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雨后蝉鸣声戛然而止,单闫躺在刚铺好的地铺上,双手轻揉着还有些胀的肚子,耳边是毕成翛淋浴的水声。
本来意识还困顿着在一番折腾后躺下的时候睡意反而驱散了,他双手交叉垫在后脑勺下闭目养神听着周围的动静,意外地让人安心。
毕成翛洗澡怎么要这么长时间,他真的怕打雷?单闫总有种被诓骗的感觉。
正想得出神,浴室里的动静就变小了,没一会儿又响起洗水池的声音,应该是在洗漱。
毕成翛用毛巾擦拭着不断滴水的长发,步子轻缓地绕到单闫脚边,单闫感觉到他的靠近才掀起眼帘看他。
“我把你吵醒了吗?”毕成翛轻声问。
单闫摇头,手掌撑起半个身子让自己坐起来,他背靠墙,又揉了一下颈椎:“没,我颈椎病犯了,有些睡不着。”
毕成翛闻言擦头发的手一顿,视线落在他后颈上,单闫的居家服是冰丝面料,灰色中又带着银线,应该是故意买大了一码,他身材精瘦匀称,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松垮,九分的灰色睡裤在他修长白皙的腿上颜色形成一种鲜明的对比,小腿弯曲时垮下来的面料形成一个小洞,里面的皮肤若隐若现。
“等我把头发吹干替你按按吧,很疼吗?”毕成翛有些关心地说。
“你干嘛对我这么好啊,”单闫受宠若惊,想了想才恍然,用戏谑的眼神看他,“是不是拿我练手以后好给媳妇儿捏啊。”
毕成翛扯了一下嘴角,淡淡笑着重复他的话:“嗯,给媳妇儿捏。”
单闫没解读毕成翛话里的意思,只以为他是顺着自己的玩笑话说下去,于是夸张地“哎呀”一声:“我要是女的我今晚肯定霸王硬上弓,然后让你做我老公。”
“……”
毕成翛转身隐藏自己难看的脸色,留下不爽的背影走出房间去吹头发。
怎么生气了,玩笑开过头了?单闫悻悻挠头,尴尬地想。
过了十分钟毕成翛顶着一头蓬松散乱的头发回来,单闫正百无聊赖地刷短视频。
毕成翛拖鞋上床,换了个方向坐到单闫那边的床沿上:“过来吧,我帮你揉揉。”
单闫收起手机,对毕成翛眨巴两下眼睛:“你真要给我按啊?我这都是老毛病了,睡一觉就没事了。”
“你就当给我练手了,行吗。”毕成翛语气里透着些许强硬。
面对他的邀请单闫只好却之不恭地爬到毕成翛的腿间盘腿坐下。
凑近看单闫露出的皮肤更加的白嫩,毕成翛在单闫看不见的地方用极其赤裸的眼神盯着他的脖颈看,仿佛要将他拆吃入腹。
等了一会儿见身后的人没反应,单闫扭头去看毕成翛:“怎么了?”
“没事,”毕成翛收起思绪,有力温热的大手包裹住单闫整个肩颈,“具体哪里不舒服?”
单闫闭眼感知了一下,毕成翛手掌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输进他的肌肤里,他低下头鼻腔不自觉发出一声闷哼:“嗯…你右手大拇指再往下一点那个位置。”
毕成翛按照单闫的描述移动大拇指:“这儿?”
被按到的地方很快传来酸劲儿,单闫捣蒜似地点头,而后毕成翛如愿施力捏按那块位置。
感受着毕成翛的按摩,单闫随口问:“你真怕打雷吗,自己一个人在浴室也没见你害怕。”
“真的怕,”毕成翛说,“只是想到你在就没那么怕了。”
单闫眉毛一扬,有些忍俊不禁,再次听到有大男人害怕打雷还是会觉得割裂感十足,默了一会儿又问:“那你以前要是一个人的时候是怎么让自己不害怕的?”
后面的人动作没停,但貌似在无声地叹气,喷洒出来的气息落在他的脖颈上有些不舒服,单闫以为是自己戳到人家的伤心事,下意识道歉:“不好意思啊,我就随口一问,你要是不想说那我以后就不提这些。”
然后他就感觉到毕成翛的左手离开他的肩胛转而轻抚了一下他的头,示意他别担心:“没有,只是在想要怎么跟你说。”
单闫忽略掉刚刚被摸头的怪异感,等待毕成翛的下文。
“十五岁的时候我从首都飞到B国上学,那时候一个人,年纪太小就只能住在homestay里,有个比我早半个月去的哥哥,经常捉弄我,半夜闯进我房间里趁我睡熟放恐怖的音乐,是那种很骇人的惊雷。”
单闫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插了个题外话:“我还以为你是B国人从小在那里长大的呢。”
“没有,我不是混血。”毕成翛看出单闫的疑惑,解释说,“当时我父母嫌我烦,他们工作也忙,就把我送去国外念书。”
“然后呢。”
“然后我被吓一次之后就有了阴影,我在睡梦中突然被吓,清醒过来后哥哥跟妈妈的亲生儿子就在我床边疯笑,他们好像很喜欢看我难堪。那瞬间我整个人都天旋地转一样,犯恶心。在那之后每次打雷我就会戴耳机睡觉,但多半还是会做噩梦的。”
毕成翛的话很轻,语气平缓温和,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想起自己刚刚被单何晏气得不行的时候做噩梦醒来的感受,单闫有些同情地按住毕成翛按摩的手让他停下,忍不住爆粗口说:“妈的,居然这样对你,如果是我的话我绝对会跳起来揍他们。”
“我当时是懵住了,”毕成翛任由单闫抓着他,耸肩轻笑,“不过我很快就报复回去了,某天我起得很早跑到楼下公共卫生间,把他俩的牙膏和洁面乳都分别混合在一起,那天他们洗漱的时候都中招了,因为经常开彼此玩笑,所以他俩都以为是对方的手笔,在家吵得鸡飞狗跳都没怀疑到我头上。”
说完单闫就呲个大牙乐起来,最后眼泪都被挤出来缩在地上笑得很畅快。
期间还不忘夸赞毕成翛的手段。
“诶,一开始见到你还觉得你是那种很正经严肃的人,没想到也会做这种事。”单闫捂着肚子,稳住呼吸后打趣说。
毕成翛听到单闫对他的形容也不否认:“我二十五岁以前是挺跳脱的,读大学的时候也没少干坏事儿,现在就老实很多,慢慢学会故意把自己包装成好人。”
单闫噗嗤一声,又想笑,忍了几次才堪堪忍住,吐槽说:“你这样说显得你是什么很可怕的反派一样。”
“你害怕了吗?”毕成翛故意压低嗓子装成坏人的模样冷漠反问。
“还行。”单闫用手摸着下巴,也很配合地端详着毕成翛的样子,然后得出结论。
很快单闫又回味过来,他倒吸一口气,靠近毕成翛双手撑在他两腿边,突然神叨叨地问:“你今年多大?”
毕成翛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说:“二十六号过完生日就27了。”
信息量过大,单闫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嘟囔说怎么这人原来还比自己大两岁,然后才抬眼看毕成翛盘算着:“二十六号过生日,那就是下周一?”
毕成翛点头。
“那你要回首都过吗。”单闫问。
“我基本不过生日,唯一一次有记忆还是八岁那年,我记得奶奶订了蛋糕,很小,但够两个人吃,是个带有黄色方块和海星的款式。”毕成翛回忆说。
听他的语气单闫也多少能猜到毕成翛的童年,脑补出一场豪门争夺的狗血肥皂剧戏码,顿时觉得自己跟他是同病相怜的知己。
“你说的应该是《海绵宝宝》吧,”单闫说,“我小时候很爱看。”
毕成翛像是第一次听说,没什么反应地掠过这个话题,反问说:“那应该很有意思,你生日什么时候?”
“十月三号。”单闫回答,表情有些贱兮兮的又说,“你是不是要秘密给我准备生日惊喜啊,那多不好意思。”
“是有这个想法,但具体的还得看到时候的情况。”
单闫躺平下来,动作幅度有些大导致上衣的一角往上翻,露出了一小节肚子,感叹说:“我就说咱俩该拜把子吧,你对我这么好我不叫你一声哥都说不过去了。”
毕成翛看着单闫,表情轻微有了些起伏,试探道:“你现在叫也不迟。”
单闫咂舌,笑骂说对方急着占他便宜。
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的,单闫的困意也重新上来,他翻身用脚勾了一下不远处的被子,将被子摊平盖在自己身上。
然后毕成翛就听见闭着眼样子很乖的单闫淡淡地说:“哥哥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啊,咱快点睡吧啊。晚安。”
床上的人回道一句晚安,跟着躺下,屋内再次安静下来。
这晚单闫又多了解了毕成翛一些,跟他聊天的过程中自己似乎也淡忘了先前烦躁难受的情绪,心中只留着畅谈过后的满足感,很快就入睡了
今夜会有一场好梦。
翌日,单闫醒的时候床上已经没人了,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看时间。
9:20。
然后就看见备注为小毕的人给他发了条信息。
「小毕:我好像迷路了,你能下来接我吗。」
半小时前发送的,单闫看到只觉得两眼一摸黑,连打三个问号过去。
「善言:我不是发视频给你了吗?」
那边秒回,说他不小心把聊天记录清空了。
单闫看到的那一刻,想打人的心都有了。
他突然觉得自己认为他很靠谱的想法是错误的,手机屏幕逐渐暗下去,单闫指尖轻触,再次认真地看毕成翛发过来的信息,最后回复了他一句就顾不上被褥赶紧回自己那儿洗漱。
「善言:你找个地方坐着,我一会儿下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