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峰睁开眼,却被一层雾拢住了视野,抬眼望去,一片白充斥着整片空间。
填满了眼前一片空间又不觉得潮湿,与其说雾,不如说是烟更为合适。
江峰低头,用力跺了跺,倒是坚实,也是一片白。
清醒着做梦?倒是稀奇。江峰如是想着,抬脚向前走去,腕上的黑眼紧闭着,看起来没什么“大人物”。
这烟似乎也不是寻常烟,挥动两下手臂,散开些,少时便又复原了回去,不是流动着复原,而是时光倒流一般,按刚才挥开的轨迹原路复原。
真怪。江峰拢了拢手指。
更怪的是,就算江峰是这梦境的主人,竟也不能改动其一丝一毫。
他就这样持续缓慢地迈着步子,等着看这纯白之境到底藏着何方神圣。
到底哪个孙子敢扰爷爷清梦。
终于,幕后之人终于不耐烦了江峰慢悠悠的步子,终于将帷幕撕开了一条缝。
前面终于多出了一件不同于这满境白烟的物什。
矮的,隐隐透着阴影的,小墩似的,还有两点亮眼的明黄色,以及一—隐约可以看出的人影。
江峰眯了眯眼,加快了速度。
可随着距离的缩短,人影也逐渐消退。
终于,江峰抵达了那那处,“哎!你……”他只来得及吐出半句话,人影消失了。
“………玩我?”江峰朝四周望了望,依旧白烟漫天。
回过头来看自己抵达的地方……原来是石桌石凳,两者都呈极光滑质地,纯白中似乎流动着淡淡的金光。
但有点奇怪,只有一个石凳?
而腕上的黑眼依旧没有睁开的迹象。
江峰伸手摸了摸石凳表面,凉的。
“见了鬼了。”自己奔来的距离不短,这凳子还没暖热?
看桌上,两个橘子互相依偎着,两盏小灯似的。
江峰一屁股坐上仅有的石凳,伸手捞起一个橘子,掰出一瓣塞进嘴里,冰凉甜丝儿的,味道倒是不错。
而周围,突然响起一阵人声:“大人,东边已经扩建完成了。”“大人,新晋了一位神官。”“大人,又有灵体降生了。”随着声音一个个响起,江峰身边模糊的人影逐渐增加。
“……”,江峰仍不紧不慢的继续吃橘子,随着江峰将橘子塞进嘴里的瓣数增加,周围的白烟也逐渐流动了起来,一开始还不明显,后面逐渐转为肉眼可见的速度。江峰慢条斯理的嚼着嘴中的橘子,一边观察着白烟的动向。
他注意到,白烟在逐渐向自己涌来。
不是哥们,吃橘子是钥匙啊,你是不是太草率了。
随着最后一瓣橘子入口,最后一个声音响起:“哥哥……”
青稚的少年音色,像是挽留的语气,却像一枚炸弹在江峰耳边点燃,炸开“轰”的一声巨响,连心脏都像被这一声炸的揪紧了。
与此同时,白烟像是被按下了加速键,以刚才几倍的速度朝着江峰席卷而来,瞬间将江峰裹了起来。
……
不知多久,还没睁开眼,江峰就觉得有一道强烈乃至无法忽视的视线投射到自己身上。
视线强烈到一瞬间几乎让他忘了这里是梦。
……要不,闭眼装死?
“哥哥。”
来了,又是这个声。
“对不起。”
鼻音似乎瞬间重了许多,他是……哭了吗。
江峰心里像是一个雾潮潮的天气终于下了雨,自方才听到这小孩的声音,心就像始终被什么给压着,直到这会儿,终于积云成雨,顺理成章的涌上了那股哀戚的情绪。
他不自觉的睁开了眼,莫名想看看这个小男孩儿。
江峰突然怔住了。
他眼前站着一个黑发黑眸的小男孩,低垂着眉眼,眼角还染着红,头发长的垂到了地上,脸蛋儿精致好看。但江峰倒不时的因为小男孩的脸怔住。
而是他身上穿着的古朴黑袍,面料看着平滑柔软,袖口腰封都绣着的繁复的花纹,他只扫了一眼那花纹,就觉得头剧烈的疼了起来。
这是梦啊,怎么会疼的这么猛!
叮叮当当的铃铛声在耳边响起,还带着回音,那些花纹疯狂占据大片视野,简直像要缠满他的眼睛!喉口涌起一阵腥甜,周围场景不断变化,涌出来的记忆洪流快要把他吞没了!
“哥哥!”
那青稚的少年声音也被这股洪流淹没了似的,发出的声音似恸哭,又像呻吟。微弱,哀伤,江峰觉得自己眼角也像有液体流下来。
“对不起……我又害了你。”
这是江峰离开梦境时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
“!”江峰忽觉背上传来一阵温热,视能如河流解封般顺着经脉汩汩涌向四肢百骸,剧烈的头疼也如暖春融雪般悄然消退。
江峰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尽是熟悉的办公桌,垒成两摞的杂书,还有面前一张涂的乱七八糟的纸。
也许他原先是白纸,透过扭曲的线条还能看到它原本洁白的体貌。
背上的温热还没有消失,而是继续帮他梳理着体内紊乱的经脉,暖热自后背开始散开,安全感也从对方手上传来。
背后的人没有说话,江峰也没有开口。
却还是禁不住摸了摸眼角,没泪。
又一边思考着,梦中那个小男孩儿,和自己到底有什么渊源,或许真的是梦?
弟弟……自己倒是有一个,但和梦里的并不像啊。
捋不清。
他叹了口气,扭头望向旁边的落地窗,一片墨色中还星星点点亮着一些灯,天果然还没亮。
背后的暖意消失了,男人的手离开了他的背。清冽带着点儿关心的声音传来:“好点儿了吗?”
江峰回过神,舒服的伸了个懒腰:“好多了,多谢多谢白哥。”
“没事。”白倏的眼神有些复杂,似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又转了话音:“视能呢?”
江峰翻过右腕,看向腕骨链接处那个平面贴图式的简笔画眼睛,还有两端如系带环绕手腕一圈的平面条状体,原本通体漆黑的他们如今像是镀了一层金。
江峰意念一动,那只眼睛便睁开了
金色在黑色下缓慢的涌动着,正中央那只平面眼睛睁开的眼珠上,金色流动速度更甚,也更耀眼。
“这是……”江峰惊了,金光流转,简直要将整间屋子都照亮。
白倏倒是表情淡淡,一如平时。
江峰注视着自己视瞳浮动着的金光,又觉一阵头疼袭来。那金光涌动拟成的形状,简直和小男孩儿衣服上金线绣成的花纹一模一样!江峰觉得周围的环境又变换起来,那花纹又要浮上眼来!
“封!”一声清喝,江峰顿觉自脊椎涌上一股清凉,涌入脑海,瞬间恢复了几分清明。白倏一手按在江峰背上再次帮他梳理经脉,一手快速翻飞结印,江峰眼前的花纹随着银白色视能的灌入和应急的加入慢慢消褪,直至完全消失。
“好好休息,这是……你父亲给你的。”
说完,白倏就转身,一脚已经踏入了黑暗当中。
“……白哥。”江峰叫住了他。隐约觉得这些准备,似乎与自己的那个梦有关。
“你见过一个小男孩吗?”
白倏停住了脚步。
“休息吧。”紧接着又补充:“你还不能承受……那份力量。”
之后,白倏便彻底消失在了黑暗当中。
那份力量?江峰若有所思,只有今天他没来的及戴上老头准备的项链,就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梦……
什么力量?那个小男孩果然和我有关系吗,他的出现会牵动我的什么?
那些花纹是什么?为什么我会头疼……
江峰甩了甩头,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等着看看吧。
……
荒郊野外,少见的,一辆车停靠在一片草地上,一个人靠在关闭的车门上,咬着烟低低说着什么。
少时,他挂断了电话,仰头看向漆黑的夜空,松开咬紧的烟嘴,两指虚虚的夹住,幽幽地吐出一口烟。
吐出的烟混着春末夜的凉,沿着风的轨迹,缓缓消散……
他低声喃喃:“神性指数超标?第三位……神?”
“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