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惊落离开了,走出院落。她们居住的宅院就在云入尘三人隔壁,刚踏出大门,余光便看见熟悉的身影。
垂首立在那里,嘴角浅笑,与风惊落目光对上也没有回避,就那么亮晶晶的望着她。
风惊落走过去问,“怎么不在屋里休息?”
“这几日事多,找不到机会与你单独见面,只能趁此机会来寻你。”
风惊落想了想,这几日的确很少与少宗见面。她不是与闻玄清和姜宸在一起,就是独自在屋中修炼。
她把屋顶留给白玉歌沉思,短时间没必要回去。风惊落沿着围墙行走,表明与云入尘闲谈的意图。
宅院之外是更大的花园,穿梭在昏暗夜色下,四周寂静,虫鸣偶尔响起。
“之前人多事杂,不能寻到机会,想必身体已经恢复了。”他问的是一路透支精力赶来雪原国,这是云入尘初次瞧见风惊落疲惫的样子。
“只是灵力耗尽,又强行催动,所以有些不适,早已恢复。”风吹在身上的凉意刚刚好,使身上清明爽快。
“入尘在担心我?”
脚步停顿,云入尘背过手交握,挺拔的身姿使胸线更明显,“担心有之,惭愧亦有。”
“为何?”
云入尘笑道,“母父多次斥责我的想法,认为我必将为日后某件事而后悔不曾勤奋修行。”
“人生怎可能不悔?即使我努力修行,也会有遗憾悔过,何况我不愿修行。没必要做一件让我后悔的事,来换取另一件让我后悔的行为。”
“但……”语顿,眼睫缓慢抬起看向风惊落,“那天在甲板上看见你虚弱的样子,我有一瞬动摇自己的决定。”
“我感到无能为力的落寞。”
风惊落侧身与他面对面,“人有时候会本能承担亲近之人的因果。可树与树之间本就不该枝叶交缠,做到树冠羞避才能更好的保证各自生长。”
“少宗,心有所执,必有所失。”
只有放下一切,你才能真正享有它们,并顺应世事,任其自流。
云入尘哑然,“是我多思了。”
握紧的手指缓缓松开,眼前人站在那里,眉目如幽冷潭水,静谧深邃。似乎在又似乎不在,他只需知道潭水存在过,是否长久驻留身旁,又何必执着。
“我信你一定能得偿所愿。”
风惊落颔首低眉,柔和笑道,“那我也祝愿,入尘人间几百载,有滋有味。”
几日匆匆而过,几人也准备离开雪原国,这僻静北部小国,却突兀有客拜访,还是风惊落认识的人。
“师姐!”
熊桂月笑容灿烂,亲近的走到风惊落身旁,身上残留一路奔波的痕迹。
“你怎么来了?”
熊桂月挠挠头,视线游移,“面壁结束后,听闻师姐离开宗门前往覃州城,本想着跟在师姐身旁,下山历练。”
“却不想找到覃州城后,发现师姐已经离开,只好跟过来,结果还追错了地方,耽误许久才知道师姐赶来雪原国。”
“禁地将启,师姐我们同去禁地吧,各宗已经陆续赶往禁地了。”
禁地最早出现在翁山上方,自发现之日起,被认为是上古时,宗门供弟子修行的秘境。里面灵气更浓郁,生长着少见的灵药与珍稀矿脉。
如今禁地下方,已经被清理为平地,供各宗来人休憩。
“待我等告别后,便启程前往翁山。”风惊落确定离开时间,转身去叫沉迷炼制的两人。
在她身影走远,熊桂月松了口气,去隔壁宅邸寻找云入尘。
呼喊一声后,她走进院落,看见白玉歌的身影没有惊奇。听见声音的云入尘推门走出,她走过去,拿出一个令牌递交给他。
语速很快地说,“离宗时,长老与宗主嘱托,务必将此物交给少宗。”
“宗主说,他亲自为少宗定下参加禁地的名额。”熊桂月抿了下嘴唇,继续说道,“宗主言明,不论结果如何,她们不会再阻拦少宗的任何决定。”
“这一次,由少宗自己做主,是否愿为心中所想而努力。”
“当然,少宗也可以选择放弃,令牌中有宗主亲自定位的法阵,可以在最短时间,将少宗送回问天宗。”
云入尘抚摸令牌表面凹凸不平的花纹,意识沉入看见里面的东西时,哑然失笑。
“我知道了,麻烦你千里迢迢过来一趟。”捎带的话说尽,熊桂月就陷入沉默,眼珠在眼皮下转动,她突然问,“我想知道少宗的想法?”
云入尘把令牌收进储物戒,“我会去禁地。”
这并不是明智的选择,在熊桂月看来,任何人喜欢师姐都是正常的事。但若假借名头冒险,事后还要连累师姐,那就不是明智之举。
“各宗天骄都会进入禁地,其中大部分人都可能会挑战师姐。而你……”熊桂月吸口气,憋在胸口,“这段时间多次受到师姐厚爱,也许会让那些人将目标转向少宗。”
“这很危险。”重要的是会为师姐带来麻烦。
“我有心理准备。”哪怕母父不送来令牌,他也会进入禁地。
那也许是仅有的几次再看见她的机会。
吸入的气吐出,既然云入尘做出决定,熊桂月也不会一味劝阻下去。
拱拱手,只说了句师姐决定今时离开雪原国,便离开了。
白玉歌收回剑,背对云入尘的身影转过来,“进入禁地之后,所有人都会被分散,以你的境界,随便一只妖兽都有可能要你的命。”
语气没有嘲讽,只是平淡地诉说。
“嗯,我知道。”云入尘点头,看向他嘴角上扬,“我无意给她增加麻烦,”他声音放轻,似乎不希望他们的谈话被第三人听见,“可被她一路维护的废物,若是连进入禁地证明自己都不敢?我会背负怎样的骂名无所谓……”
“可她呢?”有多少对她有敌意的人,会借此攻讦她?
白玉歌轻皱眉,不再多言。强者并不会在乎弱者的言辞,何况真有人言语不敬,他也可以教训一番。
云入尘对于风惊落的维护,可以放在自身安危之上吗?
像水一样,潺潺流淌又悄然无息的情感,始终静谧无声地环绕在风惊落身旁,她的选择是对的。
白玉歌闭目,雪原国内适宜的风,此刻吹在身上却有些冷。
他径直走出院落,云入尘身后传来开门声,许莫白倚靠门框,撩了撩头发,抱住肩膀。“我可不是有意偷听你们两个的谈话。”
这屋子就这么大,他总不能把自己戳成聋子。
“禁地险象环生,若是运气好能撞见,云兄就跟在我身旁吧。”他揶揄道,“千难万难我也要把你送到风惊落身边。”
云入尘无奈摇头,喜欢拿他逗趣的人可真多。
笑容收敛,许莫白正色道,“云兄一直在问天宗内,未曾去过险处,不知争斗起来从不留手,恐怕我等几人都没办法及时救援。”
许莫白神色莫名,不明白云入尘此时的笑代表什么。
“这是我的选择,结果如何我都不悔。”
许莫白没忍住,脱口而出,“云兄,即使你进去禁地,风惊落也不可能与你结亲。”
“她……”谁都不会成为她身上的枷锁。
“我知道。”云入尘低声重复,而后抬眼直视许莫白,“我从不奢望她与我有什么荡气回肠的感人故事。”
手穿过发丝揉捏脖颈,长叹一口气,“比起心悦我,我知道她会永远做自己,也希望她会做自己。”
皓月之光绵延万万里,他是被光辉照耀的众生之一,足矣。
许莫白张张嘴唇,被云入尘的笑刺痛眼睛。他忽然觉得云入尘也好,白玉歌也罢,感情都太过纯粹,让他无法想象那是怎样的一股温柔的力量。
手掌按在屋外法阵,持续震荡。不一会儿门就从里面打开,闻玄清与姜宸两人身上虽狼狈些,但眼睛却明亮得骇人,显然都有所获。
“收拾一下,今日启程前往翁山。”
姜宸揉搓被炙烤干燥的头发,扭腰活动筋骨,“时间过得这么快?”她完全沉迷在与闻玄清共同的研究上。
对方不愧是天才,想法总是能与她不谋而合,甚至提出更有意思的理论。
两人将丹房里的东西收拾干净,雪青棠等人也听闻她们要离开,匆匆赶了过来。
雪青棠将一块玉佩交给风惊落,“风姑娘,里面是我雪原国盛产之物,特以薄礼祝愿禁地之行,你能平安度过。”
她穿着君服,赤红色如血一般浓烈,衬得容貌威严冷绝,“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风惊落轻笑,“有缘自会相见。”
雪青棠点头,将她的容貌记在心底,而后向闻玄清与姜宸再次致谢,告别。
风惊落的飞舟出现在雪原国外,雪青棠等人目送她们进入飞舟,腾空冲破大雪飞向远方。
时间充足,法阵无需风惊落操控,足够的灵石,会让飞舟在月余时间内抵达翁山。
待飞舟行至一半路程,空中的飞舟多起来,代表各自宗门的旗帜在前方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