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起,柳絮飞。
云浪翻涌,荡起一条条白绫。崇山峻岭之中,充满神秘的气息……
此处正是帕尔温草原。一片广阔的绿,镶嵌着一根银带--淫天河。这明净透亮的河水中啊,夹杂了太多,太多……
一只鹏鸟朝河流的反方向飞去,天空竟慢慢变得阴沉,此时,草原上正战火纷飞--天族本想是埋伏在魔族阵营周围,伺机偷袭,怎想竟中了敌军的埋伏。
四周浓烟滚滚,无数刀枪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士兵们接二连三地倒下了,他们的鲜血注入了淫天河,将河水染得通红……
战马踏着满地的血泊,来去匆匆。
“誓死奋战,护我疆土!”
“誓死奋战,护我疆土!”
鲜红的血,融冰的泪……
千古的仇恨,蚀骨的痛楚……
而这一切的一切,皆由天地共同见证:这就是由同一片温柔乡养育出的两个,仇恨深不见底的,从腥风血雨之中历练出来的,种族。
*
“爹!”
一个满面尘灰的天族小女孩冲出阵阵烟雾,跌坐了下来。她的面前正伏坐着一个中年男子。只见他脸色苍白,手捂着流血的双腿,一时难以爬起。不旋踵,鲜血已经染红了一大片草地。
唉,防不胜防啊!
“爹……”小女孩哭了起来,“爹……我害怕……”
男子强忍着疼痛,悄悄调整着呼吸,缓了一阵后,他抬起手抚摸着女孩,强颜笑着说:“好了好了,乖,不怕啊,爹没事……”
就在这时,一个天蓝色的印记缓缓的闪现在女孩柔嫩的的额头上。它像一只盘旋蜿蜒着的凤凰,看似简洁,却透露着威严与圣洁,在一片烟尘中显得无比耀眼。
一个刚挣扎着爬起来的魔族将军将看见了它,脸色立刻变了!
这个印记……这个印记……
“不好,那个孩子不能留下!快,把她给我杀了!”
随着一声号召,一群魔族高举着剑,奔向手无寸铁的女孩!
男子把女孩揽到身后,自己抬手一挥,用尚存不多的气力,吃力地抵御着众兵。
“爹!”
女孩带着哭腔,无助地喊着。
“夫君!”
浓烟滚滚之中,冲出了一个年轻的女子。
“阿殷,快带孩子离开这儿!”
小女孩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唤做阿殷的女子抱起,飞快的冲出了腥风血雨的战场。
女子不停地跑着,努力在浓烟中寻找着方向,好一会儿才终于传来了一阵潺潺流水的声音。
母亲抱着女儿,用最快的速度朝着水流的声音跑去。不知跑了多久,眼前才终于出现了草原本该拥有的绿色。
母亲带着女孩跑到了一条河边,那边正好停着一条船,女孩被母亲安置到了船上。
“娘,这里是哪儿?”女孩扒着船沿,左顾右盼,然后又抬头看着母亲。
母亲蹲下身,伸出右手,轻轻罩住了女孩额头的印记,然后闭上双眼,嘴里念念有词。片刻后,女孩头上的印记奇迹般地消失了。
母亲抚摸着女孩的头:“女儿乖,听着。从今往后,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你乘着这条船,河水会把你带去天界。上岸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你就把他当作你的师父,无论如何都要跟随着他……”
母亲已红了眼眶,“好吗?”
“娘,你为何不上船?”女孩一脸疑惑。
母亲眼里溢着泪水,不知该如何答话。
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不对,伸手拉住母亲:“娘,不要走!不要走!”
泪水哽咽了母亲的喉咙,她尽力地憋住泪水,鼓起勇气凝望着女孩的双眼:“不要怕。等你长大了,阿娘就回来了,啊?”
“娘!”小女孩哭着喊道,“别……别走……别走!”
母亲极力忍着泪水,强颜笑着:
“记住,千万不要让人看到你额头上的印记!”
小女孩哭着,不停地拉着母亲的衣襟。
“啪嗒!”
一支箭穿透了母亲的脏腑。
殷红的血从母亲的嘴角流出,母亲强忍着疼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船往前一推!船迅速随着水流漂去……
“娘!”女孩声嘶力竭地大喊,却只能在淫天河滚滚的波涛中。无助地看着母亲的身影渐渐消失。
那个天蓝色的、盘旋着的凤凰,仍然闪烁在女孩的记忆中。
印记闪烁着,闪烁着别离,闪烁着成长。闪烁着未来,闪烁着希望。
母亲如同一颗凋零的花,虚弱地倒在了风中。她嘴角含着血,努力睁着双眼看着淫天河流向远方。
孩子,阿娘已经为全族播下了改变命运的种子。
接下来的,要看你的了……
*
十年后……
天界茶楼中,一位说书人正眉飞色舞地讲着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江湖上出现了一个妇孺皆知的神秘种族。据记载,他们便是当时冰属凤凰族和天族通婚所产下的后代。他们的族人啊,法力高强且天生具有双翼。当年正是因为他们的出现,才让天族免了灭门之灾!”
“真的吗?”“什么族别这么厉害,打得过魔族哦……”“就是啊”……
众人议论纷纷,都一脸的惊奇。
说书人伸手捋了捋胡须:
“诸位莫要怀疑,这桃源史料上可都记载着呢!而且呀,这个种族的名字,就叫长离!”
“长离?”“听都没听说过!”“莫不是凤凰?”“这什么呀”……
“可以说,长离族本质上也是天族,他们有着天族的血脉。冰属凤凰族灭亡后,他们便归顺于天族,也曾被推崇为天族世世代代命定的圣女,更优秀的甚至被推崇为君主!”
“哎,说书的!你少胡扯了。这长离族的名号,我们听都没听说过!大家说是吧?”一个人大声地喊道。
“是啊是啊!”“真是胡扯!”
说书人不紧不慢地摇着手里的折扇,一脸笑意:
“哈哈,那这就有意思了!这个种族最神秘的地方,就在这里!”
众人一听,都投去了期待的目光。
“这个长离族哪,几乎可以说是天下第一。然而两千年前,这个强大的种族不知道什么原因,忽然在江湖上销声匿迹。你说这奇怪不奇怪?而在长离族消失之后,一连串离奇的事也接二连三地发生了!”
“什么事什么事?”“快说快说!”
说书人挑了挑眉,故作神秘地说道:
“长离族先前还锻造了一枚水灵珠,将其镇压在白灵山上,泽佑桃源仙界的万千生灵。而在长离族消失之后啊,这水灵珠不知为何破碎成了三片,且不知所踪!”
“真的啊?!”“当年发生了什么?!”“这太巧了!”……
“嗨,管他什么长离族。如今天族兵马都已经如此强盛,哪怕是再厉害的种族来侵犯我们,我们也能打他们个屁滚尿流!”一个壮汉义正言辞地说道。
“哎,这位好汉,”说书人赶忙伸手阻止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你是不知道,当年魔族手里有着一个镇族之宝,名唤圣石。这块灵石法力无穷,甚至比长离族还要强盛。魔族曾经用这个法宝横行霸道,妄想称霸天下。在这危难关头啊,长离族挺身而出,封印住了这圣石,但由于圣石法力极强,长离族也只能将其封印三千年。”
说书人又伸手捋了捋胡须:“而如今,三千年的期限快走到头了,天族即将有大难临头啊!”
“真的吗?”“这……这怎么办?”“有没有什么办法?”
“哎,那这个长黎族究竟有没有灭亡啊?!”一个声音大声喊道。
“是啊是啊!”“有没有灭亡啊?”
“这个嘛……”说书人背过身子沉思了片刻,随即一转身:
“哦,想起来了!传闻说这长离族啊,当年差点被灭了门,幸存的族人屈指可数,之后被魔族抓走了很多俘虏。而长离一族为了血脉的延续,必然会采取一些措施施。不过更具体的……老身就不知道了!”
“哎,那这么说,长离族可能还有后裔?那他们不久之后一定也会现身的吧!”一个声音大声喊道,瞬间引起了众人的兴致:
“两千年前的事儿,谁又说得准啊?”“那都只是传说!”“也有可能是真的!”“可不是嘛!”“就算有,也有可能被魔族斩杀了!”
众人正议论纷纷,突然,一个小二慌慌张张地跑到大厅中央,面色发白:
“不好了!不好了!魔族……魔族入侵了,快跑啊!”
众人一听,顿时大惊失色。
眼下,街道上早已陷入一片混乱。众人扶老携幼,纷纷往内陆跑。水果、菜蔬、糖浆洒了一地。
“跑啊!”“快!快啊!”“阿娘!你在哪儿……”
哭声、喊声、叫声弥漫在人群中,一片嘈杂。
远处已隐隐约约地响起了马蹄声。
轰!!!
轰!!!
一群魔族士兵闯入了空荡荡的街道,其后跟着一大堆天族追兵。两边很快打了起来,不相上下。刀光剑影之中,四周浓烟滚滚、满地血泊,光影凌乱地交织着。
几分钟前还热闹的街道,瞬间变成了刀山火海的战场。
但再怎么说,天族的军队毕竟成长了不少,一时半会儿就击退了敌军。
然而,一群神秘人的到来,打破了局势。
“报!”
一个士兵飞速冲进大殿,单膝下跪:
“有一群蒙面人闯入了天界,身份不明,法力及为高强,前线请求支援!”
殿内众人都露出了惊愕的神色。
眼下,天族士兵正与一群蒙面人厮杀在一块儿。蒙面人法术高超,天族却始终处于下风。
刹那间,战场上已是血泊满地。
*
此时,一个眉目清秀少女正静静地站在淫洲边,居高临下,眼神复杂地望着下方的众人。
一阵微风吹过,轻拂着她的长发。少女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双眼竟透露出一种难以捉摸的深邃,烘托于她绝美的容貌。她穿着一身蓝色衣服,衣带上系着两根白羽毛。
她叫雪千凌,是沧珩仙尊坐下的一名弟子。而今日,她也被这群蒙面人给震惊到了。冥冥之中,她相信了自己的判断。
众人依旧打得不可开交,而天族却只是被动防御。眼看天族快招架不住之时,一阵蓝色的光忽然洒向了大地。
众人抬头一看,都被这场景惊住了。
一个女子正飞翔在半空中,她长着一对雪白的大翅膀,浑身白衣,还戴着白色的面罩,叫人看不清她的容颜。然而,令众人震惊的是她额头上的印记:神似一只盘旋着天蓝色的凤凰。
众天族先是愣了愣,随即如同受了召唤似的,纷纷倒头便拜:
“圣女在上,泽佑万民!”
“圣女在上,泽佑万民!”
瞭望台上的人们也纷纷指着神秘女子:
“快看,是长离!”“长离现世了!长离现世了!”
女子悬停在半空中,一下下地扇动着翅膀,一双美丽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蒙面人。
就在这时,女子猛地一挥袖,像泼洗碗水一样将众多蒙面人拎起,狠狠地摔在了草地上。蒙面人还没爬起来,女子竟化作一道白色光影,以看不清的速度冲进人群中,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蒙面人逐个击杀,不旋踵,场地上只留下了一片尸体。
女子站在地面上,手里握着滴血的剑。
一个天族将领冲到女子面前,单膝下跪道:“圣女殿下,您隐姓埋名这么多年,竟还记挂着天族,我等感激不尽!如今,鄙人冒昧请求一睹您的容颜,得知您的贵名!”
女子注视着众人,迎接着他们虔诚而渴望的目光。然而,她只是摇了摇头,然后展开双翼朝无尽的天穹飞去,只落下了几根白羽毛。
*
一棵粗壮的梧桐树上,挂着一串翠绿的竹风铃,在风中摇曳着,发出清脆的响声。
树下,站着一个灵动的魔族少女。
这少女长着一对白色狼耳,身着淡粉的长裙,衣带上系着一个墨绿色的锦囊。
她站在树下,静静地望着风铃,双眼饱含着期待。
就在这时,雪千凌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少女一看见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她愣了几秒,然后坏笑着说:“你好啊!”
雪千凌冷笑了一声:“足下。咱俩认识吗?”
“呵呵!”少女用媚眼凝望着雪千凌,“果然,天族的记性就是不太好!”
渐渐地,少女的眼里荡漾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哀伤: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话说,你是怎么找着这树的?”少女故作镇定地问道。
“路过。”雪千凌不假思索地答道。
少女笑了笑,偷偷打量着雪千凌,她注意到了雪千凌衣带上系着的两根白羽毛,随风轻轻地飘拂着。
少女记在了心里,然后嬉皮笑脸地说道:“嗯……那啥……没啥事的话……我先走了啊?”
雪千凌没有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嘿嘿!”少女憨笑了两声,刚迈出第一步,雪千凌就将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东西拿出来!”
“啊……啥?”少女故做镇定地问道。
“你比我更清楚,别逼我抓你回去!”雪千凌冷冷地答道。
“呃……足下,我我我……我真不知道啊!”
“唰!”
少女定晴一看,雪千凌藏着的右手握着剑柄,剑刃还隐藏在身后。而剑柄上的两个字清晰可见--玄霜。
少女在心里打了打算盘,然后坏笑着:
“足下,你会的,我也会呢!找着这棵树,是咱俩的缘分,今日咱俩正好在这树下切磋一番,你看如何?”
说罢,少女不知从何处突然抽出一把长剑,和雪千凌在梧桐树下打了起来。
两人的剑法不相上下,剑刃碰撞的清脆响声伴着呜呜的风声,环绕在周围。
令雪千凌感到惊讶的是,少女似乎很熟悉自己的剑法,总能巧妙地挡住自己。她几乎找不到突破口。
挡了好几次之后,江紫鸢狡黠地望着雪千凌:
“足下,觉得我眼熟吗?”
雪千凌还没反应过来,就瞄到了少女剑柄上的两个小字--纤竹
好熟悉的名字……
雪千凌抬起头,和少女对视间,少女冷冷地一笑:
“本姑娘可是无所不能,百战百胜的魔族才女江紫鸢!”少女一边挥剑一边说着。
江紫鸢此话一出口,雪千凌握剑的手难以察觉地抖了一下。
就在这时,江紫鸢的剑不胜触到了雪千凌腰带上系着的一片莹白色羽毛。
羽毛飘荡而起,江紫鸢看着这无比纯净的羽毛,飘飞着,飘飞着,飘入了她岁月的长河,映入了她朦胧的记忆,触动了她的心弦。
有些东西,她已经等了很久了……
一阵狂风掀起,顿时刮的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就在这短短的一瞬,一切仿佛变了。草原抹去了绿色,天空抹去了明净。江紫鸢眼中的羽毛开始扭动、变形,一阵眩晕过后,她感觉自己被裹在一片虚空中,外面的世界似真似幻。
江紫鸢的头炸裂般的疼痛,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远处,响起了一阵风铃声……
*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个七八岁的魔族小女孩,正快速地奔跑着。
她跑得很快很快,满脸的焦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阵虚无缥缈的声音:
“你为何要骗我?!”
“你为何要骗我!!”
“你为何要骗我!!!”
女孩害怕了,她不顾一切地跑着,想要逃离这个声音。
突然,眼前的草原变成了黑色,紧接着,地面开始崩塌,天空开始坠落。
女孩慌了,方才的风铃声听不到了!
女孩焦急地环顾着四周,寻找着,渴望看见她,渴望再次看见那双饱含温情的双眸,渴望看见那遥远的朝阳,却无论如何找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只有那阵飘渺的声音仍在继续……
女孩的心像撕裂了一样疼痛。
这段孽缘,她终是无法释怀。
*
一阵山崩地裂般的眩晕后,江紫鸢猛地睁开了双眼,摇了摇头,心仍然剧烈地跳动着。
回过神后,她费力地爬起身,环顾了一下四周,愣住了。
这里简直说不上是什么地方,只是一片漆黑,四周漂浮着许多大小不一的金黄色光球。
江紫鸢低头一看,她脚下竟然也是漆黑一片,可她确实是踩在一个无形的地面上的。
她被一片漆黑包裹着,漫漫的黑夜中,只有周围闪烁着的许多光球能够让她确信,这黑暗中还有一点光亮。
江紫鸢站起身,漫无目的地走着。在这样的空间里,根本分不清前后左右。
她走到一个光球面前。伸出右手食指,轻轻触了触光球。光球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往后飘了一些。
这究竟是什么地方?
她抬起头再次环顾四周,这时,她看见了一个最不寻常的东西。放眼望去,远处有一个蓝色的光,一闪一闪的。江紫鸢没有多想,立刻朝着那个光源走去。
令她感到吃惊的是,光球竟顺着她走的方向调整着亮暗度,确保她能够看清前方。
走到蓝色光源的时候,她仔细端详着。原来这是一个蓝色的圆形石头,被包裹在几个互相套着的圆环中。这几个圆环复杂地转动着,却丝毫不影响这石头的光亮。而石头的下方有一根蓝色光带,向上延伸,延伸至石头时,分成了两条,将石头包裹在中央,然后继续向上延伸。
蓝色光带的周围,还立着几个冰锥。
“哟,好巧!”
江紫鸢正出神地看着,突然听到一阵声音。她转过头一看,原来正是雪千凌。
江紫鸢冷笑了一声:“白羽毛,飘啊飘,飘到地狱见阎王!”
“别乌鸦嘴行不行?咱俩现在不都好好的?!”雪千凌反驳道。
“那你倒是说说,这是哪儿啊?”
“我哪知道?”
“唉我说,是你自己把咱俩带进来的,你还不知道是啥地方?你总得告诉我怎么出去吧?”
雪千凌平静地看着江紫鸢:“足下,这个地方,我一无所知。可你不觉得很讽刺吗?这黑暗的空间,我们都是一起进来的,但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去面对。”
“我……”
江紫鸢一时语塞,只好闭了嘴。千凌这句话的深层含义,她好像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