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无他法，或许我们首先应该对门下手。”

    项阳看着冰冷的金属门把手若有所思，一旁的陌百则绕着门走了一圈，手指摸索着那些露出来的木茬。

    突然，“铛”的一声，项阳将目光转向陌百处，只见一块金属铁片从门槽上掉落，陌百手指从裸露的木头槽上夹起一张被折起来的纸片。

    “乐园规则一：只有自杀者才能进入乐园，离开乐园时需要回答出正确的答案。

    乐园规则二：不要破坏通向乐园的桥，乐园一次营业时间为10天。

    乐园规则三：在乐园中死亡则视为答题错误。”

    这是……死人乐园的规则？

    “小心！”没等项阳反应过来，自己一下子被陌百向前一拽，身后的门毫无征兆地关上了。

    看这架势，但凡晚了一秒，自己都得被门活生生夹死。

    “我勒个生死门，”项阳有些后怕的缩了缩脖子，对陌百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我们现在在乐园里，也就是说按照规则，我们是自杀者……杀死自己的凶手，是自己。”

    陌百听着，表情淡淡的，有种一辈子都不会长出法令纹的错觉。

    “嗯。”陌百的表情变得不是很好，但他自己似乎并没有感受到这一点。

    他心里其实还有问题：

    一是两人已经死了，离开这里又会去哪里？

    二是按照第三条的说法，死亡算作回答错误，那答题错误是否算作死亡？

    三是死亡在这个死人的世界里意味着什么？

    项阳并不知道对方心里所想，但感受到陌百身上气息的变化，项阳以为对方因为刚才的种种对自己有点嫌弃，于是他识趣的没再说话，走向门检查。

    “这里多了一张便签和一只笔！”项阳打断陌百的思考，两人对视了一眼，于是陌百拾起笔，在便签上点了一下，墨迹迅速变红没然后消失。

    “哎，写自己。”项阳背对着陌百，并没有看见这一幕。他双手环抱，等陌百写下答案。

    “咔哒——”门开了，项阳摘下帽子拉开门，一阵凉风瞬间吹乱两人的头发。

    项阳偏头，看向陌百，才发现他的头发比一般人长一点，发尾参差不齐，整个发形像是被人报复了一样。

    迎接他们的是一片海，两人站在堤坝边的公路上。公路蜿蜒向前，沿着山形攀升，而他们身后是一排独栋。

    海风很湿，可以感觉到细小的水珠砸在了脸上。堤坝下的沙滩上，海浪卷起了一阵阵海沫，项阳看的失神，想到了丰饶之海里的一段话：

    “极低的波浪在岸边也撞得粉碎。

    在粉碎前的瞬间，那水波翻卷着莺绿，犹如一切海藻所持有的颜色，要多可厌有多可厌。”

    沉默了很久，项阳才发现自己把所想念了出来。心下正想找点东西转移话题，却发现虽然这里有很多独栋，但是大白天不见一个人影，甚至没有海浪以外别的声音。

    然而这时，陌百也开了口。

    “那又是一张巨大而发狂的琴，必然横架于岸边，海里摇晃着它的影子。”声音随着海浪拍打在项阳身上，“突然铿锵一声，接着就是一阵不停的鸣奏。

    七座码头七根琴弦，尽皆发声。

    嘈嘈切切之中，鸣响着深沉的爆裂之音。”

    项阳愣愣的听着，然后惊喜的笑了出来，“你也看过！”

    “嗯，不能说是看过。朋友看的时候瞄了几眼，感觉里面有些话挺不错的，读了一半吧，”

    “我还以为很少有人会看。啊，抱歉，我有点太热情了，不要被我吓到。”项阳看见陌百的脸又进入了拉屎夹断的状态，火速闭上了嘴。

    ……

    陌百：怎么不说话了，怪尴尬的。

    项阳：你说句话呀，怪尴尬的。

    ……

    两人没站多久，海风很舒服，但是当务之急是搞清楚这里是哪里。

    一眼望去，不难发现这里是个小岛，不远处就是港口，但是游轮停泊在港口，没有要启航的迹象。

    身后的房子有一个前院，前缘的栅栏关着，但似乎没有上锁。

    与港口相反的方向有一辆三轮车，车上放满了葡萄和桃子，但是没有人在旁边看管。

    两人商量一番，决定先去房子里看看。

    打开栅栏，电子音再次响起：

    “恭喜自杀者完成新手教程，真是太聪明了喵~，这是自杀者的休息站，欢迎继续探索喵~”

    此时，项阳和陌百的脸前，浮现出一个房间号：3303

    低下有一行小字：房门会自动识别身份，请自杀者注意不要走错！不要走错！不要走错！

    项阳转头和陌百说：“那我先去自己房间了，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

    陌百点点头道：“好。”然后两人一前一后地上了三楼。

    项阳找到自己的房间，房门感应到他的到来，只觉得自己手腕一热，房门自动打开。当他转身要关门的时候，发觉陌百还跟在他身后。

    “你怎么……跟着我？”项阳回想起刚才经历的种种，心下想：这人不会看着冷淡，实际上是个变态吧？

    然而自己和对方性别一致，坏了，陌百不会还好这一口吧……果然妈妈说的对，小孩子在外面不能相信陌生人。

    “没有，我的房间号也是3303。不信的话你把门关上，看看我能不能开门。”

    项阳将信将疑地关上门，然后下一秒，门就被陌百打开了。

    项阳：……他看上去怎么有点委屈？

    陌百：他怎么看上去有点委屈？

    两人齐齐向房间里看去，似乎只有一张床。床的大小两个人睡有点挤，一个人睡却还行。

    陌百转了一圈，发现牙具、毛巾也都只有一个人的份，显然，这是一间单人房。

    发生了这么多事，项阳看到床就倒了下去，大有一副社畜加完班回家了的感觉。但是身体放松下来后，大脑立刻变得清醒了起来。

    他翻滚到床头柜，摸到了纸笔，开始在床上梳理今天发生的内容。

    首先是游乐园的三条规则和所谓“桥”连接的两个世界；

    其次是各种疑点，自己身上的编码意味着什么？显然项阳也发现这是一间单人房，如果一个编码对应着一个房间，难道项阳和陌百的编码是一样的？

    那他们两人究竟是什么联系？思及此，项阳突然迫切的想找回点记忆，又想去看看陌百的编码是什么。

    但是没有记错的话，对方的编码在胸口，项阳赶紧跳下床。

    此时的陌百毫无防备，大衣被脱下放在椅背上，身上的衬衫解开了领口的口子，烙印若隐若现。

    项阳：“陌百，那个，你能不能把领口往下拉一点？”

    陌百闻言直接解开了全部的扣子，项阳耳根有点烫，殊不知陌百的耳朵已经红了半边天。

    嗯……不得不说，陌百还是很有料的。项阳仔细看着那烙印，02352？0#/0，果然和自己一样。

    陌百突然把扣子扣上，轻咳一声，问道：“你的编号是什么？”

    “和你一样。”

    陌百闻言挑挑眉，没有说什么。然后问：“你打算睡哪？”

    项阳左思右想，没想出两人怎么睡单人床，于是提议挤一挤睡一起。陌百沉默的点点头，然后把一个用来靠背的枕头移到了床尾。

    “你睡床头，我睡床尾。”

    创飞全地球，项阳好想接话。和人头睡会尴尬，难道和人脚睡不会尴尬吗？

    ……

    两人各自休息了一会儿，陌百开口对项阳说：“你是不是忘了很多事情？”

    项阳转了个身道：“是的，和人接触的回忆少得可怜，其他的我还记得。我只记得自己来之前在公司上班，搞设计的。”

    陌百：“其实我记得很多，但是一大半的记忆很模糊，好像和一个人一起生活了十几年，但是忘了对方长什么样子。”

    项阳下床拉上窗帘，窗外已经是落日夕阳，海水也涨了不少，沙滩在一点点被侵蚀。

    他接着走去烧水。两人都有些口干舌燥，但感觉总有些自己不知道的想要去了解。

    陌百告诉项阳自己在便签上点的那个点是如何一点点消失的，以及自己对规则的疑惑。

    “我怀疑，答题错误不会让人受到惩罚，而是重新答题。但是死亡在这个世界的概念又是什么，死亡视作答题错误难道也意味着重生？”

    项阳很惊讶陌百居然背着他想了很多，想到自己如此粗心大意，这一辈子算是有了。

    “或许我们死一次试试？”项阳突然觉得这句话很好笑，“其实，如果这里是自杀者的休息处，那是不是意味着还有其他人？”

    窗外街上的路灯突然亮起，没过多久，门外传来了几个人的争吵声音。

    “有人，先别出去。”陌百拉住想开门的项阳。

    房门上没有猫眼，看不见外面的场景。陌百比了个噤声的姿势，拉着项阳靠在门上偷听。

    “楠楠呢？你们说好把那个女的留在里面，带楠楠出来的！她一个小孩子，一个人去完成，怎么可能出的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隔着房门清晰地传来，她说的很大声，像是嘶吼一般。

    “你……我们……不会这样……”一个男人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上去像是在威胁。

    “你给我安静点！你……惹了……没你好日子过！”接下来便是嘈杂的声音，似乎是两方闹得不轻。

    两人在三楼楼梯口，一楼大厅的声音回荡个不停。

    窗外天很快暗了下来，男人的声音消失，似是回了房间；女人的哭声却一直没停。项阳和陌百对视，准备出门去看看。

    项阳脑海里，《侏儒警语》的话一闪而过：

    遗传、境遇、偶然——主宰我们命运的不外乎此三者。沾沾自喜者只管自喜就是，但就别人说三道四则属多管闲事。

    热水壶的水冒着腾腾热气，项阳倒了杯水就和陌百一起下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