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茜罗手中把玩着笔架,一边走,一边同槐叶和槐米说笑。
一只发狂的野猫突然从旁边的竹林里窜出来,郁茜罗走在最前头,躲避不及,那野猫撞到她腰间。
槐米惊呼一声,“小姐小心,有蛇!”
郁茜罗吓得又叫又跳,连连后退,手中的笔架也扔了,孟观行在不远处听见呼救声,匆忙赶到,一脚将发狂的野猫踹开。
却见那猫在地上抽搐几下,突然咽了气。
郁茜罗瞧见地上的死猫和拖着欲断不断蛇尾的青蛇,吓得脸色惨白,手脚发软,原来是野猫咬到了蛇尾,青蛇回头咬住野猫的要害。
野猫带着青蛇冲出来撞到了郁茜罗,那青蛇甩到了她身上,幸好被她及时抖落。
只是她外衣上沾了淋漓血迹,不知是青蛇的还是野猫的。
她今日穿得是一身月白裙衫,血迹不多,在上面非常显眼。
槐米吓得惊魂未定,槐叶忙连声安慰,“小姐莫怕,没事了没事了!”
郁茜罗稍稍回神,当即抬手将外衫脱了扔掉,孟观行瞥见她颈后露出来的鹅黄细带,眉头皱紧,忙将身上的长衫脱下从后给她披上。
“你哪里来的毛病,大庭广众之下随手脱衣,知不知道羞耻?”
“这里没有外人!我又不是光着身子!”郁茜罗呜呜哭出声,“我差点吓死了,衣裳成了那个样子,你让我怎么穿?”
“你还有理了?”
孟观行只觉头疼烦躁,“鞋子脏了不能穿,衣裳脏了也不能穿,讲究也得分时间场合!”
“只是一点污血,回去换了就是,有何不能穿的?若是里衣也脏了,你难道光着身子回去?”
孟观行时常觉得这丫头没有公主的命,倒比公主更矫情娇气。
郁茜罗拿他的衣袖抹泪,“这不是没脏,我只是脱了外衫,况且我刚才差点被毒蛇咬到,你一点不心疼我,还做没有的假设!”
槐叶和槐米见状,在旁讷讷不敢出声,小姐这真是不将世子当外人。
“郁茜罗,你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心疼你做什么?”孟观行简直要被她的胡搅蛮缠弄得失语。
“寺庙清净之地,别在这哭哭啼啼,快些回去。”
郁茜罗泪眼朦胧地看向一脸不耐烦的男人,抓着他衣袖故意擤鼻涕,恨恨想,她明年就要与孟欢成亲!
做他弟妹,成日在他眼前晃悠!
“你恶不恶心?这衣裳扔了吧。”孟观行沉着脸,转身就走,眼不见为净。
郁茜罗总算畅快两分,槐叶忙道:“小姐,咱们快些走吧,别再有蛇窜出来。”
“快走快走!”郁茜罗拎着孟观行过长的外衫,一眼也不敢瞧旁边的断尾死蛇,抬脚就走。
槐米将她扔掉的月白外衫捡起来,忙追上去,主仆三人匆匆离开。
没过一会儿,孟伯羽来将死蛇和野猫尸身处置了,回去时瞥见道边的猫戏蝶笔架,随手捡了起来。
回去拿给孟观行,“世子,这是不是郁姑娘丢的?”
孟观行接过,拿到眼前一看,底座有个篆书“罗”字,不是郁茜罗的笔迹,也不是郁书锦的。
再想郁茜罗刚才走的地方,猜测到这笔架是罗源焕所赠。
他随手将东西放在一旁,暗嗤一声,这丫头当真是半点不知收敛,有了私定终身之人,竟还四处招惹。
方才他若是不给她那件外衫,想来她会大大咧咧地那般回家,心高气傲,却净做些让人瞧轻了的事。
“郁家真打算举家迁去玉京?”
孟观行点头,“约莫中秋过后就会动身,郁家不知曹伟一案的真相,大约是担心饶天民日后使手段报复。”
“郁家怕是打上了王府的主意。”
孟观行可不想徒增麻烦,先前对郁茜罗的那点见色起意的心思,久不见她,渐渐淡了。今日一见,反倒生出两分厌烦。
孟伯羽忙道:“若是真遇到事,王爷也不可能置之不理,我瞧,先前王爷应该对郁夫人起了几分心思。”
安远王风流多情,郁织金虽已三十多岁,但模样格外出挑,保养得宜,瞧上去像是郁茜罗的长姐。
又比少女多出妇人的成熟风韵,孟伯羽当初第一次见到她人时,都生出些心痒。
他话才落音,瞧见孟观行脸色瞬间沉下去,抬眸看过来,孟伯羽一慌,忙单膝跪地请罪,“望世子恕罪,是属下妄言。”
“不要再有下次。”孟观行眸中冷意微微收敛,“郁家的事日后不要插手,下去吧。”
“是!”孟伯羽身子微躬,迅速倒退两步,这才转身离开。
孟仲飞从外进来,瞧见他露出劫后余生的神情,悄声问他,“出了何事?”
孟伯羽简略地说了刚才发生的事,孟仲飞白他一眼,压低声道:“我瞧你是闲散日子过久了,王爷轻易都不会在世子面前提有关先王妃的事,你真是能耐了!”
“我一时口快,险些忘了郁夫人和先王妃的关系。”孟伯羽拍了拍自己的脑门,“这些日子过得的确是太安逸了。”
“还没发现弥泛的行踪吗?”
孟仲飞道:“有了些眉目,等将他带回玉京,估计得两个月,若是中途再耽误耽误今年就过去了。”
孟伯羽轻叹一口气,俩人一时无言,待在隆兴寺的日子实在无聊,二人已经闲得长草。
没成想,郁织金竟劝动殷婆婆跟着一道去京城。纵是现在没找到弥泛,他们也可以离开宁阳。
孟伯羽和孟仲飞等人皆高兴不已。
孟观行却皱眉,想到来时路,他不想与郁家人同行,尤其是郁茜罗那个麻烦精。
殷婆婆却劝他一道前去,路上还有个照应。孟观行不好推拒,勉强应下,收拾行李,与郁家同去玉京。
郁家人心情愉悦,护卫都不用雇了,直接有现成的。
八月十八这一日清晨,一行人低调地出了宁阳城,前往玉京。
林西骑在马上,兴奋唱起小曲,这是他第一次离开宁阳。孟观行嫌他吵,让他闭嘴,他敢怒不敢言,息了声。
没过一会儿,又与郁书锦凑到一起,两人东拉西扯,一路热聊。
接连赶了七八天的路,一路畅通无阻,天气晴朗,眼瞧着再过一日就能到玉京城。前一日因在一处简陋驿站休息,连沐浴的热水都没有,一行人将就一夜,也没休息好。
因而第二天傍晚,天尚未黑,他们就停下歇息,住进客栈,打算好好收拾一番。
用完晚饭,沐浴更衣完,累了一天的众人皆早早歇下。
林西和孟观行一样皆是单独一间房,他喜好特别,与谁一间房都不是特别合适。等人皆睡下后,他房间却点起一盏昏暗油灯。
一个个子中等,约莫三十左右年纪,模样清俊,身材劲瘦的男子悄无声息地坐到他床边。
林西惊醒,“你怎么在这里?特意跟我来的?”
这男人名叫段跃,是云疆人,说是到宁阳做生意的。林西在戏楼时,曾与他鬼混过一段时间,俩人很是契合。
段跃见他醒来,嘿嘿一笑,直接将林西扑倒,“不是特意来找你,赶巧遇上,咱们俩是不是特别有缘?”
“你猴急什么?”林西哼唧一声,缠上他的腰,“轻点,这客栈隔音不好。”
段跃低笑着说了几句荤话,很快二人脱了衣裳滚到一处。
房间再度安静下来,林西简单擦洗一番,累得眼睛快睁不开,“我睡了,你走时记得吹熄灯,别叫人发现了。”
那孟观行可是个事儿精,眼里容不得沙子。
段跃在慢条斯理地穿衣裳,他也不管,闭上眼睛睡过去。很快,房里又闪进来一个模样、身形与段跃相似的男子。
是段跃亲弟弟段飞。
“你搞什么呢?说好的今晚行动,你竟又出来鬼混!”段飞不满兄长吊儿郎当的行事作风。
“若是进京,凭安远王府的护卫,咱们连大门都摸不着!”
段跃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真是啰嗦!”
段飞压低声斥他,“你小点声,万一将人吵醒了怎么办?”
“不会醒的,他睡着了雷打不动。”段飞哼笑一声,抬眼瞥了床上的林西一眼,真想将这人带回云疆。
只是他不愿。
段飞催促道:“快点,再耽搁一会儿天都亮了!”
段跃这才不慌不忙地随他一起出去,走时还不忘将油灯吹灭。
等他二人一走,床上的林西在黑暗中睁开眼,他睡觉沉是不错,但到陌生的地方,认床,他觉轻。
不然刚才段跃坐到他床边时,他也不会立刻惊醒。
他们跟来这里竟是要害孟观行的,林西虽然不喜他,甚至说是厌恶,但敌我他还是能分得清的。
他正犹豫要不要去通风报信,身子一动,摸到床上好像有什么东西。
一共两样,其中一个他很熟悉,是段跃常带在身上的,里头装的是牵心蛊,段跃曾在床上戏说要将这东西用在他身上,让他乖乖听话。
林西念头一转,黑暗中将里头的两样东西掉了包,扣下牵心蛊的母蛊。
听到外头有动静,他连忙将其中装了牵心蛊子蛊的小匣子放到了脚踏上,翻个身,闭上眼睛装睡。
来人果然是段跃和段飞。
“咱们是来给孟观行下毒的,不是来睡男人的!”段飞气得指责他,“关键时刻你也能丢三落四!”
段跃点亮油灯,一眼瞧见滚落在脚踏上的匣子,忙捡起来,“这不是在这呢!”
他拿上东西,怕惊动孟观行和他的侍卫,忙吹熄了灯,二人一前一后迅速离开房间。林西暗暗舒了口气。
他已经盘算好,当初在隆兴寺,因他之故,连累到郁茜罗受罚。
他说过要帮郁茜罗报仇,如今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孟观行眼睛长在头顶,瞧不起他们。但他偏要孟观行离不开阿罗!
这牵心蛊不会要人命。
身中子蛊的人,需要爱上身中母蛊的人才能解蛊,不然心口每月都会疼上一次,一次会比一次严重。
最后可能疼死了都说不定。
这些是段跃告诉他的,今晚段跃若是得手,孟观行中了牵心蛊,他明日再将母蛊给阿罗喂下。
孟观行就不得不去爱阿罗。
林西越想越高兴,既惩治了孟观行,又能让孟观行爱上阿罗,娶她进门,阿罗也能嫁入高门,成为未来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