听，不要理……”
复生的白骨死死搂着他，他挥舞着那可怖的手臂，可是白骨丝毫阻挡不了恶魂吃人的心。
他眨了眨眼，仅剩的左手费力推开复生，似是下定了赴死的决心，他提起那把剑，挥向官兵。他的神智早已不清，血流了多少也不知。
孟山唐推开一个个上前祈求他杀死他们的人，心中总有个声音再告诉他：该杀的，是官兵。
却在刹那，金光骤现，一座巍峨高大的神庙拔地而起，巨大的雕像染漫金光，天地被薄雾笼罩，一道神圣的声音宣之于众：“请神归！”
他抬眸，眼底尽是凉薄。
清心立于人群之外，勾唇轻笑。
终于……一切要结束了。他摆出允谓，黑子与白子散乱，鲛麟纹散发出的蓝光妖冶，他指尖轻触棋盘，幻化出一副苍天巨画，将神庙内的万物容纳其中。
孟山唐浑身浴血，银剑挥出，官兵瞬间化为尘埃，一缕黑烟冒出。
死的人越来越多，笼罩在他身周的黑雾愈发浓郁，他缓步走向雕像面前，那雕像巍峨，高大，定睛一看，栩栩如生刻画的，正是他！
复生无法进入神庙，神力异常排斥他这个恶鬼，金光恍如烈焰般灼伤他残破躯体，他却像感知不到似的，毅然决然，往前走。
什么神神鬼鬼，人的恶念凭什么要让孟山唐去终结！
他吐出一口浊血，黑的浓郁，死死看着那尊雕像。
早在刚刚成鬼时，便有一女子找上过他。那女子身子妖娆，一颦一笑魅惑人心，她告诉复生，神鬼相恋，终有一方会消散于天地。
她说孟山唐是神的七情六欲幻化而成的人，如今天下大乱，他要化神拯救苍生。
而那人，正是季白音。
一切仿佛皆有了解释，为什么孟山唐执意拯救天下，为此付出无数次的性命，为什么允谓会选择他作为执棋人而不是其他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与他无冤无仇的邪祟想要杀了他。
因为……他是神啊。
“孟山唐！”在又一次被神力布下的天罗地网困于一方时，绝望彻底吞噬了他。
为什么，为什么拯救苍生的代价是孟山唐的死亡。
他拼尽全力去寻找孟山唐去护他，他不甘心啊，复生苦笑一声，天地四方冤魂汇聚于他体内，黑雾与金光纠缠，那道声音，再度出现。
“天命不可违啊。”
孟山唐脑海中一闪而过无数画面，最后回到混沌之初。
神明是一团白雾，祂笼罩在天地上方，观望天下。万事万物纠缠不休，祂心神怜悯，可是，神不能拥有七情六欲。
祂分裂出的七情六欲代替祂去平息祂所讨厌的战乱，死了一次又一次，祂本该永远为天下而活，却偏偏遇上了这么一个变数。
那个叫做复生的人，是唯一一个，愿意为神赴滔倒火的事物，他奢求的不是神的拯救，而是神的爱，他追随神，三百年又三百年，最后执念化鬼，企图去阻止神为天下而死。
孟山唐猛然惊醒，他回头看去，复生被炙烤着，他哭吼着，一次次想要踏入神庙，一次次被拦截在外，身上的皮肉被烤的腐烂。
你怎么这么蠢啊，复生。
他眼中泪光闪烁，提起的剑，最终对向雕像。
或许，他也厌倦了死亡。
每一剑下去，雕像身上每增加一道裂纹，他都会感到刺骨的痛。
悲悯的声音再问他，值得吗。值吗？他也不知道，可那无数个三百年里，一次次的死亡一次次的轮回，又有谁问过他，值吗？他想，这次是为了自己。
世界上总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他活下去，又可以救下所有人。
画卷内的清心，看着这一幕，怔愣在原地。他是疯了吗！雕像毁灭，他也会死亡！成神是多么至高无上的事情，为什么他不乐意！
清心操纵允谓，去阻止孟山唐继续毁掉雕像，这时，一双手拦下了他。
“清心，这一切，就让他去做个了解吧。”
他回头，那人被白光笼罩：“这一切是我欠他的，也是我欠天下的。”
“我存在了太久了，也许，他做的是对的，神不该拥有七情六欲是我对自己的规定，我擅自分离出他，让他替我承受因我的诞生而出现的一切罪孽。”
“你们眼中的我，也并不是那么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