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晚?”
“认真的?”
诺兰的视线停在厄洛斯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仿佛一阵风直接冲进了格林格拉斯耳朵里:“你昨晚都去哪儿鬼混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厄洛斯张口想要解释,“昨晚…”
“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更想知道你脸上那块印子是怎么来的,毕竟它待的位置——有点儿太显眼了。”
一颗毛茸茸的金棕色卷发脑袋突然冒出来打断了格林格拉斯的话,狡黠的湖绿色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厄洛斯。
米格尔几乎能想象出他顶着牙印回来招惹了多少人的侧目,又被多少人嘀咕那个拉文克劳级长的漂亮脸蛋上是怎么回事。
“虫子,你们懂得,城堡里什么都有就连幽灵都满天飞,别搞得这有多稀奇跟没见过似的。”
厄洛斯慢吞吞整理着手上的衬衫,裸露在外的背部爬满了数道令人遐想的红色印记,蠢货都能看出来昨晚发生了什么,这种情况下格林格拉斯吐出来的话可信度直接降到了百分之零。
诺兰问:“那只虫子姓布莱克吗?”
被戳破泡泡的当事人头也不抬地说:“莫名其妙随便指认一个人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诺兰。”
“抱歉,”得到答案的诺兰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你并没有给我其他选项。”
厄洛斯的嘴角向下撇了撇。
忽略掉诺兰不满的嘟囔声(嘿,我能看见你的表情鸟宝宝)格林格拉斯从脑袋上套进了件缀满雏菊花样式的纯棉睡衣后急匆匆钻进了另一边的四柱床搞出很大的动静,沃伦发出十分不满的声音:“我快困死了。”
“刚刚和我说话的是谁,”格林格拉斯盘着双腿缩在床角,米格尔在被子下睡得七仰八叉的身体让厄洛斯找不到一处好地方坐着,“幽灵吗?”
“好吧,”米格尔挣扎着从被窝里爬起来,伸手把敞开一半的深蓝色帷幔拉上,窗户打开了半条缝正不断地往寝室里灌冷空气呢,要知道十月中下旬的苏格兰天气已经开始转凉,远方连绵不断的山脉正慢慢披上枯黄色的大衣,而他还不想那么快变成喝完提神剂耳朵不停往外冒烟的人,那样不太酷,“你想聊什么?”
注意到厄洛斯挥动魔杖,沃伦深吐一口气无奈地说:“你以为你悄悄回来洗澡大家都没听见吗?”
“就是一道小小的抗扰咒。”
一束光线从帷幔没合拢的缝隙中钻进来打在厄洛斯那头金灿灿比阳光还要亮眼的金发上。
格林格拉斯下意识伸手扯住帘子把那块扰人的光团隔绝在外,调皮的光又不知道从哪儿钻进来沿着他高耸的眉骨下落,落进那双宛如海蓝宝一样澄澈透亮的眼睛里消失不见:“霍格莫德?”
“理由呢,我们去霍格莫德的理由呢,”米格尔问,湖绿色双眼倒映出格林格拉斯纠结又不安的神情。
厄洛斯在心里打出一份长长的腹稿,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选哪几段来讲才能把这件事聊明白,“好吧,小天狼星今天早上离开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难看,我认为和我有关…大概吧。”
“又或者——”
厄洛斯脑袋里突然闪过一张张小天狼星眼角闪着泪花喘着粗气的表情,两片薄薄的唇瓣还残留着来自火焰威士忌的香气,被蹂躏后显出艳丽的红。
那双深灰色眼睛里充斥着餍足感和困倦,身子懒散地陷进天鹅绒的被子里,在格林格拉斯近乎恳求的语气下才温吞地喊出他的教名。
——Eros…
——Sirius,我在呢。
他那颗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的心脏还没有开心超过三秒,就听到小天狼星说:
——从那扇门走出去后我希望你能当这回事没发生过,明白吗?
“咔嚓。”
那颗心碎了,碎成一地的玻璃碴子。
似乎再也没有什么动力能使它重新跳动起来了。
“或者什么?”
米格尔的眉头紧紧地锁在一起,他手里握着块怀表,上面金色的小指针已经转了足足三圈。
沃伦不得不出声打断厄洛斯越飘越远的思绪:“布莱克想和你撇清关系,而你打算买个礼物讨好他?”
“你觉得这行得通吗?”
对上厄洛斯期盼的目光,米格尔实在是不乐意说出那句——成功率恐怕连百分之二十都达不到。
最后他只能这么回答:“一切都得看布莱克的意思。”
当然啦,一切都得看布莱克的意思。
厄洛斯又在心里重复了一遍,告诉自己说——别做什么出格的事来让小天狼星讨厌,伴侣做不成的话他最起码能捞到个朋友当当。
想到这儿厄洛斯脸上那点纠结随着风轻轻飘散了,仿佛压根就没存在过。
他麻溜地离开米格尔的床铺(顺带把帷幔用带子系了起来),嘴里念念有词地似乎在祈祷梅林能给他带来好运。
一时间寝室里只剩下他们窸窸窣窣换衣服的声音。
诺兰的脑袋在沃伦和格林格拉斯之间转来转去,他偷听到了一切,抗扰咒防不住霍普,前脚厄洛斯施咒完成,后脚诺兰就给解开了。
要是厄洛斯怪他侵犯隐私,他就会说——想想去年这个时候你都干了什么:跟踪我约会一整天,把钱都用在了买一颗死掉的龙蛋上,最后甚至被蜂蜜公爵糖果店的老板扣在收银台差点耽误了回城堡的时间。
可惜格林格拉斯没有给他这个机会,换上校袍后拿起梳子随意地往头上梳了几下,见诺兰没动静像是有和屁股底下的凳子融为一体的想法,问道:“一起去吗?”
“算了吧,”诺兰摆摆手说,“我答应了格雷森等他回来要一块儿去图书馆——”
砰!
那扇被厄洛斯经常念叨着要换新的门砸在墙壁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吱声。
一个浑身沾满泥土和草屑的男孩儿手撑着门框微微弯腰大口大口地吭哧着说:“格,格雷森从扫帚上摔下来把手弄断了!西尔维娅让我来说一声!”
“我们差点儿就要去图书馆了,进来喝杯茶?”厄洛斯说。
“不用了,”得到回应后马修嘟囔着离开了:“我只希望格雷森能赶在下次比赛前好起来…..”
听见他啪嗒啪嗒踩着楼梯下去的声音后米格尔挑起一边的眉毛冲厄洛斯说:“看来有人计划要泡汤了。”
厄洛斯拿起龙蛋揣进兜里,他边走边说:“我们还可以去图书馆。”
“任何东西都不能死而复生,”米格尔紧跟着出去,落在后面的诺兰扫视了寝室一圈发现没什么忘带的东西后又啪地下关上门,“放弃这个念头你还能睡个好觉。”
厄洛斯说:“我会找到办法的。”
显然,他已经有了主意。
首先——
格林格拉斯要搞到弗立维教授的签字批条,他在接下来的好几个星期里都得为之努力了
*
“你差点就死了!”
詹姆坐在小天狼星躺着的病床边大声嚷嚷,黑色眼睛腿松松垮垮的夹在两边的耳朵上,他随便扯了件校袍披在睡衣外面硬生生的把晕倒的大脚板从八楼背到了二楼。
“我也差点死了!”
要是问詹姆怎么会死呢,他的脸色明明看上去要比小天狼星苍白的脸蛋好很多啊。
他回答:被小天狼星吓死的。
詹姆现在回想起睡醒看到的场景都还心有余悸。
“冷静点小叉子——”小天狼星背靠柔软的枕头十分淡定地说,仿佛出事的另有其人,“流感而已。”
流感?
詹姆对小天狼星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又有了新的认识。
到底是什么错觉让小天狼星觉得自己是个瞎子。
“你没照过镜子,”詹姆身体前倾,椅子拖在地上发出滋啦声,他单手支着侧脸眼神悠悠地停在小天狼星手臂上,“对不对?浑身都是破绽。”
手里的苹果渐渐被小天狼星啃完了,嘴里不停嚼着剩下的果肉咕噜一下咽到肚子里,就在詹姆以为他要开始说什么的时候,布莱克又从波特带来的餐篮里掏出一块约克郡布丁。
瞧瞧,现在连话都不乐意敞开心扉的和他说了,詹姆为此感到悲伤。
“你知道的…”
小天狼星垂下眼睫,脑袋里疯狂运转该怎么把红印子的来源编得合理些,哦对还有…想到这儿他拿指腹轻轻触碰嘴唇边已经结痂的伤口,皮肉里还有隐隐约约的疼痛感在作祟。
就让詹姆怪酒精去吧。
他说:“我喝光了整整三杯的火焰威士忌呢,醉得迷迷糊糊随便找个空地就躺了整个晚上,那些小虫子总会有机会爬到我身上的。”
“那领带呢?”
“也是虫子替你绑上的吗?”
詹姆边说边从兜里掏出一条皱巴巴的领带,领带很长,长得蒙住眼睛两圈还能在脑后打出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但又比小天狼星印象里短,短到只能堪堪缠住詹姆手掌一圈,尾端就沮丧的耷拉在自己手背上。
动来动去的,很痒。
这种感觉同昨晚那道喷洒在他耳边的温热气息如出一辙,小天狼星有些烦躁,他扯过那条领带,丝绸质感的布料滑溜溜地钻进手心被攥得发热:“就是你想的那样。”
刚咽下的约克郡布丁此时此刻在胃里变得沉甸甸的,他想,詹姆会是什么反应呢,会不会觉得自己内心的大脚板不完美了从此以后不乐意和他玩儿了?
“梅林的胡子!”
还好,詹姆的语气不是小天狼星想象中的那种冷漠,也没有淡淡地瞥一眼就立马起身离开,只是有些出乎意料的兴奋。
甚至不顾还在校医室里就大喊大叫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这辈子不会爱上任何人!天呐!这简直,简直!”
“波特先生,校医室里可不止你一个人,”庞弗雷夫人手里拿着杯魔药急匆匆地从小天狼星床前走过,她严肃的表情让波特非常识相的闭上了嘴巴。
等庞弗雷夫人转过身面向躺在病床上不停哼哼的拉文克劳五年级后詹姆才压低声音继续说:“那个女孩儿,我认识吗?”
哦——我想这是每个人的隐私,詹姆。
不,不对,这句话不能用来当成借口,他什么事都告诉詹姆,就连他舅舅阿尔法德找了个麻瓜女友,什么时候谈的,又是什么时候私定终身的,波特都一清二楚。
或许,他可以编造一个人出来:“他比较害羞,不太乐意,你懂的詹姆,受人瞩目。”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小天狼星的视线到处乱飘,好像他第一次见识到校医室半空有只渡鸦在乱飞似的(这种场景布莱克确实不多见)。
没多久,那只渡鸦停下了,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帘子栏杆上时不时扇动翅膀,锐利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路过的每一个人。
可就在那么一瞬间,它毫无征兆地以惊人的速度向下俯冲!尖锐的鸟喙就这么毫不留情地砸在了一颗浅色脑袋上,校医室顿时响起了阵阵痛呼声。
嘎——嘎——呱——
“这只鸟简直疯了!”格林格拉斯一边捂着脑袋一边死死盯着在半空得意忘形翱翔的渡鸦,如果单论这副场面来看,谁能想到他们是主人和宠物的关系。
“黑朗姆,乖女孩儿,到这儿来,”米格尔伸出左手臂,右手像变魔术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了些猫头鹰食给它。
厄洛斯脑袋上鼓起了一个疼得要命的大包,气愤地说:“它啄了我整整十下,十下!”
米格尔转过身:“别在这儿发牢骚,我把黑朗姆带到外面,你们俩去看看格雷森。”
厄洛斯用手指拨弄着凌乱的头发,他把另一只手搭在诺兰肩膀上,和霍普步调一致地在过道上走,左右手两边都是病床。
“瞧,他们都在看我们。”
“是啊,”诺兰双手抱胸,显而易见,被盯着的感觉让霍普觉得自己像是浑身赤裸地待在笼子里供人观赏。
这总让他想起那些被暴露在镜头之下的日子:人们评价他的衣着,点评他的一举一动,挑剔他的外貌,之后举出得分牌,结果全是零。
那些人永远不会待见他。
“诺兰,别这样…别去想那些不好的事。”
他听到了微乎其微的,更接近于呢喃的低声,诺兰张开嘴巴要回应,却撞进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
霍普闷闷地说:“这招很老套。”
诺兰能感受到厄洛斯的脑袋正从他肩膀上缓缓移走,那股雏菊香也在慢慢地从自己的鼻翼里抽离开。
“瞧瞧你们——多般配的一对。”
有人突然这么说,厄洛斯对这声音非常熟悉,知道泰晤士河上专属女王的天鹅吗?他立即学着被娇生惯养的天鹅那般高高地扬起脖子,一步步靠近声音的主人。
厄洛斯脑子里预想了接下来的场景——好好地挖苦格雷森直到格雷森认错。
他本来是这么打算的。
但当瞥到隔壁床上的人偷偷从被子里露出的深灰色眼睛时,厄洛斯一下就愣住了,全身提起来的搞怪劲哗啦啦流了个干净,回过神时他已经板着张脸沉默地坐在床边听朋友们聊天。
至于格雷森和霍普在讲什么,他脑子里是半点都装不下啦,要是有人切开厄洛斯的脑袋就会发现里面装满了小天狼星·布莱克。
直到诺兰起身准备离开,厄洛斯看着已经从被子里钻出来满脸通红的小天狼星,咬咬牙,还是决定走上前。
厄洛斯站到小天狼星床前,两人一高一低地对视着,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詹姆轻咳一声:“我,呃去找莱米和小虫,他们,他们在外面。”
说完后还没等小天狼星抗议,詹姆就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厄洛斯坐在还留有余温的椅子上深吸一口气,从兜里拿出龙蛋递向小天狼星,结结巴巴地说:“这个,给你,昨晚我不该…”
厄洛斯的声音越来越低,格雷森好奇地看向这边,时不时对诺兰挤眉弄眼,他太好奇发生什么事儿了。
“一颗龙蛋?”
小天狼星的语气里充满冷漠。
“我要的是我们保持距离,格林格拉斯。”
短暂的静默。
“对不起,”厄洛斯委屈地说,那副表情让小天狼星不合时宜的想起守在垃圾堆旁边的幼犬,可怜巴巴的望着路过的每一个人,耳朵向后撇,尽最大努力调整到人类一伸手就很好摸的状态。
够了。
格林格拉斯是个人。
小天狼星又重新钻进了被子里,没有詹姆,他对周围的任何事都感到无比的厌倦,尤其是…格林格拉斯。
他不爱和格林格拉斯家的人打交道,沃尔布加提起格林格拉斯家常常会说那家的次子成绩优秀,那语气里的悔恨似乎昭示着那样的孩子该从她肚子里出生。
阿尔法德在自己身边坐下时,他时时刻刻都能闻到一股香,小天狼星把这个当作谈资说起,阿尔法德就回答他,亚历山大的书房常常点燃熏香,久而久之,衣服上就烙印下了味道。
雷古勒斯那家伙也爱往格林格拉斯家跑,梦话里还夹杂着“你为什么不能当我的哥哥?”
小天狼星不知道雷古勒斯想让谁当他的哥哥,但总之,不是自己。
“大脚板,格林格拉斯走了,从被子里出来吧好哥哥,别闷死自己了。”
算了,现在他有詹姆了。
不用在意这些小事了。
*
厄洛斯坐在图书馆里闷闷不乐的。
与此同时另外一边,高耸入云的格兰芬多塔楼上,小天狼星·布莱克也同样闷闷不乐的。
他坐在软绵绵的扶手椅上,面前放着一张又一张的羊皮纸,两个脑袋趴在桌上奋笔疾书。
“把它扔进火里烤怎么样,”小天狼星凝视着手中的龙蛋说,“会不会活过来。”
莱姆斯神色温和地说:“这是你的东西,小天狼星。”
小天狼星站起身朝噼里啪啦烧着木柴的壁炉走去,他想,如果它能活过来,自己可不会把这条龙还给格林格拉斯。
当把龙蛋扔进了火堆里,他注视着突然一下比平时猛了好几倍的火焰,小天狼星又想起了厄洛斯。
——那双眼眸里的光,就像现在不停跳动的火焰一样炙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