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悟空几人,敖烈与悟净守在玄奘门旁,悟空冲进悟能的禅房。木门一开,悟空那么大胆的一个人也已吓掉了七魄,留着仅仅三成的冷静。禅房被翻的乱七八糟,九齿钉耙断做好几节,大大的金莲浮雕连同无处不在的“悟”都被鲜血染红,云床也破得不成样。
“八戒?”悟空腾起身来,居高一望,看见了倚在墙角的悟能。他落到悟能身边,探了探鼻息。
原本中气十足,现在安静得不能再安静。
不对,胸口仍余温热,尚有机会救回。悟空调动体内灵力,渡了些许给悟能,又耗神为悟能疗伤。
看这伤痕,若不是自己的如意金箍棒,便只有六耳猕猴的随心铁杆兵了。
悟能伤得不重,只是为骗走敌人用了闭气之法,渡些灵力便可复原。悟空正沉心为悟能疗伤,忽听得敖烈喊:“师傅!去师兄处做什么?”话音未落,玄奘、悟净和敖烈出现在悟能禅房中。
“悟空,我想不到你竟会做出残杀同门之事。”玄奘摇摇头,眼眸有些无神,“此时由佛祖裁决,我也帮不了你。”红色的袈裟摆出一个弧度,师傅拂袖而去。
“师兄,发生了何事?”敖烈看着受伤的二师兄,有些疑惑。
悟空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为悟能送去灵力。
不多时,悟能转醒。他是取经团队里的话匣子,悟空作为猴子都嫌他聒噪,此时又开始唠叨起来:“猴哥!亏了你也,你若再来晚一刻,老猪这条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你可知道,那黑衣人使的是根铁棒,这一下打得紧似一下……”说了这般多,还是没有等到那一声“呆子”,悟能有些不适应,鬼使神差地停了下来。东方泛起了鱼肚白,将悟空一张消瘦的脸照得越发憔悴。
这弟兄四人谁也没有打破沉寂,直到鸣冤钟浑厚的声音由大雄宝殿传来,悟空才站起身,似是将自己清脆的声音弄丢了,开口只余一片凄凉:
“八戒,好好养伤,我替你告假。小白龙,沙师弟,去见佛祖吧。”
大雄宝殿中,佛祖端坐在莲台之上,各路神佛接在其位。玄奘出班奏道:“佛祖,孙悟空残杀师弟猪悟能,罪不容诛,请佛祖降罚,为我徒猪悟能沉冤!”佛祖一愣,暗自开了天眼,早把那事因果观遍,他却并不点破,朗声道:“好,就依功德佛之言,今日午时,斩逆贼孙悟空!来人,把这逆贼关入大牢!”几位金刚取绳索,进殿锁了悟空。悟空本来根基就好,又修了上古法术,对抗金刚毫无压力,可他却任由金刚锁了起来,连拉带扯地拖到大殿门口。
敖烈实在看不下去,挡在了大殿外:“如来!你处事不公,师兄未曾杀过人,反倒救了二师兄!我不会让你带走师兄的!”说罢,他化成龙身,口吐三昧真火,直向佛祖涌去。佛祖不慌不忙,金身一现,,三昧真火霎时不见。敖烈又吐瀛海弱水,佛祖手捻金莲,弱水一碰到,又不见了。
大殿中静得只能听到众圣呼吸之声,所有人都震惊于敖烈的僭越。
敖烈站在大殿外,既不后退让路,也不做出任何行动。整个大殿中,唯悟空与悟净,无人知道他在干什么。
他在运功。
他在运一种上古火系法术。
“火幻物!”悟净惊呼,“敖烈!你要做什么?!”他运起一股激流,化为屏障,向敖烈罩去。屏障还没有罩住敖烈,就忽然消失了,一股烈火向佛祖烧去。众圣各施法力,这火球竟丝毫未损。悟空心惊,他没料到敖烈会用火幻物幻出太阳真火。佛祖已使出浑身解数阻挡,这么下去撑不过三十息的。
大殿中唯悟空习得上古火系法术,要解此火为有用混元一气之功,辅已太阴真火克之方可,而代价是失去半身法术,甚至影响寿命。
管不了那么多了,悟空将灵力外放,挣脱绳索,一跃到火球旁。太阴真火,混元一气,待火球熄灭,正好三十息。失去半身法术,悟空还有些没缓过来,一支寒冰箭从班中射出,正正对准他的后心。敖烈惊呼一声飞奔而来,悟净也使法力阻住寒冰箭,可寒冰箭也是上古遗留之物,悟净法力低微,对寒冰箭没有半点用处。
而悟空,他也感受到了这极寒之物,可他的身体已来不及做出反应。寒冰箭整整穿过了他的心,而他,也明白了这一切。
每一位神圣都有他独特的气息,这是他很清楚的。而每一位神圣的气息,他也都牢记在心。寒冰箭穿心的一刹那,他感受到了那股气息,熟悉无比,那是十世修行酝酿的法力,带着亲切与温暖——师傅!他不敢相信自己,宁可自己记错了。可毫无疑问,这便是他最为熟悉的气息。视线模糊了,越来越暗,在死的宁静中,刺骨的冰冷中,他细细的回味着,那最为熟悉的气息。
在那熟悉的气息中,忽的,闪过一丝奇怪的味道,似摇曳的烛火,一下子便消失了。不过悟空仍是闻了出来,那是业火蛊的味道。业火蛊乃蛊虫之本,其术极烈,被下蛊之人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恢复意识。要治此蛊却也简单,此蛊虫最惧太阳真火,遇之即逝,故名“业火”。悟空擅火系法术,太阳真火自然不在话下,可他现在法力大减,又受重伤,性命都难保,何来精力施法?可他心中似有一种将要喷发出的力量,意识被唤醒,视野清晰起来,声音清楚起来,他正倚在敖烈怀里。视线转向班列之中,他又看见了他的师傅,说着最冰冷的话,眼中却闪着亲切又温暖的光芒。
救么?要救的。
如何救?以命相抵地去救。
以命相抵地去救么?就那个差点杀了你的人么?
救!
这是他想过最可笑的事,救一个差点杀了自己的人,还以命相抵地去救。不救,可以么?不可以。他清楚,他早已是那个老和尚的信徒。大雄宝殿外下着鹅毛大雪,飘飘扬扬,迷了人的眼。
悟空借敖烈的力站起身,透过师傅的眼眸看着那害人的蛊虫,运气、结印,动作行云流水。玄奘脚下忽然升起一捧太阳真火,业火蛊凭着本能控制玄奘离开火海,奈何本身与真火相克,玄奘的身体只是象征性地避了避火,就没了动静。
玄奘的意识在一点点苏醒,业火蛊的力量越变越弱。死亡,消散,这上古遗物仍是避不过相克之物。太阳真火完成了它的使命,化作点点星光散了开去。玄奘终是夺回了自己的身躯。
悟空看到玄奘已无碍,心中一松,任由身子脱力跪在地上。敖烈、悟净、玄奘三人围了上来,原本就看着清瘦,灵力耗尽之后简直轻如鸿毛,敖烈单臂便能支起他。
“我去杀了他!”看到师兄这副模样,敖烈极愤怒地喊道。他要让六耳猕猴偿命。
“小白龙,你冷静些,”悟空略显艰难地拉住敖烈的衣袖,“六耳猕猴也是天地所生,算是我弟弟,你就莫要杀他了。”
他又看了看玄奘:“师傅此次乃是受蛊虫所惑,大家也莫要怪罪他。”玄奘已是泣不成声。
“莫哭,”悟空笑了笑,“混世灵猴乃天地所生,无生无灭,师傅要等我想到办法重塑身形,不能想不开,知道吗?”
他在取经路上便是长者一般的存在,平时虽调皮,做大事时可是及其心细的。师傅想家他也会开导,众人害怕时他也会安慰。
“小白龙,你已学会了火幻物的神功,以后可以钻研火系法术,不用死磕在水系法术上。”
“沙师弟,那呆子尚未复原,你替我帮他疗伤,也帮我看着师傅,他这一身肉还是有很多人想要的。”
“对了,转告呆子,莫要天天只知道吃,好好练练功法,我回来要检查的。”
“大家都要好好的,若是我回来时让我发现哪个和尚不在了,我可是要把他的魂魄召回来惩罚的。明白了吗?”
待他说完,这残破不堪的躯体便开始消散了。点点星光随殿外的风雪飘摇,一如那完成使命的太阳真火。星光最后汇成一颗轻巧的舍利,环绕大雄宝殿一周,便向东飘去。舍利所过之地,花朵飘香,芳草生长,似乎将六耳猕猴那罪恶的心也一并带走了。
花果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