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程松风的房间出来后,程霜华和程辜月回房间把东西收拾,整理好。
将近十一点,时间正好,大多数家里都要准备做饭了,家里肯定都有人。两人带上记录本、皮尺,就从家里出发了。
程家在整个村的最南边,他们按从南到北的顺序,挨家挨户的询问。
程霜华嘴甜,她进门先和人家寒暄一下。
“三婶,你做的什么菜啊,这么香。”
程三婶正在灶前忙活,听见声音回过头,看见他们两忙用围裙擦擦手,乐呵呵的招呼他们坐坐。
“三婶”程辜月也笑着打了个招呼。
“哎呀,你们怎么回来啦,前几天问你妈,还说早着呢,要到过年嘞。”说着还拉住程霜华的手,笑呵的说:“等会和你妈说一声,中午就在这吃饭了。”边说还起身准备去东西。
程霜华赶忙阻止,说明来的原因。
“三婶,你别忙活了,我们来有点其他的事。”
“你们想不想做羽绒服?找我们做还省的你们上街了,价格肯定也比镇上便宜点。”
“那太好了,前两天还说给你小哥、小姐两一人买一套,你们回来做要是价格合适,还能帮你叔再搞一身。”程三婶一听立马拍了两下手,嗓音里带着高兴。
程辜月给程三婶说了价格,她一听就答应下来。
“好好好,那就做三件,他们现在不在家,等会吃过饭让他们去找你们量大小,行不行?你们不着急走吧?”
程霜华:“行,你让他们直接来家里,我们不走,有人做的话,我们到过年一直都在家。”
“程三婶:“好,你们中午别走了,就在吃,我现在就来烧饭。”
程霜华和程辜月走到门口,摆摆手。
程辜月连忙说:“您别忙了,我们还要去下一家呢,您忙您的吧,我们先走了。”
“好,那不耽误你们了,赶紧去忙吧。”程三婶听他们这么说,也没再挽留。
二人出来,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一下就三件了,看来还还不错。”程霜华兴高采烈。
程辜月:“要是每家都有人做,那还真是挺好的。”
冬日正午的阳光不灼热,却照的人暖洋洋的。
他们到家的时候,程母已经正在饭。
程松风难得也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腿上搭着一条毯子,微阖着眼,苍白的脸在阳光的照射下略显透明,像一缕随时会消失的烟。
听见脚步声,他略睁开眼,看见是两个妹妹回来了,浅笑着轻声温语的问到:“订单多不多?”
程霜华语气里带着激动,“相当不错,一下就预定了二十多件,还有的家里没人,等有人了再问问。”
程松风:“那不错啊,不过太多了做不过来就别接了,也要注意身体。”
程辜月把他腿上的毯子往上拉了拉,“知道啦,你也是,想吃什么和我们说,我们都在家能陪你了。”
“好。”程松风拍了拍她的手,温和的笑了两声。
这时候程母也喊吃饭了,太阳好,晒的人浑身热呼呼的,就把桌子搬出来在院子里面吃午饭。
刚摆好,程父也到家了。
中途程母问程松宏什么时候到家。
程松风:“前两天信里说要到下午的时候,能回来吃晚饭。”
程母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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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陆林中下班就直接回家,到家的时候陆母在客厅一边看电视一边打毛衣,陆父在厨房忙活着。
看见他这几天回来的比之前都早,一看就是下班就回来了,没去找女朋友,陆母心里直打鼓,打毛线的手都变慢了。
陆林中进房间换了身衣服,去厨房看了眼陆父,问他要不要帮忙,陆父把他撵了出来。
他只好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看见陆母心不在焉的,毛线都掉针了还在重复穿线的动作。
“妈,你在干嘛?都打错了还在打。”陆林中用手在她眼前晃了两下。
陆母回过神,把手里的东西放到茶几上,转过身正对着他,一脸严肃的问他。
“你是不是分手了,你这几天回来这么早。”
陆林中听了,被母亲这么严肃的表情噗嗤一下逗笑了。
看他还笑的出来,陆母伸手锤了他胳膊两下。
“哈哈……妈,没分手,她回家了,放心好了,我们好得很。”
陆母见他的表情不想是有事,就放下心来,但是嘴上还是嘱咐到,“谈了就好好谈,差不多了就带回来给我们见,我和你爸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好,你和爸放心吧,到时候会带回来的。”他搂着陆母的肩膀保证到。
他也想带把程辜月带给他们见见,但现在还不是好时机,但是也不会太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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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天黑得早,四五点的光景,太阳就渐渐落下,只剩一点橘色染在天空的边缘。
寒气也渐起,风好像能穿透衣服,直接刺在骨头上。
程母不时站在门口张望着,听见有人走过的声音,也出去瞧瞧,看看是不是程松宏回来了。
程松宏已经大半年没回来了,上次回来还是端午节,学校需要户口本他回来过节顺便拿。
暑假的时候,要在京市医院见习,加上京市实在是离家太远,回来一次光坐火车就要一天的时间,而且路费也不便宜。
所以程松宏一般就过年的时候回来。
程母特意早起杀了家里最肥的一只鸡,又叫程父从铁匠铺隔壁的猪肉店称了几斤猪肉,放在一起炖,让他到家就能吃上热乎的。
程松宏知道家里供他们读书已经很拮据了,他只让家里给了学费钱,生活费都是自己平日里勤工俭学去赚,但是医学生平时的课业就很忙,他赚的钱也只够自己基本温饱,有的时候甚至都吃不饱,没多余的钱让他好的。
虽然他每次写信都说自己钱够花,让程父程母别担心,但是他们都知道程松宏是不想让家里担心,所以每次他回来的时候都让他吃顿肉,吃饱。
“好香啊,好香啊。”程霜华闻到肉香,从房间里跑出来,站在灶台旁边直勾勾的看着,像一只饿狼。
程母瞪着她,看她没出息的样子,拿起旁边的扫帚假装要打她。
程霜华立马跳开,嘴里喊着:“三哥怎么还没回来我去门口看看啊。”空气里都是她银铃般的笑声。
天空还剩最后一丝光亮时,程松宏回来了。
他背着天光,像披着晚霞从坡下走上来,程霜华一眼就认出他来。
程松宏不高,堪堪一米七的样子,远看又瘦又小,穿着一件宽大的棉服,像是罩在一个袋子里面。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行李包。可能是行李太重,他走的不快。
程霜华立马朝他跑过去,边跑还激动的喊着:“三哥,你回来啦!”
程母和程辜月听见声音,也赶忙放下手里在干的活,走出门来接。
等程霜华和程松宏一起抬着行李包走到她们的面前。
程母看着程松宏清隽的脸上没有一点肉,瘦的就像只剩下皮和骨头,她微微抬头,强忍着泪,“回来就好,饭都做好了,赶紧回家,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嘴上反复就那两句话,但慢慢包含着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回家的期盼,和回来后的喜悦。
“哟,小宏回来啦!回来好,你妈都念叨你好久嘞,恐怕饭都烧好了就等你回来了。”家对门的婶子看见她们经过,走到门口含着笑说道。
程母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不想暴露自己强势底下的那一抹柔软,赶忙说道;“什么时候念叨了,没有讲过。”
“嗯,刚到,婶子吃过饭了吗?”这时候程松宏温声回到。
“还没,不耽误你们了,快回去吧。”对门婶子没再多寒暄,耽误他们一家团聚,赶忙催促他们回家。
几步路,几个人就到家了。
一进屋,程松宏就看见大哥程松风一只手杵着拐杖,一只手撑在桌子边上,面色苍色,身形消瘦,昏黄的灯光照射在他脸上,好像一张透明的纸。
站在那等他,看见他进门,朝他露出温暖的笑。
大半年不见,程松风的身体就差了这么多,作为一名医学上他知道大哥的时间不多了,明年的年饭怕是都等不到,他的鼻尖一酸,强压着内心的酸楚,面上扬起笑容,喊了声:“大哥。”
走近他,扶着他坐到椅子上。
“路上还好吧,辛苦了。”程松风关切的说道。
程松宏:“还行,离过年还早,路上的人不是很多。”
这时候,程母已经把饭菜盛好,放在桌子上。
招呼着他们:“赶紧吃饭,等会再说,汤都要凉了。”
程松宏打了盆热水,帮程松风细了手,几个人坐到桌上,端起碗准备吃饭。
“爸还没回来呢,我们等等吧。”程松宏看程父还没回来,想再等一会。
程辜月也附和道:“是啊,再等会吧。”
程母摆摆手:“你们先吃,汤凉了就不好吃了,等会你爸就回来了。”“赶紧吃,快吃,不够吃锅里还有。”
瞧她态度坚决,几个人没再等,开始埋头吃饭。
程母在汤里放了粉丝一起煮,肉汤煮出来的,咸香至极。
一人一个海碗,里面装的满满的,都冒尖。
看着程松宏狼吞虎咽,不肖几分钟就吃的干干净净,程母又帮他盛了一碗。程辜月和程霜华也在埋头苦吃,就连平时吃的很少的程松风都吃完了大半碗。
她悄悄转过身,擦了擦眼角要流出来的眼泪,可是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擦也擦不完。她趁他们不注意的时候走进里面的房间,害怕他们看见自己在流泪。
“好久没吃这么过瘾了,太爽了!”程霜华吃饱后,把碗放下,拍了拍肚子感叹到。
“哈哈哈……”几个人发出满足的笑容。
一大铁锅的汤,几个人就吃了大半锅,等程父回来正式吃饭的时候,都吃不下了。
程母给程父也盛了一碗肉汤,自己没舍得喝,剩下的留着明天下面条给几个孩子吃。
吃过饭,没多聊,程父叫程松宏赶紧去洗漱休息,坐了将近二十个小时的火车,从车站到家也折腾了一通,累了一整天。程母也铺好了床铺,棉絮都是晒过的,洗漱好就能躺下。
程松宏确实也累了,洗漱过后就睡下了。
等程父程母收拾好,熄灯上床。
程父快要睡着时,突然听见程母小声的带着哭腔的嗓音:“我们怎么就这么苦,小时候苦就不讲了,都过去了,好不容易过的好点,小风又生病,钱都不讲,病又看不好。”话语间全是酸楚,“今天看见小宏,那么瘦,瘦的皮包骨头。小月子一个人在镇上开裁缝店,叫她找个人又不干,一个人做生意哪有那么容易,找对象好歹也有个伴啊。”
“小霜华身体又不好,我们家怎么就这么苦,上帝也太不公平了,不能对我们好点。”内心的崩溃在这个夜晚完完整整的被宣泄出来。
程父看妻子泣不成声,内心也是纠成一团。
自己何尝不是觉得日子难过,可是他是顶梁柱,不能将难过表现出来,都是自我消化,独自伤神,每天奋力干活,就是为了多赚点钱,以至于脊背日渐弯曲。
他轻轻拍拍妻子的背,安抚着她,“好日子会来的,看开一点,生活会好的,我们都不坚强,孩子们怎么有好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