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零五分,教学楼的铃声响了,距离正常上课时间还有五分钟 。大家回到座位上 ,教室依然嘈杂,不知这是为什么。
向夏谌披着头发,耳朵里藏着耳机,开到最大音量,埋头写着化学专题,不理会也不参与。
蒋澄妮七点二十回到教室,想来又是肠炎犯了去了卫生间。教室门年久失修吱吱呀呀 ,她回来的时候弄出好大动静,班上人都看向她,她脸色苍白,回到座位,看向向夏谌。
向夏谌正巧写累了,抬头对上她的眼神。蒋澄妮满眼惊恐,口型在说着什么,向夏谌顿时大脑空白。她口型说的是有人跳楼!
向夏谌思维运转,原来铃响不是因为故障。而是学校为了不引起轩然大波掩人耳目的操作 ,向夏谌拿出书包里的相机,这是她初中好友送给她的礼物。她猫腰走到班长桌子旁边 ,蒋澄妮望向她,口型在说:你要干什么!
向夏谌来不及理会她:“班长,我不舒服,我想去一下医务室,可能时间要久一点。”“好,你去吧。”班长习以为常。向夏谌轻手轻脚走出班门,望向楼下 ,一片寂静,她冲到楼梯口。
她知道,事发地点是小卖部旁边已经停用很久的国际部。她刚下到二楼,蒋澄妮就跟了上来:“你疯了,你知道在哪吗你就去。”蒋澄妮嗓门大,向夏谌赶紧冲上前去捂住她嘴巴:“先别问我怎么知道的,跟我走。"
向夏谌拉着蒋澄妮从西门绕道走到小卖部后面,她们两个人都愣住了。虽说见过电视剧里的血腥场面,但当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朝夕相处的同学一片血肉淋漓躺在地上,像一桩散了的骨架,不可能拼好。
向夏谌紧紧攒着衣角,她转头望向蒋澄妮:“我害怕。”
她的眼神中有着忐忑,却仿佛一眼将人看穿。"是陈崎。"蒋澄妮直接点破。
"向夏谌,我们怎么办。” 向夏谌握住蒋澄妮的手腕,整个人靠在墙上。
“陈崎下午最后一节课和第一节课没有来对吧。"向夏谌求证蒋澄妮,"对对,确实没有来。"蒋澄妮努力回忆。
向夏谌把相机开机,时间对着手表调到北京时间,打开了录像带。
"她现在躺在楼地上,学校给我们提前了铃声,为的就是不让我们知情,但她的父母却没有来,身边空无一人。学校可能想要隐瞒什么。"向夏谌平静的说完,看向蒋澄妮。
蒋澄妮回头看小卖部周围的监控。“别担心这个,我来的时候特意带你走的西门,这边监控是坏的。"
向夏谌:"我们可能是唯一的见证人。"
“不是,我们不是,还有一个男生,我当时出了厕所向这边望,是我看到陈崎从五楼摔下来的,但是有个男生比我看到的更清楚,他就在楼下,一教的后面,他绝对看到了,当时的声响很大,但是我看不清他是谁,我没带眼镜。"蒋澄妮有点急了。"我回忆不起来了。"
"嘘,走,我们不能一直呆在这里,这里也拍不清。"向夏谌悄悄说。
"为什么来二楼?向夏谌,我好害怕。"
"陈崎死的时候,她身上有东西,我们不能离太近,离太远也看不清,楼上最能看清。"在这种慌乱如麻的时刻,向夏谌知道自己必须要保持镇静。
向夏谌拽着蒋澄妮的手两个人躲在二楼的末尾,这里的教室早都上锁生锈,死气沉沉,阴森的很。
"你准备好了吗?如果不敢看的话你就闭眼。"向夏谌安抚蒋澄妮。蒋澄妮整个人躲在向夏谌后面。
当向夏谌举起相机往下看的那一刻,时间静止了,陈崎是睁着眼的,表情惊恐,她眼睛很红,像是刚哭过。
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块奖牌。向夏谌甚至只一秒就认出,那是京南市青少年射击锦标赛的铜奖。
向夏谌是今年京南市射击锦标赛的冠军,铜奖,是怀连川的。
蒋澄妮看到向夏谌惊慌的眼神,当她看到陈崎手里的那枚奖牌,她拉着向夏谌:“远远,事关别人的人生,这个证据我们暂时不能让别人知道。"向夏谌被吓得楞在原地,“远远,今晚的事太复杂了。”
回到教室,向夏谌把相机卡拔了出来夹在了那本化学专题里。她回头,看到许浦和正在安安静静的埋头写题。
真没想到,高三,迎接我的第一桩挑战,是一场命案。向夏谌心里一团乱
望着教室里毫不知情的同学,向夏谌看了一眼蒋澄妮,好在她们两个明白对方,心里也有了一丝安慰。
向夏谌努力回忆晚自习前班上的异常,谁不在?
蒋澄妮上厕所,怀连川晚读迟到,许浦和!
许浦和也不在?!!
一教后面那个男生,如果不是路人,难道是许浦和!
会是他吗?向夏谌再次回头:许浦和,会是你吗?
向夏谌拿着物理题目搬椅子坐到许浦和旁边,命令语气道:"你教我呗?"
许浦和抬头,向夏谌眼神明晃晃的看着他,没有一丝躲避甚至还有些捉弄他的意思,她想从他眼睛里看他有没有慌张,有没有心虚。
蒋澄妮告诉过向夏谌:眼睛是不能说谎的。向夏谌的小心思全被许浦和看穿了,她却浑然不知。她完全天真,却鲜为人知。
许浦和是第一个,陪她伪装的虔诚者。她想逗他,那他就陪她。
许浦和平静的望向向夏谌:“嗯,我教你。”
向夏谌其实知道一个不算秘密的秘密,许浦和喜欢她。所以她才有这么大胆。
她幼稚,她和蒋澄妮说:“他那么乖,喜欢我挺好的,还能教我物理题。不过他蠢死了,我要是他我才不会喜欢一个不喜欢我的人”
向夏谌从来都对许浦和说:“我不喜欢你,你太闷了。"
但许浦和总是平静的看着她,不理睬她这番话,等着她把杯子拿给他接水。
下课了,蒋澄妮拉走许浦和身边的向夏谌:"远远,我想起来了,那个男生穿着蓝白色条纹的衬衫,低头系了个鞋带,然后听到声响回头看,后面我就着急回班上告诉你了,没看到那个男生往哪走。”
“蓝白条纹衬衫?许浦和?不会吧"蒋澄妮激动了。
"不是他,他今天穿的白鞋,是两边打死牛角扣的那种”向夏谌平静的看向二教。
陈崎正安静的躺在那里,仿佛两个割裂的世界,叫人脑袋爆炸。
向夏谌和陈崎没有讲过话,她不太喜欢陈崎的性格,所以不会主动与她有交集,但毕竟是同窗,还是无法接受。
现在正值夏季,七月下旬,整个学校就只有他们这一群高三在补课,其他教学楼都是完全灭了灯,向窗外看去,一片死寂。
许浦和从教室出来,被旁边同学撞了一下,他没有表情,只是微微皱眉,弯下身子擦了一下自己的白鞋,调整了一下鞋舌。
向夏谌暗爽,她知道,许浦和这是不高兴了,因为那双白鞋,是自己送给许浦和的礼物。
没有契机,只是向夏谌单纯觉得这双鞋好看,她任性的送给许浦和并叫他穿给她看。
向夏谌就是这样,做事不讲理由。
还剩一节晚自习,眼看许浦和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向夏谌扫兴的搬回了座位,专心写起自己的作业。
当她写完最后一题时,警笛响起,向夏谌心里一怔,她想起相机储存卡里的录像,心跳加速,她是见不得光的证人。
她望向许浦和,他总能解决她身边大大小小的麻烦,这一次,却只有她自己,帮还是不帮,她不知道。
等一下,蒋澄妮那时候没有戴眼镜,她根本不知道那个男生弯腰是系鞋带还是别的,而许浦和正好当时和蒋澄妮一样不在教室,又穿同样颜色的衣服。
许浦和有调整鞋舌的习惯!那个人就是许浦和,他当时弯腰调整鞋舌被蒋澄妮误认为是系鞋带了,这样就能说得通了。
向夏谌回头给许浦和砸了一个纸团,仿佛找到了救世主一般。
许浦和,一定要是你。
下课铃一打,向夏谌就拉着许浦和往小卖部旁边的教学楼冲,因为警笛声,同学很多都围在那边凑热闹,嘈杂一片。
向夏谌拉着许浦和趁着人群和警察不注意,溜进了她和蒋澄妮刚刚进过的教学楼。
向夏谌自己都没发现,她紧紧抓着许浦和的手腕,她和他躲在二楼的转角。"许浦和,你是目击证人,我也是,不要瞒着我。"向夏谌水汪汪的盯着许浦和,许浦和不为所动:“远远,你不要管。"
向夏谌的小名叫远远,蒋澄妮在无助的时候经常这样喊她,而许浦和,这样叫她的时候其实很少,除非她犯了错,许浦和纠正她。
其实虽然表面上向夏谌仗着许浦和喜欢她,总是捉弄他,为难他,让他帮她做事。但如若真有什么事,向夏谌自己拿不了主意,她总是先听许浦和的,她说,因为许浦和聪明,考的分高,所以肯定靠谱。犯了错的向夏谌,其实也很听许浦和的话。
"许浦和,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下次一定不这样了。"”那你去把这张卷子写了/那你去把饭先吃了。" 向夏谌一般会立马说"好"然后马上去做,他们的对话常常是这样的。或许向夏谌都没意识到,她真的很依赖许浦和。
向夏谌探出身子想看楼下的情况,没等许浦和站起身,她就和弹簧一样缩回许浦和怀里。
她全身颤抖,紧紧贴着许浦和。楼下的警察拿着呼告机大声说:"请现场所有人员远离警戒线,在专业采样警员到达现场之前,请保持现场完整,不要破坏现场!”
许浦和趁机向下扫了一眼,只一眼,他就明白了。
向夏谌害怕的不敢睁眼睛,她哭了:“尽量控制用很小的声音在许浦和耳边说;“许浦和,陈崎手上的奖牌不见了。我和蒋澄妮第一次过来的时候明明还在的。许浦和,我很害怕。”
“许浦和,现场被破坏过了,那些警员不知道,我该怎么办,能不能说出来。”
“向夏谌,你听我说,你把你用相机拍的录像给我,你不要自己站出来,让蒋澄妮也不要,这件事让我来想办法好吗?”
向夏谌停止哭泣;“你怎么知道。”“我看到你回来的时候拿了相机。”许浦和很平静
“许浦和,你那时看到什么了。”向夏谌望着他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
许浦和心情很复杂:“我只看到她掉下来。”
向夏谌:“你说谎。”
没等向夏谌说完,许浦和捂住她的嘴。楼上有脚步声传来,是五楼的勘察人员,许浦和精神高度紧张,示意向夏谌不要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