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最后一日，司九难得放纵自我。
他去酒吧任由自己被灌醉，鼻腔浸染酒味，最后还是好心人帮他打车回家的。
所以，隔天醒来，他也毫不意外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胡子拉碴，眼球布满红血丝的自己。
“啧，其实还挺帅的嘛。”
司九自恋得摸了摸脸颊。
司九从小到大都是校草，工作后更是单位里唯一的草。憔悴并没有减低他的帅气，反而多了几分颓唐的性感。
他走到浴室门口，拧开水龙头，用清水洗脸，手机就放在洗手台上，语音外放。
信息一条条往下跳：
“小司啊，之前说好的，我和你姨丈要去办点事，明天回来。你带表弟出去玩吧。”
“我们约八点行吗？平常这个时间都醒了吧？”
“我到你们家楼下了，来帮姨开门。”
“小司你人呢？”
小姨一家平常在外市奔波，逢年过节也难以相聚，司九上次见到，小表弟还是小不点。
现在算算都六岁了。
司九把手机摁灭，扯了扯嘴角，水一滴滴沿着脸庞往下流。
他拿起旁边的白毛巾，慢慢擦干。
再把毛巾挂回去的时候，他突然发觉有什么不对。
镜子上面是不是出现了行字？
【成年人禁止宿醉】
他伸手挥了挥，字迹并没有因此消失。
甚至稍微放大了几分，像是血迹往下流。
“看上去挺不吉利的……”
就在司九升起这个想法的同时，字迹消失了。
错觉？
手机荧幕再度亮起，这次是一通电话。
刺耳的铃声唤回司九的思绪，他放下毛巾拿起手机，看了眼联络人。
【小姨】
司九大概知道对方要说什么了。
他深吸气，迅雷不及掩耳接通，一口气不带停顿：“我马上下去稍等。”
手机挂断。
司九收拾好洗漱用品，趿着拖鞋哒哒哒走到门口。
小姨果然在门外。
逼近热夏，空气潮湿闷热。天气阴沉得像是要下雨。
她拿着卷成桶的书在搧风。
年过四十并没有给这个事业女强人带来太深刻的岁月痕迹，她剪了短发，看上去俐落清爽。
小姨露出司九熟悉的笑容，道：“你快把表弟牵进去。”
她推了推脚边的孩子。
六岁还是婴儿肥的年纪，大眼睛水灵灵，细发柔软，身材五短，简直就是故事里的仙童娃娃。
司九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那肉嘟嘟的脸。
小表弟鼓着脸：“哥哥，不要碰我！”
……连这个叛逆的样子都令人怀念。
小姨笑的合不拢嘴：“小思很喜欢表哥呢。”
嗯，决定叛逃的那种喜欢？
小表弟转头看向妈妈，黑眼珠子仿佛汪了层水：“妈妈你要走吗？”
可怜巴巴的小模样。
小姨哄道：“乖，你小时候不是最喜欢表哥了吗？今天和表哥玩一天，晚上就接你回去。”
表弟抿了抿唇，看上去挺不情愿。
他挣扎了下，脚步挪了挪，这才乖乖点头：“我会听哥哥的话，等会去游乐园玩。”
小姨道：“我们拉钩。”
她蹲下和司思认认真真钩了下小拇指。
再站起来时，她打开了身后的背包，“我们之前去T市时买了特产，多买了几包，想顺带送给你。”
“这么客气。”司九一怔，抓了抓凌乱的发丝：“不用了，送太多我吃不完的。”
小姨：“ 你可以送给女朋友吃啊。”
司九苦笑：“我哪里来的对象。”
他本身也不喜欢女的，但这话怎么和小姨说出口？
司九仗着年轻力盛，最终只收下一半。小姨喊道：“那就这样说好了啊”，不等司九反应，就把门给带上了。
司九抱着礼盒，表情无奈。
表弟站在脚边，怯生生道：“哥哥，你们成年人说话都好有礼貌哦。”
司九抱着包装袋往内走，顺手揉乱了司思的头发。
小兔崽子。
司思露出抗议的眼神。
“哥哥！”
司九畅快的哈哈大笑了出来。
*
6月1日，公司没放假。
但司九提前请了假。
司九很能理解工作忙，没空带小孩的痛苦。
上班本身对心神的消耗就是指数成倍，再想想回家还要带小孩——简直绝了。
小姨是做银行的，年薪不菲，就是得满世界跑。这次她刚好来T市，又时逢儿童节，她问司九有没有空，他就主动站了出来。
其实，空闲是当然没有空閑，他就是想找理由给自己放假。
他这个月只放了两天，再不放假，身上的班味都要洗不掉了。
*
八点半，司九准时推开家门。
从前他喝酒宿醉都要头疼一天。现在倒好，听闻放假立刻神清气爽，连醒酒茶都用不上。
他带上家钥匙钱包，瓶装水，斜肩包，准备轻身出门。单看他的脸和装束，说是大学生也有人信。
司思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像个小尾巴。
他软糯道：“哥哥。”
脸凑上前，尾音上扬。
司九回过头，继续揉他的脸：“撒什么娇？”
司思咳嗽道：“我，可不可以不去游乐园？”
司九严肃：“不可以。”
司思的嘴角立刻下撇，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司九努力压平唇角，维持严肃表情。
他故意忽视表弟的神情，直接往前走，直到快到公车站牌，他才把一张卡片塞到对方手里。
司思迷惑的望着他。
司九：“来，这是公车卡，你自己收好。”
“好嘛。”司思嘟嘴：“我们可以开车吗？”
司九：“开什么车，T市交通有多乱你不知道……”
司思小声道：“可是现在才八点半。”
他觑了觑司九的表情：“好吧好吧，我们搭公车！”
司九冷哼了声，紧了紧背包，掩饰自己汗湿的后背。
笑死，开什么车。
根本没车好吗。
又不是所有成年人都有房有车。他才工作多久？也不是富二代！
**
司九对T市的公车路线十分熟悉。
他不是T市人，但他大学在T市读书，研究所继续留下来，等到工作后，公司的部门又在T市。
交通路线都要会背了。
两人挤挤挨挨的搭上地铁。
司九把表弟护在前面，让他靠着自己的身体，别被外人给拉走。在大城市里，抢小孩的依然屡见不鲜。
九点整。
经过一番波折，司九两人终于抵达游乐园门口。
迟到是没有，就是差点早到。
今天是儿童游乐园开张第一天。
前几周它就在T市大街小巷大张旗鼓宣传，连公车上都贴了海报。
司九通勤时看到了，当时就琢磨来玩玩看，现在总算是让他赶上了好时间。
周围的人群时不时抬头张望，匆匆忙忙的看样子都是过路人。
司九站在门口，心里暗爽。
以前我也是观望的一员，哈哈，但现在我要进来了。
大门口。
穿着奇装异服的工作人员在发气球。
“哥哥。”
司九一个激灵，低头：“你又怎么了？”
司思握着他的手：“我想买气球。”
一个气球而已。
司九答应下来：“你自己拿。”
“好哒。”司思乖乖点头。
不得不说，表弟被小姨教的很好。完全没有同事间常说的熊孩子坏毛病，闭嘴时就像个天使。
司九掏钱掏的很是爽快。
穿着小丑装的工作人员注意到他们，走了过来，把海绵宝宝造型的气球递给表弟：“小朋友，来玩吗？”
表弟重重点了下头，眼底的兴奋都要溢出来了。
工作人员笑道：“好勒，这个送你。”
表弟开心的接了过去。
司九望着花花绿绿的气球，许久不见的童心再度彰显存在感。
他渴-望道：“我可不可以也——”
一只海豚造型的气球被递到他手上。
司九笑道：“谢谢你，我……”
工作人员：“五十块。”
司九：“……”
司九：“多少？”
工作人员重复：“五十。”
司九：……抢钱啊！除了造型有趣，这不就是普通气球吗？
他据理力争：“为什么刚才那只海绵宝宝不用钱？”
工作人员的鄙视从小丑眼睛后透露了出来：“因为他是儿童，这里是儿童乐园。”
草！
这里歧视成年人！
但最后司九还是付了钱。
因为气球的做工很精致，就算摆在家里当个装饰都好看。
最后，一大一小两人，手上各拿个造型气球，排队站在儿童乐园门口。
“啊，真期待。”
司九听着儿童乐园里时不时传来的欢声笑语，嘴角忍不住上扬，他买了两张票，正怀着雀跃准备踏入游乐园。
刹那间，一股不明的大力突然朝他袭来！
狂风卷过，司九眼前倏然一黑，再次睁眼，眼前突兀出现血红大字，挤占了全部视野。
【成年人禁止入内】
儿童乐园大门口，司思呆呆地站在原地，海绵宝宝气球飘在他头上。
他茫然的望着空空如也的前方，吸了吸鼻子，嘴巴一张，哇的哭了出来。
“哥——哥——”